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

目送了鐘離朔家去之后，楊玉庭拎著禮盒朝著南門的杏花樓走去。他一踏杏花樓，認得他的小二便殷勤地將他領到三樓的雅間里。楊玉庭滿臉的春風得意，一掀開雅間的簾子眼睛便急忙地去尋樂正潁。一眼，便見到挽著發髻端莊優雅的兵部侍郎。

還未容他打招呼，便聽到一個男人說道：“來遲了還知道帶禮，玉庭這一年不見，腦子竟開始長了麼。”

楊玉庭將視線轉了過去，看到了坐在樂正潁的對面，一穿錦服玉冠高束蓄著短須的青年男子。楊玉庭瞥了他一眼，施施然走到樂正潁邊，笑著道：“健健你這大年初一就埋汰我，可不太厚道啊。”

說著，楊玉庭領著禮盒放在樂正潁邊，起袍膝坐，著坐在對面的兩人正的打了個招呼：“蘇姐姐，崔健，兩位新年好啊。”

坐在他與樂正穎對面的，便是如今金袍衛統領蘇彥卿，以及中州刺史崔健。他們四人乃是隨著今上奪回帝都時結識的好友，中州刺史歲末好不容易返回帝都，于是乘著年節出來敘敘舊。

統領三萬金袍衛的蘇彥卿，有一張極其冷清中正肅穆的臉，話不太多，見了楊玉庭頷首算是應了。與的冷淡相對比，面容白皙只有短須的崔健那笑瞇瞇的模樣，就顯得很熱了，“拜年要有年禮，所以那就是你給我的年禮”

崔健看看楊玉庭帶來的禮盒，不言而喻。樂正潁看著旁的楊玉庭，也不理他，倒了杯溫好的酒，放在了楊玉庭面前。楊玉庭取了酒，也不客氣，端起來就是一飲而盡。酒水懷，一暖流涌上了心間。楊玉庭擺擺手，說道：“哎，給你的年禮我昨日已經差人送到你府上了，我現在是向你討彩頭來的。更何況，這禮也不是我的。”

“哦，難不又是小姑娘送你的。”崔健取了酒，輕抿一口，一臉調笑。

“非也，非也，這是一位小弟弟的東西。”楊玉庭搖頭，將目落在了樂正潁上，滿含笑意。

“你又開始招惹小弟弟了嗎”

“我可沒有。說起來，阿潁，這件事還跟你有關。”楊玉庭故意買了個關子，一臉希冀地看向了樂正潁。

“嗯。”樂正潁毫沒有搭理他的打算，和蘇彥卿一般吃著杏花樓上好的牛鍋。杏花樓的牛鍋乃是一絕，不多吃點對不住自個。

“難不還是有人托你送給阿潁的阿潁這桃花，都找到你這里了嗎。”

楊玉庭對樂正潁那點心思，也就只有他自己看不出來。于是明眼人的崔健，在對于逗弄一把年紀竇初開的楊副統領上孜孜不倦。

楊玉庭沒等到樂正潁問怎麼和他有關，又想著崔健那個話癆一定會將話岔開，便急急地說了：“不是，都不是。阿潁，我方才見到你弟弟了，也就是樂正溯。”

樂正潁這會總算是放下了筷子，拿正眼看他了，“這是溯送你的”難不，他就是昨天晚上那個金袍衛大人。也不對啊，那是個大人，可楊玉庭左看右看，哪兒都不像個人。心里明白怎麼回事的樂正穎，著眼前的楊玉庭一本正經地說道：“難道你就是昨夜給阿溯解的大人你穿了裝去魚龍閣了”

這句話一出，不僅崔健笑了出來，就連寡言語的蘇彥卿也跟著笑了出來。因為他們都想到了一件事，前年的某個賭局里，材健碩，威風堂堂的楊玉庭統領在輸了一把后，穿上了裝于春風一度樓跳了一場極其香艷的蛇舞。

那一夜，異裝妖艷男子一舞名，不知多好男的公子在打聽他的名字。由此，楊玉庭還帶出了好一陣異裝風。

楊玉庭一見他們笑，就知道這群知知底的人在想什麼，氣得牙齒都快咬碎了。偏生他拿樂正潁毫無辦法，只干干瞪了一眼，當做沒聽見一般，自顧自地將事說了下來,“你弟弟可不是給我送禮，是我想著幫找人呢。”

早就想明白是這樣的樂正穎，笑瞇瞇地看著楊玉庭，見他要氣又忍著的模樣，流著我明白的神。

崔健更甚，他就差點沒將那句“我懂我懂，你這是攔不住異裝癖發作又穿上裝了”給寫在臉上了。

楊玉庭眼不見為凈，繼續道：“想找昨夜里在魚龍閣給幫忙的人，還說答應了人家會送禮過來的，說到就一定要做到。阿潁，看看你弟弟，多麼厚道的一個人，說到就到。你想想去年我生辰的時候，你說也來吃酒的，結果還是沒來。嘖嘖你就不能跟你弟弟一樣可麼。”

生辰宴缺席的事，楊玉庭惦記了很久，想到自己滿懷期待泡了湯，他就倍覺凄涼。樂正潁舉杯飲了一盞，權當沒聽見他

抱怨。

“這麼說來，還真是個好孩子。你說要找什麼人呢”崔健加了話題，好奇地問。

楊玉庭看看樂正潁，樂正潁想著昨夜弟的神，思慮了片刻，便將事原本的說了出來。

將事原委說明，樂正潁又言道：“我家阿溯自小不太與人接，我也沒有什麼能給辦的事。既然誠心要謝人，楊玉庭，我先誠心實意謝過你，請你務必幫忙找到。”

他就知道，這件事會讓樂正潁愿意搭理他。這麼想著，楊玉庭面上的歡喜又多了幾分，笑著說道：“好說好說，這是應該的，誰讓我是你朋友，是你弟弟呢。”

以此為開頭，四人聊著家中瑣事，朝廷政務，悠閑地過了一下午。

離去的時候，已經是午后。崔健下午還有邀約，便前往下一個目的地，蘇彥卿歸家，而還要值班的楊玉庭則苦哈哈地前往南門的司署廳。

樂正潁陪他走了一段路，臨別之際將一個香囊丟給了他。灑的兵部侍郎留下了一句，“這是給你的歲錢。”便駕著馬朝著家中行去。

留在原地的楊玉庭捧著香囊，小心翼翼地打開，取出了一枚圓潤白瑩的玉環，頓時喜笑開。他將玉環放了回去，準備系了繩子就戴上，提著被他拿來吸引注意力的小禮盒，返回了司署廳。

得了樂正潁的委托和禮，楊玉庭一到司署廳就讓底下人挨個去問，卻很憾的沒有找到人。直到底下管著庫房的人瞧他這麼積極，便隨口提了景明小公主府上的人曾拿著圣諭取了幾套櫻草服走。

聰明機智的楊玉庭，一下就反應了過來，一定是們貪玩的小公主跑出來玩了。他就想嘛，他們南門巡查的金袍衛哪里會在盛宴上懈怠到聽尺八去了。

這麼一想通，楊玉庭便命金袍衛將東西送到了小公主的宮中，而后便十分開心的找樂正潁邀功去了。

就在他和樂正潁說著，“我就說嘛，這麼悠閑的一定不是我南門的人，而且還認識林夢蝶，那鐵定就是小公主了。”

他信誓旦旦地說自己沒有找錯人時，小公主卻看著那個小禮盒皺起了眉頭。

想起了那張太過悉的臉，又想起了對方最后說的話，禤景寧十分糾結要不要將東西往長姐那邊送。

樂正溯，是一個說道做到的人。能差人找到這里，也不容易的。但令擔憂的是，樂正溯都能過這個找到，那麼其他人是不會更加聰明一點，在昨夜早就發現了皇的蹤跡。

想到這點，小公主有些后怕，自己的提議有些胡鬧了。

小公主咬著下，視線一點一點掃過禮盒里滿滿當當一格又一格的點心，刻著戢武的匕首，最終將目停在攤在桌面上那寥寥幾語的謝信上。

“小小薄禮，不敬意。蒙君大恩，特此致謝。祝君康泰，新年安好。”

怎麼看，都是一個很實在的人，而且，也不像別有所圖。更何況，皇姐也很喜歡收集兵吧。

這麼一波三折的，小公主將鐘離朔的年禮放在了皇的案臺上。

“就是這麼一回事了，皇姐，樂正溯一片好意，你就收下吧。”著還在理國政的皇姐，禤景寧一臉期待地說道。

皇抬頭，看著那一盒一盒出來的小點心，意外地發現都是符合自己口味的吃食。待目落在那把匕首之上時，皇那雙明亮的雙眸甚至還閃了一下。

皇將視線停在那張攤開的信紙上，年清俊的有力的字跡落在上面，十分漂亮。

見字如面，在剎那之間竟然想到了魚龍閣上的驚鴻一瞥。

是個很漂亮的人，皇想，就和殿下一樣漂亮。

鬼使神差的，皇說道：“那便收下吧。”命侍人將那把匕首和年的信紙收進自己的庫房里，要繼續理政務。

朝暉殿的地龍很暖，暖到皇想起了昭帝孱弱的背影。停了一瞬，似乎聽到那張溫潤的臉在耳邊輕輕說道：“這是什麼曲子，朕也歡喜。”

而后，皇抬頭，看向還沒有離開的小公主說道：“寧兒，你知道林夢蝶的那首曲子做什麼嗎”

看著妹妹，說道：“托人將曲譜買下來，回贈給那個小孩。”這世上還有一個和殿下一樣好尺八長得相似的人，也好。

于是落在皇眼中的，便是小公主一臉錯愕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