《方尖碑》第23章 微笑瓦斯 19

醫生的作有片刻的停滯,接著,他快速環視四周。

當然,除了郁飛塵和化學教師格德,四下里空無一人。所有士兵要麼去前面阻擋科羅沙人的逃亡,要麼拿著瓦斯管道站在南門口,準備向人們逃走的方向釋放致命的毒i氣。

沒人能幫他。

樓上傳來微微的雜腳步聲,像是有很多人在走,格德的目。醫生的姿態則顯得更加不安。

冰冷的空氣里,響起醫生的氣聲。他向后退了幾步。

“一層,來人。”他佯裝鎮定的聲音在廣播里響起。

醫生即將數到尾聲的倒數戛然而止,士兵們原本就很訝異,此刻又聽到命令,立即有四五個士兵向這邊跑來。

南門和小樓的距離很近,他們只需要半分鐘就能抵達,醫生似乎松了口氣,站姿也更加沉穩有底氣起來。

只見他從腰間拔出一把棕袖珍槍!

一片死寂里,他呼吸微微抖,雙手都握在槍柄上,一邊瞄準向郁飛塵,一邊又后退幾步,近門口。

“放下槍,醫生。”格德聲音低沉,說。

一邊說,他的手指一邊做出擰閥門的姿勢——郁飛塵看過去,他知道,格德也是在玩真的。

這個毒罐是微笑瓦斯的總罐,含毒量極高。閥門一旦打開,極高濃度的微笑瓦斯瞬間就會以這座小樓為中心擴散開來,防毒面的過濾能力是有限的,本擋不住這樣濃烈的瓦斯,到時候,所有人都會死。

——再也沒有比這更有效的威脅了。

醫生,猛地轉向,將槍口的方向對準格德。

就在這一刻!

“砰!”

郁飛塵早已不再是漫不經心把玩槍柄的那個姿態,他驀然抬手,子彈帶著火花劃過一個準的直線,穿了醫生的腦袋!

而這位醫生反應速度是他今晚見到最強的,就在子彈穿的那一刻,醫生也猛地向格德扣了扳機!

兩聲槍響被廣播的話筒接收,擴大了無數倍,響徹收容所的上空,又在山谷里層層回,驚起無數黑的飛鳥。

可惜,醫生沒有經過嚴格的槍械訓練,防毒面的眼罩也造了視覺上的誤差,他那一槍注定打不準。

果然,子彈在離格德還有二十厘米的地方劃過,帶著火花撞在厚重的金屬毒罐上,火花的“滋滋”聲過后,留下一個黑的凹坑。

而醫生的則在原地搖晃幾下,開始栽倒。因為雙手舉槍,他的重心前傾,臉部朝下重重倒在了地上。槍摔開了,他的雙手被倒地的沖擊力擺一個投降的姿態。一半從防毒面罩的破口流出來,一半被擋住,淌在面罩,鮮紅黏膩的就那樣淹沒了他的臉。

這位高高在上,用瓦斯和電刑殺害了無數俘虜的醫生,因為行事瘋狂,在收容所里到尊敬,自己也為此驕傲,然而,他最終就這樣以一個極不面的姿勢告別了世界。徹底死亡前,醫生甚至被自己的口鼻,極為痛苦地咳了半聲,然后再無靜了。

——和那些毫無尊嚴,也失去反抗能力的科羅沙人的死亡并沒有什麼區別。死神不會因此憐憫科羅沙人,也不會因此善待這位醫生,死亡面前,人是平等的。

就在這時,士兵們已經匆匆跑到門口,看到這一幕后,所有人大驚,持槍上膛,瞄準房間里的郁飛塵和格德。

郁飛塵的神沒有變化,當他拿著槍的時候,所有人在他面前,也是平等的。

更何況,這里不是只有他一個人。

在這個其它同胞們奔向自由的夜晚,化學教師格發出了非同常人的冷靜和鎮定。

莫格羅什說,有時候你要相信你的隊友,現在他覺得這話也有道理。

“放下你們的槍,”只聽格德說:“否則我會立刻擰開閥門,讓這里儲存的所有瓦斯都泄出來。泄的后果,你們也知道。”

那些東西士兵一時間沉默了,沒有開槍。

士兵手里有槍,格德手里有閥門。他們在彼此威脅,互相較量。

誰先怕,誰就會投降。

可是,格德已經沒有什麼好怕的東西了。

他的同胞已經奔走在通往自由的輝煌的路上,遠離此。他心的妻子雖然生死未卜,但就在樓上。

這場較量,如果他贏了,那就嚇退黑章軍,重獲自由。如果他輸了,那就和自己盡折磨的妻子一起死去。

他什麼都不怕了。他愿意榮地死。

而黑章軍的低級士兵們卻還想活著,高下立判。

有的士兵握槍的力道已經顯出弱,槍管也出現小幅度的抖。

就在此刻,郁飛塵拿著槍,一步步走下樓梯。

腳步聲在木質樓梯上一聲聲響著,越來越近。

他的存在太強,所有人都將目投向上面。

幾綹微微汗的頭發從郁飛塵額角垂下,他的五深刻,眼神像無機質一樣冰冷,走下樓的作沒有毫退,拿槍的手臂沉穩無比,工裝襯衫的前兩顆扣子解開,線條完膛。

他的袖上濺著未干的,拿槍的姿勢比任何人都練標準,昏暗的汽燈下,像是個為殺戮而生的兵,又或是前來收割命的死神。

這樣一個人,不知為何,竟然顯得比把持著致命閥門的格德還要可怕。

有人認出了他就是今晚掀起這場的人,微微的說話聲在士兵群里響起。

有個士兵的手

郁飛塵的槍口立刻旋轉了一個微小的角度,對準了他。

“把槍放在地上,”郁飛塵此時的嗓音低沉,微微沙啞,“5、4……”

那個被指著的士兵徹底被自己的恐懼擊潰,把槍丟在了地上。

德則把手指徹底按在閥門上,續上了郁飛塵的倒數:“3、2——”

寂靜的空氣里,這樣的倒數像是死亡逐漸近的聲音,第二個士兵放下了武

接著就是嘩啦啦放下武的聲音,醫生的尸就那樣狼狽地躺在地上,在瓦斯閥門和郁飛塵的槍口的雙重威脅下,這場心理戰,終是以黑章士兵投降收場。

郁飛塵繼續道:“退后。”

無人反抗,他們往后退了幾步,離開那些放在地上的武

郁飛塵仍然用槍指著他們,但同時往后側方看了一眼,使了個眼

二樓樓梯口的一個侏儒率先會意,連滾帶爬地跑下樓梯,將士兵們的槍攏一堆,抱在懷里。然后邀功似地走到郁飛塵邊。

郁飛塵目不轉睛注視著黑章士兵,但手拍了一下他的頭,像是贊賞。侏儒出了一個憨厚的笑容。

就在這個時候,格德猝然抬頭!

原來,剛剛他全神貫注,神都集中在與醫生和士兵的較量上,本沒注意到,、二樓那些被研究的孕婦和殘疾人已經被郁飛塵解救。

——不僅被解救,還有數人走到了連接一樓的樓梯口,默默看著樓下發生的這一幕。

只見樓梯口的人群中,走出一個形略微臃腫的人。

形容枯槁,亞麻的頭發黯淡無,碧的眼睛卻依然麗,這是萊安娜,還活著。

黑章士兵已經被解除了武裝,危險解除,,聲音里帶著哭腔:“格德……”

德堅定的目剎那搖,眼睛里也含滿了淚,他卻沒立刻作,而是看向了郁飛塵。

郁飛塵讀懂了他的意思,格德是在問,他現在能不能離開閥門了。

他對格德點了點頭。

德渾抖,跌跌撞撞地爬下毒罐。萊安娜則一手護住肚子,一手扶著樓梯下去,他們在樓梯末端相聚。

德死死抱住了萊安娜,聲音嘶啞抖,說:“對不起、對不起……”

他為什麼說“對不起”,郁飛塵并不確切地知道。或許是因為沒保護好萊安娜,讓被帶到了醫生的實驗室,又或許是剛剛威脅醫生和士兵們的時候,一旦擰開閥門,不僅他自己會死,萊安娜的生命也保不住了。

萊安娜邊哭邊笑,捧住格德的臉,說:“我都看到了。”

只聽輕聲道:“你是英雄,格德。”

這對人繼續擁抱在一起,郁飛塵的背后也傳來幾聲泣聲,接著,所有人又都用激中帶著敬慕的目看向了郁飛塵。

“我不知道該怎樣謝您……”萊安娜抹了抹眼淚,道。

郁飛塵看著和格德。

在先前,那個營房通往的某一個未來里,醫生剖開了萊安娜的腹部,取出了形的孩子,萊安娜則被折磨致死。痛苦的格德因為妻子的死萬念俱灰,又見到了黑章軍批量毒死科羅沙人,然后在焚尸爐里焚燒殆盡的形,徹底絕,而后崩潰。他打開了微笑瓦斯的總閥門,毒瓦斯在整個收容所蔓延,終結了他自己、試驗品們、還有所有同胞的痛苦,也讓橡谷收容所的所有施暴者償了命。

這固然是一個塵歸塵土歸土的結局,但畢竟有些殘酷。

而現在,他們改變了這一切。

但現在不是煽激的時候。

“往南走,”郁飛塵道,“快。”

德猛然驚醒,攙著妻子往門外走去。其它人匆匆跟上。

——就在這時,樓上忽然傳來試劑瓶被打碎的聲音,隨即是一聲尖:“著火了!”

郁飛塵雙眉微蹙,快速上樓。剛剛時間迫,他沒來得及搜儲藏室。這時,只見另一個白大褂醫生匆匆從儲藏室的方向出來,后是已經燒起來的火苗。

這人知道黑章軍大勢已去,打算銷毀證據!

郁飛塵,手起槍落,干脆利落地解決了這個醫生。隨即沖到已經被點燃的試劑柜和資料柜前。

資料柜,和資料柜前的幾個大辦公桌里,放著一些至關重要的研究資料。其中就包括微笑瓦斯的制取過程和分子式,甚至還有他們用瓦斯殘害俘虜的過程和每次的人數記錄!

這些都是至關重要的證據,一旦拿到,作用巨大。

如果郁飛塵對它們一無所知,那面對已經熊熊燃燒起來的資料柜,他一定一籌莫展。

然而事實并不是這樣,在前幾次夜里的探查里,他已經把這些資料翻了一遍,并且牢牢記下了關鍵資料的位置,為的就是在將來節約時間。

此時火已經燒了起來,那醫生一定加了什麼助燃的東西,木質書柜劈啪作響,熱浪撲面而來。郁飛塵毫沒躲避,大步上前,一把扯下一件搭在椅背上的軍大,掄起領,讓厚重的大掀起氣流向前扇去!火焰剎那間退了一步,他沖進去,一面用大擋火,一面翻開柜子,迅速從里面出資料。

火舌舐著大,沒過半分鐘,皮質的大便被燒穿,也開始燃燒了。

不過這時郁飛塵已經完了資料柜的搜查,嘩啦一聲打開辦公桌的左邊屜,看也沒看,將厚厚一沓資料抱在懷里,躍上辦公桌。

他把燒著的大丟回火海,抱著資料跳下桌子。

背后,資料架吱嘎作響,然后在下一刻徹底被燒穿,轟然倒塌。

滾滾火焰和濃煙里,郁飛塵穿過重重解剖臺,回到樓梯口——科羅沙人們還在等著他,甚至有幾個想上前來幫忙。

“走!”他低聲道。

煙氣和熱浪轟然席卷,他們一起沖出了小樓。

小樓外暫時安全,郁飛塵把資料中不算太重要的一些分給他們,來減輕自己的重量。那個侏儒把士兵上來的沖鋒|槍抱給他,郁飛塵只留了三把給人們防,這些病殘人士大多數拿不起槍,給了也是徒增重量。接著,他挨個拆掉了剩下的槍最關鍵的部件,把它們報廢了。

隨后,郁飛塵把他們送到了南門。北風呼嘯,夜下,群山寒意深沉,但沒人害怕它。

“往橡山走,他們還沒走遠,雪上有腳印,”郁飛塵簡單代道,“如果實在追不上,也一直往南。”

為首的格德點了點頭,說:“你呢?”

“我去軍營再拿點東西,軍事地圖之類。”郁飛塵說:“薩沙見。”

德重重點了點頭,握著萊安娜的手腕,帶著殘疾人們也踏上了那條逃離的道路。

大雪還在下著,遮住了滿地的鮮。已經逃走的科羅沙人還算聰明,把地上殘留的武都撿走了。

邊傳來響,門口竟然還有個幸存的士兵,他面容非常年輕,被嚇得蒼白,喃喃念著壯膽的詞句,端著槍勉強站起來,把槍口指向了逃走的人群。

而萊安娜聽到聲響,猛然回頭。

因為這個作,亞麻的長發在大雪中揚起,碧的眼睛清澈亮得驚人。和那名黑章士兵對上了目

這時,的右手還保護著微微凸起的腹部。

人——孕婦,還有里面那脆弱的新生命,這是世上最弱,也該到保護的人。

此刻卻在凜凜寒風和滿地尸間倉皇奔逃。

士兵握槍的手,忽然劇烈抖起來。

過紛揚的大雪,郁飛塵看見了這一幕。他也注意到了這個年輕黑章士兵生疏至極的拿槍姿勢。

戰爭年代,很多新兵都是臨時被征召伍的平民。或許,就在一兩個月前,他還是個生活在尋常家庭的普通人。而在一兩個月前,萊安娜也是個食無憂、生活面的妻子。他們如果在那時候面,或許這男孩還要尊敬士,禮讓孕婦,禮貌微笑著給讓道。

但戰爭和信仰在短暫的時間急遽改變了這一切。和平的夢境被打碎,有人拿起槍,有人淪為牲畜,世界顯出它赤i的殘酷本質。

而勝利者也在不知不覺中,認為施暴殘殺是理所當然的事

人心中暗藏的瘋狂一旦開始發泄,就無法再面收場。

然而就在這一刻,就在這驚懼無比的對視里,他們瞳孔震,靈魂發抖,同時徹了這件事。

年輕的黑章士兵忽然痛苦地大一聲,往雪地上連放幾槍,然后猛地將槍摔在地上。他也跌坐雪中,雙臂抱頭,渾抖,崩潰地哭泣起來。

郁飛塵在凜冽的北風里呼出一口寒氣。

戰爭,和戰爭中的統治——是最徹底的暴力,它改變所有人。

沒再多想,他注視著格德一行人消失在雪幕中。

廢掉了那名正在哭的黑章兵的槍后,郁飛塵沒再管他,往收容所走去。為了俘虜們的逃走,必要的事已經完,剩下的黑章軍就給戰后的法律來公平制裁,他子彈有限。

南門,小樓已經全部燒起來了,里面的化學質加劇了火勢,濃煙嗆人。烈焰燒化了飛雪,也映紅了半邊天空。郁飛塵翻開手中資料,找到微笑瓦斯的化學式和其它質,這里有“微笑瓦斯”在高溫況下的記錄,還好,這東西不算穩定,一旦遇到高溫會很快變

他松了口氣,這樣看,即使大火燒壞毒罐,也不會造太惡劣的影響,而他也還有時間去軍營那里搜羅一些其它的資料,或許對科羅沙人的戰爭有幫助。

——第一次進永夜之門,不知道任務完的確切標準,他必須做完所有能做到的事

映亮了這里,他看向軍營的方向。忽然想起一件事。

今晚從頭到尾,安菲爾德上尉都沒有現,他在做什麼?

很快,郁飛塵從一個士兵上收繳了懷表,又另外搜到另外兩個手表校準時間,現在是晚上十點,離十二點的最后時間還有兩小時。時間不多,他必須在兩小時一切,離開這里,否則后果不堪設想。

他立刻向軍營的方向去。路上經過俘虜們的營房,他也會進去探查——于是又陸陸續續救出了一些散落在其它地方,沒參與外面事件的俘虜。

收容所里的士兵幾乎都沒了,要麼死了,要麼逃得沒了蹤影。剩下的是當地看守們,以及后勤人員,他們倒是沒殺過人。看到拿槍的郁飛塵進來,這些人瑟瑟發抖,郁飛塵對他們說了一句:“滾出這里。”

他們匆匆忙忙地滾了。

來到軍營所在的地方后,郁飛塵先進了大校的辦公室。據他的記憶,這里有許多珍貴的資料——各個收容所的位置標示圖,建立更大、效率更高的收容所的計劃書,下一步的戰爭部署,以及橡谷與錫云的往來電報。

一開始,事如他所料,十分順利。

但搜著搜著,他忽然發覺了不對。

——了。

計劃書、往來電報,每個都了點什麼。不影響全局,但也是重要的一部分。

不僅準,手法還很高級,屜和柜子里完全沒有翻的痕跡,做得干凈利落。

郁飛塵搜完一遍,收起資料,合上柜門,面無表地走了出去。

他在附近巡查,很快鎖定了大校房間斜對面一個獨立套房。里面陳設干凈整齊,顯然也是個高級軍的辦公場所,壁爐里還燃著炭火,可見房間的主人有些畏寒。

架上掛著一件外套,肩章是上尉銜。

所以,這大概率就是那位有著鉑金長發的、一半時間給他幫忙,另一半時間添堵的安菲爾德上尉的辦公室了。

郁飛塵變得更加面無表

辦公室里沒人,但燈還沒滅,茶水勉強算是溫的,接近完全涼掉,人已經離開了至半小時。

與此同時,郁飛塵敏銳地嗅到一火燒過的氣息,他有一點不妙的預,循著氣息過去,果然見辦公桌的花盆里用土壤蓋著一些灰燼。

另一側,辦公桌旁邊的小桌上擺著電報機,他走過去,把機拆開,里面還微微有些熱度,顯然在不久前還高強度工作過。

當然,想都不用想,既然有了紙張燃燒的灰燼,那麼關鍵的資料肯定已經被安菲爾德理掉了。這人心思縝,和大校之流完全不同,不會留下把柄。

于是郁飛塵干脆就沒找,轉離開辦公桌,順便拿起一個空的公文包放資料。接著,他又在套房的盥洗室巾架上取下一條巾,用水打帶在上,短短一個多小時,南邊的火已經變了大型的火災現場,煙氣對肺部有害,巾是保護措施,或許有用。

做完這些,他離開了這間辦公室。

——只是關門的聲音重了一些罷了。

他并不是非要知道安菲爾德在做什麼,那些東西對他大概也沒有什麼幫助。

只是,這座收容所里,還存在他沒有完全掌控的事,這種覺總是會讓人有些不爽的。

離開這里后是十一點四十,時間不多了。不過從這地方到南門,以他的速度,十五分鐘足夠。

而安菲爾德既然還有心思銷毀資料,就說明還好好活著。這人知道必須在十二點前離開收容所,于是郁飛塵也不再管他的事。一心一意趕路。

越到南面,火越亮,煙氣也越來越嗆人,還好有漫天大雪中和,在他的接范圍。火焰從二層小樓蔓延到了焚尸塔,也燒著了最近的婦的營房,磚瓦房不結實,已經有幾個被燒塌了。

他經過這片廢墟,繼續往前走,寂靜的午夜,只有風聲和火焰燃燒的獵獵呼聲。腥味和煙氣一樣濃重,這地方對科羅沙人來說是人間地獄,現在的景也和真正的地獄相差無幾。

就在這時,一點細微的響從廢墟深傳來!

郁飛塵猝然回頭!

聲繼續,還有說話聲和細微的哭聲。

他三步并作兩步邁過廢墟,往聲音傳來的地方跑去。繞過一個倒塌的房屋后,最先映眼簾的是在火里熠熠生輝的金發。

他腳下磚塊撞發出聲音,那人聞聲也抬頭朝他看來。

赫然是安菲爾德!

安菲爾德披著披風,帶著白手套,卻半跪在廢墟里,手臂拉著什麼。郁飛塵往那邊看,卻見是個小孩的上半,那抖,還活著,哭聲就是發出的。

只聽痛呼一聲。

安菲爾德重新低下頭,一邊拉著,一邊說話。

他這時的聲音是郁飛塵沒見識過的那種,很溫和的語調。

“往左邊一下。”安菲爾德說。

郁飛塵走近,這孩看樣被落在了營房,沒跟大部隊逃跑。不知怎麼,被倒塌的建筑死死著,的不僅是磚塊和水泥板,還有錯的鋒利鋼架。

怕被鋼架傷害,得小心翼翼,閉著眼抖哭泣。

郁飛塵迅速來到安菲爾德邊,目在那些錯綜復雜的鋼架上迅速掃過,選中了其中的一

安菲爾德再次抬頭看他。

而就在他抬頭看向自己的那一瞬間,郁飛塵忽然看到——這個人在流淚。

但下一刻他看清了,剛才只是稍縱即逝的錯覺,安菲爾德臉上沒有眼淚,什麼都沒有。

耀眼的火把年輕上尉的面龐照得清清楚楚,他們從沒在這樣明亮的環境里對視過,郁飛塵忽然看到了自己那錯覺的來源。

在安菲爾德的右眼下,離眼瞳極近——下睫部的那個位置,若若現有一顆淺的、舊傷痕一樣的小痣,像一顆將墜未墜的淚滴。

——但郁飛塵也只看了那一眨眼的時間。

接著,他雙手扳住這承重的鋼架,用全力把它往上一抬!

鋼架所撬起的東西沉重無比,只有他能弄。燒焦的磚瓦石塊嘩啦啦滾落,小孩尖一聲往前撲,被安菲爾德托住腋下,猛地從廢墟中拽了出來!

郁飛塵放手,被撬起的建筑殘骸轟然落地。安菲爾德拉著小孩的手腕在燒焦的廢墟里站起來,郁飛塵看了一眼表,然后和安菲爾德對視一眼。

他目凝重,安菲爾德那雙冰綠的眼瞳里也寒意凜冽。

——十一點五十八,沒有時間了。

就在此刻,風把濃煙往這邊吹,安菲爾德忽然劇烈咳嗽起來。

郁飛塵嘆了口氣,用本來是為自己準備的巾捂住了他的口鼻。

安菲爾德先是微微睜大了眼睛,然后會意,接過了巾。

下一刻郁飛塵抓住安菲爾德的肩膀,安菲爾德則另一只手抓著小孩的手腕,三個人在烈火、濃煙和廢墟里向四百米外的南門奪命狂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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