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誰也不曾想到，被所有人都惦記著皇陛下，此刻穿著普通金袍衛的櫻草制服，腰間挎著長刀隨著金袍衛的小隊在各個小隊巡邏。易了妝容，與旁的景明小公主一道查看赴宴的青年男。和所有的貴一般，小公主仔細地打量了那些有可能會與長姐親的男，暗暗在心中做了評判。

“姐姐，姐姐，你可有瞧上的了你看那邊那個小姐姐，長得十分好看，給你納宮中可還行。或者那個小哥哥，長得風流俊俏，瞧著很會說話的，也能逗你開心啊。”在金袍衛的制服下顯得腰纖細的禤景寧靠近了皇，在耳邊低低說著話。

帝目不斜視，只朝著前方散漫前行。聽得妹妹這麼說，笑道：“這豈是見一面就能決定的事”

“可你連看人一眼都不可，難不皇姐你真的要回去看那些老頭子們準備好塞給你的人。”公主嘟著，不滿地嘀咕幾句，“你這樣子，可就沒什麼意思啦皇姐。”

“出來散散心，也是好的。”皇專心地做好了一名金袍衛的職責，并不打算繼續公主的話題。

原本就沒有再婚的打算，只是爭不過大臣們勉為其難地答應了。這場大宴只存了歡慶大慶越發鼎盛的心思，對于大臣們說的會在宴會推薦幾位俊杰的事并無興趣。

幸而之前禮部尚書出了一個花期相會的主意，便順水推舟借此好好打量大慶的人才，得以逃那些令人厭煩的舉薦和會面。

大臣以為會大婚，皆都令各家青年男奔著皇夫皇后的位置去，故而此次出現在宴會上的年輕人無一不是各家杰出的青年才俊。

雖然最優秀的年輕人不會抱著宮的念頭，但也抱著能被皇帝賞識的期待而來。正因如此，禤景宸才更想看看出現在魚龍閣的人都有多優秀。要是真有一兩個能為國出力的年輕人，今夜也就不虛此行了。

滿腦子家國天下的皇陛下，并沒有像別人期待的那樣有一兒長。自便知道自己長姐是個滿腔心思保家衛國鞠躬盡瘁的人，景明公主不嘆了一聲，不可避免地想到了另外一個人。

只是短暫的幾年相，長公主對于那個在年時期對自己十分照顧的昭帝有著十分深厚的。直至今日，還在為英年早逝的昭帝傷懷。與的牽掛對比，公主一直覺得為昭帝妻子的長姐忘卻得太快了些。

不，不是忘卻，甚至懷疑長姐可曾為了昭帝傷懷。

在這個天下萬民為重，家事次之，君王最為無關要的長姐心里，昭帝的逝去怕是一種善終。

破敗的楚國已經滾進了歷史的洪流里，蒸蒸日上的大慶令百姓平安喜樂。這幾年，長姐雖然日理萬機，可比和昭帝在一起時一樣繁忙卻總愁眉苦惱好得多。

大不大婚，也只是無關要的問題。

在踏魚龍閣之前，景明公主一直心有不甘，不甘長姐又要在迫下再一次婚。可踏魚龍閣之后，看到長姐仍舊是風幡不的姿態，卻約有些慶幸。

至，長姐未能對太子姐夫心生意，那麼其他人一樣也得不到。

魚龍閣的年輕男幾乎都得到了皇微服的消息，們認不出改裝后的皇，就如同在花期相會中所有互不相識的男男一般，開展了話題活絡氣氛，試圖將人引過來。

在魚龍閣二樓的基本上都是被家族選中想要送到宮中的年輕男，以及出來見見世面的俊杰。皇挎著腰間的長刀一路走過，聽到了不時事見解，不搖搖頭，默不作聲地走了過去。

前朝刺帝的，導致在那個年代出生的年輕人大多不敢直抒臆，長到青年時期，也就了中規中矩無甚出彩的人。見沒有什麼可以吸引的話題，微服出巡的皇走向了三樓的口，終于決定下這金袍衛的櫻草服。

就在這時，一聲輕鼓從魚龍臺下傳來，接著七弦琴聲起，一聲清亮的尺八之聲從臺下緩緩爬上來。

此一刻，所有的話語就此消散，魚龍閣中的眾人停下了手上所有的作，紛紛扭頭看向魚戲蓮葉臺，所有的目都落在臺上立著的那位穿象牙白錦袍，長發只束一半的青年上。

這是誰誰在演奏著被皇帝下的樂，還是在這樣的場合。

許多人的心里都泛起了這樣一個疑問，待看清那個立在臺中年約十七八歲

的年時，多了幾分計量。

皇的腳步猶豫了一頓，接著緩緩走到了三樓一空著的欄桿旁，俯首看向了臺上正在演奏的年。跟在旁的小公主扭頭看了一眼，想要說些什麼，卻在看清臺上的年時輕囈一聲：“這不是林學長嗎皇姐”

公主扭頭，看著旁的長姐，正要說些什麼，卻被一個年輕朝氣的年音打斷了。

“這是誰的曲子，何人所作”穿紅的年撲向了金袍衛們占領的欄桿另一角，趴著欄桿往下，一臉驚喜：“蓬大氣卻又帶著溫婉多，仿若海神起舞之姿，極極。”

自顧自地說著，小小的聲音聽起來那麼的人心弦。小公主瞪著眼前突然出現的年，一聲“怎麼是你”險些口而出。

“演奏者是何人，技藝嫻，甚是優雅聽。”年又嘀咕了一句，看著臺下吹奏尺八的年一臉艷羨。

“那是禮部侍郎林芝的長公子，林夢蝶。”一道溫的話語突然，被曲子勾掉心神的年忽而抬頭，看向了說話的子。

那張俊的臉，在魚龍閣明亮的燈輝映襯下褪去了屬于年的青，回眸的剎那狠狠地揪住了皇的視線。那樣的近乎虛幻，仿若鏡花水月，挎著長刀的陛下松開了手，控制不住地往前探。

沒有人看到，那雙向來古井無波的眼泛起了漣漪，一地掀起了軒然大波。一夜未曾搭理過旁人的皇突然開口，引來了在旁所有金袍衛的矚目。跟在皇旁的小公主驚訝地著長姐，試圖在臉上找到自己一直以來希找到的東西。

視線落在旁的金袍衛們上時，陡然想起了方才醉心曲子是何等失禮的鐘離朔，落落大方地拱手行禮，言道：“多謝這位大人告知，方才醉心曲藝，種種失禮還大人們莫要責怪。”

朝著旁的金袍衛們一一見禮，并未落下一位。鐘離朔的目落在為首的那名子上，言道：“不知在下可否和大人們同在此，聽完這首曲子呢”

“無妨，請便。”與方才溫的回應不一樣，這位大人的聲音顯得有些冷。鐘離朔并未在意這些變化，趴在欄桿上聽著這首曲子。

并不知道，一直都在期待見著的那人就站在后，目不轉睛地著。跟在皇邊的小公主要開口說些什麼，正要啟，便看到皇出食指放在邊示意噤聲。

小公主看看皇，又看看靜靜聆聽曲子的年，咽下了所有聲音。

小公主突然想到年時，有一次到書房去尋太子姐夫玩，看到的卻是長姐為趴在案上睡著的太子蓋上披風的模樣。當時興沖沖地跑過去，卻被長姐抱在了懷里，以食指住了要說話的。那時長姐說了什麼來著，哦，輕聲細語地說了一句：“噓，寧兒乖，別吵到殿下，太子殿下太累了，讓睡會。”

當時年紀尚小并未通意，此刻想起，小公主卻是漸漸紅了眼眶。

皇站在鐘離朔后，看著那張仿若初遇時令人驚艷的側臉，垂在腰側的手挪了一寸，遲遲不敢探出。

跟在陛下后的金袍衛都噤了聲，陪著皇靜靜聽完了一曲。

一曲終了，嘈雜聲四起。白青年不在乎別人怎麼議論他的上，握著手里的尺八轉離開了蓮葉臺。

鐘離朔趴在欄桿上著他離去的背影，心心念念這首曲子什麼。這應該是新曲，真是想要找此人問一問曲譜呢。

“小公子想要曲譜的話，不妨到弘文館問一下。據我所知，這位林公子乃是弘文館的一位樂師，并未隨他父親一道進場。”子的聲音聽起來溫溫地，仿若最和的春水令人覺得無比愜意。

這一回話，便讓鐘離朔再一次意識到自己又將心里話說了出來。赧地抬頭，鐘離朔終于將視線落在前的子上。

出瀾州的鐘離朔，雖然常年病弱，但將養了大半年，量躥高，因此比大多數子要高上一些。眼前的這位金袍衛大人，堪堪只到的下。

子長了一張只堪清秀的臉，穿著金袍衛的櫻草服，雖然小看起來卻英無比。鐘離朔定了定神，目落在對方的眼睛里，四目相對的剎那，仿佛被抓住了所有視線一般，深陷于那雙漆黑亮的眼眸中，一異常悉的覺涌上了心間。

這雙眼睛，一定在哪里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