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盤山路上，似乎沒有聽到們的對話。

蕓轉回眼，說：“哪裏比較有名。”

“有名的話，肇興侗寨和七星侗寨都不錯。”張導說，“肇興侗寨比較大，是全國侗寨裏數一數二的。”

車裏靜了一會，蕓斜過眼。“哎。”

張導順著目，看向旁邊開車的男人。

這麽明顯的注視，是個人都會察覺，可阿南卻也不，兩眼目視前方，一點要加話題的意思都沒有。

蕓好整以暇地看著他，說：“我說周先生。”

張導：“噗。”

蕓又說：“咱賞臉瞅一眼唄。”

這都點名了，阿南再沒理由回避，他看一眼，說：“怎麽了。”

蕓說：“哪個侗寨有意思。”

“都沒意思。”

經過這幾天，張導跟蕓也了，沒有一開始的拘謹。聽見阿南的話，忍不住直敲椅子背。

“怎麽什麽在你那都沒意思啊，你去過嗎你就說沒意思。”

阿南從後視鏡裏瞄了一眼，說：“去過。”

“你就去送人的吧。”

“對。”

“你送人當然沒意思，你得玩了才知道有沒有意思。”

張導眼睛一瞪，溜圓，像隻鬥一樣。阿南又看一眼，不做聲了。

張導打了勝仗，回頭對蕓說：“姐，要不咱們就去肇興侗寨吧。”

蕓看向阿南，“你說呢。”

阿南轉眼，就看見張導在旁邊如臨大敵地看著他。

點頭。

“行。”

蕓笑笑，“就去那吧，遠麽？”

這回阿南回答了。

“不遠，在黎平，三四個小時就到了。”

一路上，張導興地跟蕓聊來聊去，介紹這個介紹那個。等進了凱裏市區，的話慢慢就了。上了高速以後，張導已經完全適應了阿南開車的方式，迷迷糊糊地躺在後座上睡著了。

車安安靜靜地在高速上行駛著。

開了一個多小時，蕓看向外麵，千篇一律的景讓人有些乏味。

驀地，似有所，轉過頭——

阿南在看。

“你怎麽不睡覺。”

蕓說：“我為什麽要睡覺。”

強有力的反問，阿南回答不出，轉過頭接著開車。

車窗外的風把阿南的發吹起。

蕓看著他的側臉，看著線條起落有致的下頜，還有黝黑的皮。

因為深，他的也比常人要暗一些，眉骨突出，眼眶凹深。

“阿南。”蕓低聲他。

阿南嗯了一聲，蕓說：“有沒有人說過，你長得帥啊。”

阿南點頭，“有。”

蕓說：“是不是多害臊的話你都能這麽麵無表地說出口啊。”

“不是。”

“你家在哪。”

阿南很快地看了一眼，又扭頭看路。

“不想說？”

“不是……”阿南低聲說，“你問這幹嘛。”

“你不也是侗族的。”

“對。”

“你家在肇興侗寨裏麵麽？”

阿南搖頭，“不在。”

“住在城市？”

提到自己的事，阿南的反弧似乎更長了。

可比起他的反弧，這條路更長。蕓耐心地等。

“不住城市，我家也在侗寨。”阿南說。

蕓問：“在哪個侗寨。”

“沒名的。”阿南說，“我們那很偏，沒有肇興那麽大。”

“也在黎平？”

“不，在榕江。”

“榕江還有其他侗寨麽。”

“有個三寶侗寨。”

蕓轉過，看著前方，“去榕江吧。”

車還在平穩地行駛。阿南不做聲，不回話，手地握著方向盤。

經過剛剛一番談話，蕓這樣的決定似乎有些順理章。可在這順理章下麵，是不是有更多的其他含義，就不得而知了。

開了十幾分鍾，阿南低聲道：“真的去？”

“嗯。”

蕓看著窗外。

速度降下來，車子從一個高速路口下道了。

第十三章

張導在車上結結實實地睡了一路，在阿南將車停到休息站的時候都沒有醒過來。

蕓在阿南上廁所的時候下車了一煙，可剛了兩口，阿南就從廁所出來了。

“這麽快？”

“嗯。”

阿南見在煙，也沒有馬上回到車裏，站在外麵風。

休息站裏人很，除了他們，就隻有一輛長途客車。周圍是群山，在這樣的環境下說話，人和聲音都顯得渺小。

蕓跺跺腳，嘀咕地說：“坐太久了，腳都麻了。”

阿南低著頭，不知道是在休息還是在發呆。

蕓看著他，“我讓你買的東西買了麽。”

阿南抬頭，一時沒有反應過來，蕓故意歪頭盯著他，阿南恍然，“哦，買了，在車裏。”

“到地方我給你錢。”

阿南看起來並不是很關注這個問題，隨口道：“好。”

蕓抱著手臂，一煙已經了一半。

阿南雙手搭在自己的夾克上，目不知怎麽，就落在了蕓上。

已經正午了，山間的比外麵更濃，更豔。蕓被晃得微微瞇起眼睛。

他們離得很近，阿南看到臉上的皮泛著金的，他也看到眼尾微不可見的細紋。蕓皮很白，有時候會讓人覺得白得幾乎有些慘淡。

阿南直視著發愣，似乎忘記了也在看著他。

“你多大了。”蕓淡淡問道。

阿南回過神，反問：“你多大？”

蕓抱著手臂，靠在車頭上，一半開玩笑，一半教育人的樣子。

“你不知道人的年齡不能問麽。”

“哦。”

“你多大了。”

阿南回答：“二十七。”

“都二十七啦。”蕓著實驚訝了一下，“看著沒這麽老呢。”

阿南看向一邊。

蕓覺得漸漸能清楚他每一個作代表的含義了，這麽看向一旁，就代表著——你真無聊。

蕓笑著問：“結婚了麽？”

“……”

“有朋友麽？”

“……”阿南終於忍不住了，“問這個幹什麽？”

“聊聊。”

阿南那雙黑白分明眼睛直直地看著，對峙似的，用他那平鋪直敘的語調反問蕓：“那你呢，你結婚了麽，你有男朋友麽。”

蕓一攤手，“沒。沒結婚，沒男朋友。”

阿南又是一梗，他沒想到蕓這麽簡單就回答了。

蕓淡淡地看著他，煙完了，隨手按在車頭上。“我說完了，該你了。”┇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阿南轉頭上車。

蕓：“……”

“耍賴了啊你。”蕓坐上車，阿南道：“我又沒答應你說了我就說”

車已經開進榕江縣了，張導才慢慢悠悠地醒過來，一醒來就湊到前麵，跟蕓說：“姐，已經到了呀。”

蕓看亦睡亦醒實在有趣，就沒告訴他們已經換了目的地，點頭說：“對啊，到了。”

阿南拐了一個彎，張導人還迷糊著，都不忘了本職工作，跟背誦短文似地介紹起來。

“姐，黎平是個好地方，是整個苗族侗族自治州裏麵積最大，人口最多的縣，也是全國侗族人最多的縣，黎平的侗族人占七以上，就連‘黎平’這兩個字，本也是侗語音譯過來的。”

蕓配合著說：“是麽，那要好好逛逛了。”

“對，而且黎平還是茶葉之鄉，產很多名茶的。”

蕓說：“我也聽過，黎平的茶葉不錯。”

“還有一點就是，黎平的環境特別好，森林覆蓋率幾乎是80%，你看這外麵……哎？”張導一邊往外麵看，子都快掉出去了，蕓抬手給拉了回來。

張導還是雲裏霧裏，捅了捅阿南，“喂，這哪啊，你從哪下道的？”

阿南裝啞，目不斜視。蕓拍拍張導，“別激，先坐下。”

“不是，姐，他好像走錯地方了。”張導退到後座上，皺眉頭，吭哧吭哧搖開玻璃窗往外看，越看越不對勁。

“不對不對。”張導變了臉，“不是這，你走錯了，快拐回去。”又捅了阿南一下。

阿南轉頭看向蕓，眼神說話——你解釋。

蕓好像被外麵賣橘子的地攤吸引了。

阿南：“……”

張導越來越急，“快拐回去啊，你不是說你認路的嗎，哎呦你真是耽誤事！”

阿南眼睛一直盯著蕓，可蕓就是不轉過來。

阿南看著看著，最後努了努，不聲地點點頭，手一彎，方向盤打了個轉向，車調頭往回開。

蕓下的手一頓。

張導說：“對，往回走，我看看從哪過啊……是不是該在這拐。”

“高速在前麵。”阿南低聲道。

蕓終於轉過頭，挑著眉看著阿南。

“幹什麽？”

阿南看路開車，張導過來解釋說：“姐，他走錯了，這裏不是黎平，他這人也真是的，不知道路就別——”

蕓目一直落在阿南上，好像沒有聽到張導的話。

一吸氣，噝了一聲。

“我說，都這麽大歲數了，逆反心理怎麽還這麽強。”

阿南抿著，張導不明白，還在一邊解釋。

“耽誤時間了，真是對不起，不過趕到黎平也快的，也就再兩個小時吧，咱們……”

“小張。”蕓轉眼，“別張。”

“啊？”

“我們臨時改地方了。”

張導還是雲裏霧裏，蕓已經轉眼又去看阿南，“這回行了吧。”

阿南還是抿著，不說話。蕓踢了踢車皮，看向外麵，不經意道：“友提示啊，見好就收。”

車轉向，朝剛才的方向開過去。

張導：“……”

一直到下車，張導才慢慢捋清了事經過。

阿南直接開車來到三寶侗寨門口，蕓要去廁所，剩下阿南和張導在門口等著，張導總算逮著機會，耳提麵命地跟他談話。

“我說你別這麽不懂事行不行，姐是我們公司大客戶，我們領導千叮嚀萬囑咐要好好招待的，你剛剛那是怎麽回事？你自己拿到錢了就撂挑子了是不是，別讓我們難做啊。”

阿南皺了皺眉，“沒有。”

“什麽沒有，你態度好一點行不行，這次姐包你的車已經是照顧你了知不知道，你自己也該清楚吧。你看你那車，一晃都掉渣，還一天要兩百！要兩百不說，你一得點空就往外跑，這什麽服務態度？你知不知道你這帳到時候都要算在我們旅行社頭上的？”

阿南看起來有點煩躁，踩了踩地麵，一腳踢開一塊碎石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