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家侍衛》第十九章

阿殷如今傷勢未愈,不必去都督府上值,便趁著夏日的好天氣帶著如意逛了圈兒街市,而后往州府衙門走了一趟。那頭聚集了不百姓,對于決土匪們的事議論紛紛,拍手稱快,卻沒半個字句提到那土匪。

顯見得這兒打聽不到消息,阿殷想了想,決定還是回都督府去。

負傷的姑娘歇了兩日立馬就來上值,定王見都有些意外。

他像是剛從城外回來,玄披風的下擺沾了點灰塵,那馬鞭還折起來握在手中,帶著后的四五個人大步流星的朝里走。在月門口瞧見已然換上侍衛圓領袍的阿殷,定王腳步微緩,道:“傷都好了?”

“回殿下,傷勢已經痊愈。”阿殷快步跟了上去。

定王也沒再看阿殷,只招呼馮遠道,“將供詞都取來。”

馮遠道依命而去,倒是常荀往后落了幾步,手里不知是從哪找了個折扇風的搖,對著阿殷嘖嘖稱嘆,“陶侍衛,那天你拿下三個土匪的事我可是聽說了,果真人刮目相看。挨了那麼一拳頭,恐怕傷得不輕吧?”

“謝司馬關懷。”阿殷笑了笑,“些許小傷,不足掛齒。”

“然而人負傷,總是人心疼。尤其像陶侍衛這樣的,捧在手心里寵著都來不及,某些人竟然也舍得你負傷,冷心冷面,從不懂憐香惜玉,唉!”常荀悠悠長嘆,阿殷看到前面定王的背脊似乎僵了一下。

強忍笑意,自然不能去評判定王是否懂得憐香惜玉。

常荀意猶未盡,“今晚跟我去聽曲兒看舞吧?百里春薛姬的舞可是翔城里出了名的。那邊的酒菜也是上等,品酒觀舞,才能勞陶侍衛跟著殿下剿匪的辛苦。”

他往往將正經事用不正經的話說出,阿殷不知他是何用意,也不能擅自應答,只是客氣道:“為殿下效力,是卑職的本分。”——再說了,定王邊這麼多人,從常荀和高元驍起,到左右典軍以及那位文,再到左右隊長和其他侍衛們,比起他們的辛勞,這個不足掛齒的新侍衛算什麼?

常荀搖頭,旋即抬高了聲音,“殿下,能把小人借給我一回嗎?”

“今晚我也去。”定王頭也不回,聲音冷冷淡淡的。

百里春并不在鬧市,而是在西城一條安靜的巷子里。

巷子兩邊皆是獨門獨戶的小院,門臉瞧著不起眼,據說里頭住著的卻都是往來各地的富商豪貴。走到最里面,迎面蹲著兩只石獅子,左右的院門拆除,里頭卻停滿了香車寶馬,衫新鮮的伙計們照顧著馬匹,偶爾跟肩而過的小侍調笑。

常荀已經是這兒的客了,方進門時便被那盛裝麗服的老板迎住。

老板態度熱,聲音卻不輕佻,“常三爺,可算是盼到你了,這幾日沒面,又是發財了吧?薛兒正招呼貴人,常三爺稍坐坐,我先給您上兩壺好酒?”

“貴人?”常荀面不悅,“多大的貴人?”

老板平常將口風收得極,這會兒卻像是忘了避諱,掩而笑,“這翔城里,能耽擱了常三爺的貴人還有幾個?常三爺也別惱,那位是刺史大人,路過來看支舞,用不了多工夫。”

姜玳居然也在?常荀和定王相顧詫異。

著那老板進去遞了個話兒,定王在門口只站了片刻,就見姜玳匆匆走了出來。

他一個“殿”字還沒吐出來,常荀已經開口了,“姜刺史好興致,一起喝兩杯?”

“請請請。”姜玳揮退了那老板,引定王、常荀和后的四名侍衛,里頭歌舞暫歇,他慚之,“臣不知殿下駕到,失禮之還請恕罪。”

定王覷著他,目含審視,“本王聽聞姜刺史持極嚴,從不踏足聲之地,今日倒巧。”

“是我堂妹聽聞百里春藏有音律高手,非要來瞧瞧。從京城千里迢迢趕來,臣總要應承三叔之命照拂,殿下見笑。”姜玳倒是從容,引著眾人進了珠簾掩住的室,正中的座位上擺了致小菜,側面一人跪坐在毯上,不是姜玉嬛是誰?

兩人的對面,一名盛裝的舞姬正盈盈而立,后頭擺了把琴,只有一位妙齡奏。

見得定王,姜玉嬛盈盈起拜見,阿殷慣的目四顧,瞧見那舞姬時,微微頓住。

長得很,典型的東襄長相,眼中有淡淡的藍,鼻梁高,長發微微卷曲。恰到好的妝容襯托的容貌,上一襲銀紅灑金的舞,材料繡工卻都是極上乘的,腰肢只有一段薄薄的細紗,將里頭細半遮半掩。胳膊上也只有小半截紗袖遮掩,底下赤著雙足,腳腕上裝飾金環,應能隨舞姿而有妙音。

這大抵就是常荀時常念叨的薛姬了。

只是沒想到,竟然會是東襄人。

大魏周圍有十多個鄰國,各自強弱不一,要說最讓人頭疼的,便是這東襄了。

東襄土地遼闊,民風彪悍,尚武的風氣傳承了數百年,年輕的男幾乎都能挽弓舉槍上戰場。早年大魏偃武修文,很是了一陣東襄的欺,北庭都護府往北的幾座城池都被東襄占領,耀武揚威。

景興皇帝登基后,為了緩和兩國的關系,便遣了北寧公主前往和親。北寧公主才思敏捷、行事干練,不多久便得東襄王的寵,兩國關系也為之緩和。東襄并不限婦人干政,北寧公主在東襄弘揚文法,又常為東襄王出謀劃策,漸漸站穩腳跟,威勢直中宮王后。

及至永初五年,東襄王病重逝世,王位替之際,永初皇帝不知是聽了誰的進言,遣使臣前往東襄,索要被東襄占領的城池,很快便被對方拒絕。于是永初帝發兵北上,由定王領了征北大將軍之銜,一口氣奪回了被占領的城池,其中便包括墨城。

墨城之戰十分慘烈,定王奪回城池后繼續率軍北進,崔忱的庶出弟弟崔恒卻在定王剛離開后便下令屠城,將城中東襄百姓殘殺殆盡。事后崔恒因不遵軍令等數條罪名被奪去所有職,吃了軍后在獄中蹲了半年,兩年之后翻一躍,又了皇后嫡出金城公主的駙馬。

而定王因他而背負的殺神之名,卻是再也沒能洗

在東襄那邊,這場大戰削去了王后的一半勢力,北寧公主也不知使了什麼手腕,竟憑借三寸之舌撇清自己,將戰事失利和墨城百姓被屠的罪名全都推給了王后一黨,隨即將親生兒子推上王位,自己了太后。

那之后,東襄和大魏便又有惡之勢,北寧公主雖礙于禮節在重要節日送些賀禮以為邦,卻也只是以東襄太后的份,再也不提北寧公主之號。北庭都護府之外的東襄軍們卻記著數年前的戰敗之辱和屠城之恨,不會輕易放東襄商人往來大魏,除了一些膽大彪悍、為利冒險的商人,幾乎無人能出關防。

可眼前這個名冠翔的薛姬,卻是個東襄人?

阿殷不免將薛姬多打量兩眼,隨即朝姜玳施禮,與姜玉嬛目時,卻是各自若無其事的挪開。

上首姜玳客氣了幾句,便薛姬獻舞。

百里春的名聲在翔城幾乎無人不知,而薛姬又是百里春最耀眼的招牌,的舞姿,自是非同凡響。

大抵是習慣了應對男客,即便如今有姜玉嬛在場,薛姬的舞姿依舊大膽,甚至偶爾夾雜著輕佻——款擺的纖細腰肢,修長曼妙的,纖細的胳膊舒展開,渾每一都是上獨有的態。琴音緩緩流回首微笑,眼眸中是勾人的彩,那指尖凌空徐徐劃出弧度,如同無聲的邀請。

即便阿殷是個姑娘,看到這般神態舉止,也竟有些臉紅。

覷向那頭的姜玉嬛,那位也是紅著臉微微垂首,手指藏在案下,揪住了袖。

姜玳在為定王勸酒,琥珀的酒在瑪瑙杯中流,盛夏的夜晚在這室里顯得燥熱。

常荀覺得氣氛不太對,招手阿殷近前,吩咐道:“隔壁的雅間空著,你去那邊吃菜聽琴,走時再你。”這道尋常聽著可惡的聲音在此時宛如天籟,阿殷當即點頭,退出室。

外頭夜風微涼,阿殷走出來聞到清爽氣息時,才明白里頭的香氣有多麼馥郁。

那小丫鬟顯然是了常荀的囑咐,伺候阿殷到隔間坐著,問要些什麼酒菜。

阿殷要了幾樣小菜,閑閑的問那小丫鬟,“這位薛姬,我瞧著怎麼像是東襄人?”

“薛姑娘原是東襄一位大將的千金,后來獲罪逃難流落到了此,這里大多數人都知道。”小丫鬟掩為阿殷斟酒,“您是頭一回來百里春吧?”

“嗯。”阿殷漫不經心的點頭,聽到隔壁的琴聲約傳來。

東襄將領的千金,落難后逃至此……似乎有什麼念頭浮起,卻被琴音擾得無影無蹤。

室之中,薛姬的舞越來越妖嬈嫵,馥郁的香氣與濃烈的酒混雜,定王漸漸有些心煩意人妖嬈的姿在眼前曼妙舞,長玉臂,纖腰,說不好看那是假的。的指尖掠過手臂,帶得薄紗緩緩挲而過,著說不出的風

定王忽然就想起了那個的清晨,他的指尖著阿殷的手臂過,若即若離。

他有些愣怔,眼前的舞姿都模糊了,竟幻化那日姜府上阿殷舞劍的模樣。他看向側,沒尋到悉的影,不知為何有些空落落的,于是舉起瑪瑙杯,將濃烈的酒一飲而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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