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的臉，覺得自己好像在一瞬間，竟然從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睛裏發現了譬如“誠懇”的意味。

蕓也不想看他了，轉頭坐進小毯子上。

阿南兩手扶著車門，逆著，更看不清臉了。

“把頭低下去，我不說話你就別出聲。”

蕓手在風兜裏，彎著腰扭頭道：“你鬼主意這麽多呢。”

阿南想了想，不知道要怎麽回答，就嗯了一聲，然後後退半步，把車門關好。

車子再次發。

這可有的了。

蕓在這一小條的空位裏坐著，抬頭就是車棚，兩邊都擋著，什麽都看不見。外麵的過遮照在的服上，把黑映了紅。

阿南保持了一貫的開車風格，本不在意石頭和小坡。後座本來就顛簸，加上蕓現在相當於直接坐在車板上，手裏也沒有扶著的，更是顛得七暈八素，尾椎骨鈍疼。

突然，車子大晃了一下，然後一瞬的自由落，蕓屁差點摔四瓣，劇烈的擊讓臉在剎那間皺到一起。

車停了，阿南把車窗搖下來。

車窗外出門衛半張臉，阿南說：“裏麵開店的車，自己來的。”

門衛打著哈欠點頭，剛要招手，車後傳來一聲忍無可忍地大罵——

“——！”

門衛、阿南：“……”

第五章

車後門掀開，蕓平靜地扭過頭，看著外麵站著的兩個人。

臉上沒有多餘的表，不過悉的人都知道，這是生氣了。

當然，阿南不悉，門衛也不悉。

阿南還是一臉癱相，看著蕓，說：“你被發現了。”

“……”蕓氣到極致，居然還笑了，淡淡地說：“嗯，被發現了。”

旁邊的門衛看著這個窩在小毯子上的人，說：“這是幹什麽，逃票啊？跟我過來一趟吧。”

蕓轉，長長靴，一隻落地，咚地一聲，然後下一隻再落地。

人一站起來，居然比門衛還高出一點來。

蕓長得很，不過容貌漂亮倒是其次的，蕓這個人早年坎坷，一路爬滾打上來，氣勢是不用多說的。

淡淡地一瞥過去，門衛本來想催著過去買票的話也說不出口了。

蕓轉眼看向阿南。

一直這麽看著，阿南躲也躲不開，最後隻能對視上。

蕓緩緩道：“你等著。”

阿南雙♪閉，但是微微蠕，好像是在裏麵裏麵咬。

蕓說完，就跟著門衛過去了。

門衛把領到旁邊的一個小木屋。蕓進去前了，現在應該已經到苗寨了，不過還在外圍。遠遠看過去，一條街道兩邊是林立的小樓，充滿民族特的裝飾。

這裏人不多，偶爾路過的婦都穿著苗族服，穿民族服飾的男人倒是很見。

蕓進了小屋補票，門衛一邊開票一邊說：“以後可不能這樣啊。”

蕓笑著說：“嗯，確實不能這樣了。”

門衛抬頭看一眼。

蕓雙手搭在風兜裏，低著頭，半長的黑發順著耳朵的廓落下來，意識到什麽，抬起眼，剛好跟門衛看個正著，就衝他笑了笑。

男人對的招架力總是薄弱的，他看蕓態度這麽好，自己語氣也化了。

“來這裏旅遊啊？”

“是啊。”

“那要看我們苗族的表演啊。”

“什麽表演。”

“每天晚上都有的，在裏麵的表演中心，很彩的。”

票開好了，門衛遞給，蕓接過，說：“行，我一定看。”舉起票晃了晃，“不好意思了。”

門衛擺手，“哎呦，下次記住就好了，看你的樣子也不像是會逃票的人。”

嗯，不像。

半輩子的臉都被丟了。

蕓走出小屋，阿南就等在外麵，見出來，很快迎上去。

“好了？”

蕓不說話，點了一煙，看向一邊。

阿南往後看看，覺得離補票的屋子太近了，就拉住蕓的袖子往邊上站了站。

“走吧。”他說。

蕓沒應聲，也沒，一語不發地吸煙，又輕輕飄飄地吐出。

阿南終於知道這件事不能這麽輕易蒙混過關了。

他又開始蹭鞋底，思來想去，說了一句：“你要是不出聲就好了。”

蕓一腳踹過去。

這不是在大腦中的模擬作，是真踹過去了。

蕓腳上穿的卡薩秋冬新款尖頭高跟長靴，跟高七厘米，盡全力的話，不管是踹還是踩，都要人命。

阿南反應倒算快，一下躲到一邊去。眼睛盯著蕓的腳，見放下了才抬起頭。

還是沒什麽表。

蕓緩緩抬起一手指頭，輕輕點了點，說：“我告訴你，我以後要是再照顧你生意，我字倒著寫。”

阿南不可聞地一歎氣，蕓敏[gǎn]地察覺到，說：“你歎什麽氣。”

阿南搖頭，蕓眉頭一蹙，“說話。”

阿南看一眼，聲音有點低，說：“之前拉進來的那麽多客人都沒被發現過。”

蕓瞪眼，“哦，這麽說還是我的問題？”

阿南沒說話，不過沉默已經側麵回答了。蕓手掐著腰，頻頻點頭，“行行，來，你過來。”招呼阿南，“你來。”

阿南不知道是被這表嚇到了，還是暗中察覺一不對，總之，他沒。不僅沒，甚至嚴陣以待，以防麵前這個人再出黑腳。

“你誤會了。”蕓看他這樣子，笑笑，說：“我是讓你也驗一下。”

阿南悶聲說：“驗什麽。”

蕓指了指微型後，“坐一把臥鋪的覺。”

“……”阿南看著車，許久。蕓走到車邊，自己上了駕駛位，阿南在後麵還是沒地方，蕓從窗戶探出頭來，“去給自己裝進去。”

阿南定定地看著，蕓說：“去啊。”

兩人離了兩三米遠，就這麽相互對視著。

山裏清涼，頭頂是炎炎的，旁邊是一條小溪，溪水潺潺。現在是旅遊淡季，遊客很，住戶也不多，周圍靜靜的。這天氣實在是好，不是那種混沌的恒溫，要熱有晃眼的太，要涼有凜冽的清風。

或許在這樣一個環境下，任何偶然而生的對峙和脾氣，都可以當日後用來討閑的短暫回憶。

對視了一會，阿南低了低頭，再抬起來問蕓：“你有駕照吧。”

蕓胳膊肘搭在車門上，“我駕齡十二年了。”

阿南不聲地一梗脖子，盯著蕓，“你多大。”

蕓眉頭一挑，輕描淡寫，“滾蛋。”

阿南扭頭，自己鑽進後箱，又把車門關好。

蕓在車裏扭過頭，看不到人，不過能聽見折騰東西的聲音。

“你坐好沒？”

阿南在後麵悶聲說：“還沒有，毯子歪了，我——”

他話隻說了一半，車一下子竄了出去。阿南就在那狹窄的空間裏做了一個側滾翻，當然，這點地方是不夠翻一個的，所以他轉了一半就撞在後門上了。

不知道是到腰帶了還是鑰匙扣，總之是非常清朗的一聲撞擊。

發機的轟鳴裏還夾著低低的人聲——

“沒有就好。”

過了檢查口，進到寨子裏還有一段距離，一輛破舊的小微型在山路上飛了一樣地開。

蕓坐在駕駛位上，裏叼了一煙，袖口擼上去一半。也一點安全措施沒有做，別說安全帶，就連前麵的遮板都沒放下來。

阿南本來就沒坐好，這回更晃得四腳趴地，頭被磕了好幾下。▽思▽兔▽網▽文▽檔▽共▽▽與▽在▽線▽閱▽讀▽

疼嘛，倒也不是很疼，但是挨不住驚嚇。

阿南這輩子沒見過這麽開車的人，居然開的比他還快。他太悉這條路了，雖然看不到外麵，但是每個轉彎，每個下坡他都知道，照蕓這個開發，好幾彎道沒有滾下山去也是奇跡。

可阿南也沒有爬起來阻止，讓停車。

因為開過第一個彎道時，阿南就看出來，這是一個會開車的人。

的車開得飛快無比，並不是出於瘋狂的報複，而是一種壞心眼的惡作劇。

換句話說，手下是有分寸的。

但是膽子還是太大了。

等到開到寨子裏麵，路上行人漸漸躲起來的時候，蕓就停下了。

停車後，並沒有下車，一支煙也沒完，剩下短短的一截拿在手裏。照進車裏，在煙霧中看見淡淡的灰塵。

阿南越過後座，爬到前麵下車，繞過車頭，來到蕓旁邊。

車窗一直是搖下來的，蕓胳膊搭在上麵，手托著臉看他。

阿南頭發了，加上那張黑黑的臉和沒有表的五，看起來多有點稽。

蕓微微歪著頭，“爽麽？”

“……”阿南深吸了一口氣，蕓正好了最後一口煙，順著窗戶就吹了出去，阿南沒勻氣，冷不防吸進煙，咳嗽了幾聲。

咳到最後，他就當清了嗓子，重新抬頭對蕓說：“已經到了，你要找旅店麽。”

蕓把煙掐了，“怎麽，你是不是還開旅店啊。”

“不是，是——”

“是你朋友開。”

阿南閉了，蕓的臉上帶著明顯嘲諷的神，“我剛剛說的話你沒聽到？”

【我以後要是再照顧你生意，我字倒著寫。】“……”阿南看樣子也想起來了，可是還想努力一下。

“我讓他給你打折。”

“嗯，就打你部票的折，打個十折是吧。”

“……”

比一張，阿南怎麽可能是蕓的對手。

蕓發現，一旦生意失敗，阿南都會低低地歎一口氣。

這回蕓沒有再給他機會，掏出電話，給張導打過去。

張導他們還沒到。

“還有大概半個小時左右，很快就到了，姐你先在寨子轉一轉，要不直接去賓館也行，在佳景客棧，我們這邊電話已經打好了，都安排完了，你去的話直接告訴姓名就行。”

“那好，你們不用著急，慢慢開，我自己先逛逛。”

“好嘞。”

放下電話後，阿南對蕓說：“那我先走了，你自己逛。”

蕓做出疑的表，“什麽你先走了。”

“我等下有事，要離開一會，你在寨子裏也不用車的。”

蕓沒說話，臉明顯有點涼。

阿南猶豫了一下，又說：“要不，你先找家飯店吃飯，我等會就過去。”

蕓說：“一起找。”

阿南看了一眼時間，說：“行。”

車子停在寨子邊上的停車場，蕓從車裏下來，看著藍天白雲，深棕的木屋，空曠的山路，心一瞬便通暢起來。

阿南用木板把那邊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