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他邊，輕輕他一下，“還紳士。”

沒走多遠就到了。

蕓盯著那片所謂的“楊梅樹林”，不皺眉。

一大塊空地，隻有十幾棵樹。而且樹長勢也不好，葉子凋零，耷拉著枝杈，像幾萬年沒人管過一樣。風一吹，這些瘦的枝條就輕輕地擺，怎麽看都有蕭瑟的意味。

“你們家這確定是楊梅樹吧。”蕓對邊人說。

阿南往下走，邊走邊點頭，“嗯。”

“當仙人掌養的？”

阿南已經習慣了的調侃，隻低聲說了句：“不是。”

第十八章

“那怎麽搞的。”蕓說，“這麽大的地，就種這麽幾棵樹？”

阿南說：“沒人管。”他說著，往下麵走，一邊告訴蕓小心。

剩下的幾棵樹長得也不好，枝杈幹枯，還有歪倒的。他們走近後，阿南晃了晃其中一棵樹，搖下幾片葉子來。

蕓忍不住說：“這也太寒酸了吧。”

阿南低聲說：“本來是有很多的。這邊不人種楊梅，家裏之前也做過幾年。”

“有的賺麽？”

“還可以。”

蕓站在樹旁，一邊眺遠的山景，一邊同他閑聊。“既然有的賺，怎麽現在不做了？”

“我不在家，我爸也常走，家裏的樹林一直是我哥看著……”他說了半句，停頓住了。蕓已經猜到了後來，“你嫂子跑了之後他就不做了？”

這也算是家中巨變了，可阿南回憶起來，神一直淡淡的。蕓不知道，是時間把過去磨平了，還是他本就是一個冷淡的人。

不知為何，蕓希他是前一種。

阿南沉默了一會，又說：“我哥很。”說完，他又補充了一句，“很很……”

蕓沒說話，阿南拍了拍手邊有些幹枯的楊梅樹，說：“不是我們這個寨子的人，是我哥在外麵認識的，嫁過來之後待了一年不到就跑了，什麽話都沒留。”

阿南隨手折了一小截樹枝，又說：“走了之後，我哥在山裏找了好多天，一直沒回來。後來家裏覺得不對，整個寨子裏的人幫忙找，發現他的時候他就在這片楊梅樹林裏暈過去了。寨裏的人給他送到醫院，醒了之後腦子就不太好用了。但平時還好，就是想到他老婆的時候會犯病。沒人提的話他也不會想。”

阿南看向蕓，“寨裏的人照顧他，不在他麵前提那個人。”

蕓說：“那的找不著了？”

“一直沒信。”

“沒報警？”

“報了，警察說找不到。”

蕓嗬了一聲，從服裏掏出一煙來，點著。

“也對，想走的人，的確找不到。”吐了口煙，目不經意地落在不遠。

那裏是一條，兩邊都是上坡路，壑裏流著一條小河水，不寬，大概隻有兩米。

吸引蕓的並不是這條小河，而是越在河上的那座建築。一張板麵過薄薄的河水，下麵有幾柱子，將上麵的結構頂起來，似乎是一座橋。

可跟一般的橋不同，這橋上麵是封頂的，收尖，好像是幾座小寶塔一樣。

“那是什麽？”蕓抬抬下。

阿南順著示意的方向看過去，回答說：“風雨橋。”

蕓將這個名字在裏輕輕念了一遍，“風雨橋……”轉頭，對阿南說：“你這楊梅樹視察完了沒？”

“怎麽了？”

“去那看看。”

阿南說：“就是一座舊橋，沒什麽可看的。”

蕓已經邁開步伐，邊走邊說：“照你們這個寨子的標準來看的話，這舊橋已經算是a類景點了。”

“……”

蕓走著，不快不慢。阿南看那背影一會，到底還是跟上來了。

風雨橋看起來不遠，可走起來著實費了點功夫。蕓把完的煙頭掐滅，扶著山坡上的樹往下走。

阿南在後說：“你小心點。”

蕓嗯了一聲，擼起袖子，一手著一棵樹，順著土坡往下，到下麵要失去平衡的時候，朝前了一步，拉著另一棵樹，將將扶穩。

等找尋下一個落腳點的時候，視線裏出現一隻手。

蕓抬眼，由下自上地瞄著剛剛超過的男人。

“我扶你吧。”阿南說。

蕓抿，直起，將手出。阿南拉住的手。

他對這種山路很悉，下盤又穩，有他扶著，蕓很輕鬆地就下了山坡。等到了下麵，阿南放開時，蕓並沒有馬上鬆手。

一換握著他，重量便立馬沉了許多。

蕓沒久握，虛搭了個邊，就鬆了。

阿南抬手，看見蕓似笑非笑地看著他。

他很快移開目。

蕓從他邊走過，來到那座風雨橋。

不怪阿南說，這隻是座舊橋。

的確是座舊橋，橋木製，已經有好些年頭，而且從木頭隙裏長出的雜草來看，這橋應該已經很久沒有人走了。

可這並不是阿南裏一“沒什麽可看”的地方。

蕓走上橋，看著下麵的小河。

其實這樣一條小河，想過的話搭塊木板就行了，何必造橋？這橋雖小，可也並不是隨隨便便建起來的。蕓抬頭，看見橋頂複雜的結構。

阿南在旁說：“聽說是寨裏老人建的，百十來年了。”

蕓回頭，淡淡地說：“突然當起導遊，我不適應了。”

阿南閉上。

蕓坐到橋邊的柵欄上，“開玩笑的，聊聊天吧。這橋做什麽用的？”

“遮風擋雨。”

“管用麽？”

“管用。”

雲彩遮住太，天了一點。

蕓靠在木柱上。即便是沒有穿著高跟鞋，的看起來依舊修長。輕輕地抬起下，後腦點在柱子上，看著阿南。

“你媽媽去世多久了？”

阿南說：“十幾年了。”

“你爸爸沒再娶吧。”

阿南看一眼，低低地嗯了一聲。

蕓輕笑，“我是該說你們家男人都是種呢，還是該說你們家男人姻緣命都不好呢。”

阿南也靠到木欄上，隨口說：“不知道。”

蕓散了散頭發，點了一煙。

“那你呢。”蕓靜靜地看著阿南，“你現在還在等你朋友麽。”

阿南轉頭。

風很大。

蕓應該會覺得冷，因為的頭發還沒有完全幹，風吹起來時，好像飄得有點笨重，最後沾著一點溼潤，輕輕在帶著點笑的邊，發角微彎，黑得瘮人。

安靜，在等他的回答。

半晌，阿南低聲說：“我沒等……”

“那為什麽沒有找人？”

阿南轉回頭，看著橋麵，淡淡地說：“沒有為什麽。”

“你之前的朋友什麽樣的？”

“很漂亮。”

“有多漂亮？”

“……”

阿南不知在想些什麽，蕓慢慢直起腰，靠近他，輕輕地說：“跟我比呢……”

一縷山風，從橋的這邊，吹到另一邊。

貫穿風雨。

阿南盯著地麵，好像木板的隙開出了花一樣。

“很漂亮。”他又說。

蕓就留在了他邊，語氣不以為然。

“七年了，你本忘了長什麽樣子。別一廂願。”

阿南無言。

“跟我說說你的朋友，聽說騙了你錢，騙了多。”

“……沒多。”

“你還想不想？”

阿南閉，目好像過橋麵，看向了虛無。過了一陣，才緩緩開口：“是個攝影師，當時來貴州拍攝一套數民族的攝影作品，我們是那個時候認識的。後來走了。”¤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很簡單的故事。

蕓不經意地一過眼，“藝家。”抬手，輕輕撥了撥阿南耳邊的頭發。阿南耳朵敏[gǎn]地一，轉過頭。

他的廓好像比往常更深。

蕓的手沒有放下，他們之間飄著蕓上的香味。

不知那味道由什麽催發，越來越濃。

“這七年裏，你有過別的人麽。”的聲音越來越低，可也越來越清晰，好像拋開了所有不必要的耗損，每一個字節都直接落到他的耳朵裏。

阿南死死地低著頭，不說話。

蕓漫不經心地說：“你不找人，是不是因為還忘不了？”

“……那人有毒。”

過了好久，阿南莫名其妙地說了一句。

蕓沒聽清楚，看向他，阿南又說了一遍，“那人有毒。”

人有毒——聽著似乎有點稽。可此時此景，他說出這樣的評語，寓意絕不是稽。這其中幾分埋怨，幾分無奈，甚至暗藏其中的幾分誇獎，大家都聽得清楚。

可蕓不在意。

你過往如何，我不在意，也沒興趣。

的全部注意力，都放在其他的地方。

蕓的手指從阿南幹的發梢下，再一次到了他的耳朵。他耳垂那麽，一就輕輕地。

手被瞬間握住。

他的手很大，比的溫。

蕓看著他的手，又看了看他的眼睛，淡淡地說：“攥疼我了。”

語氣還同之前一樣，表也沒有變，讓人分辨不出話中真假。

阿南真的用了力，他的手都在抖。

他看著。

也同他對視，目已經骨。

熱流不會永遠在地表之下鼓，烏雲也不會永遠著天際——總有火山噴發，天降大雨的一日。

蕓驀然一笑，微微靠近。瞇著眼睛，眉頭都輕輕皺了一下。

低低的聲音在他耳畔響起，帶著氣，又有點委屈。

“好啊……”

好啊。

你的手，你的子，你的人。

好啊……

隻一個剎那，阿南就把推到了柱子上，他著，氣息落在了的臉上。一下，又一下，他著氣，臉黑沉，好像一隻憋壞了的野。

他們的下`相。

蕓在阿南的圈固之中，仰起頭。

阿南俯下`，他在的臉邊。

他的呼吸還是那麽急促，像一臺小小的鼓風機，吹著熱氣，覺到脖頸上的汗隨他的呼氣。

聞到他上的味道，意外的好聞。吸氣，鼻尖之的涼風，讓想起了家鄉的雪地。

你見過雪地麽？

剛剛下過的雪，平平的，的，在下泛著，一馬平川，什麽都沒有。

第一個踩上去的人該有多爽快。

細心規劃，構想腦中的圖案，然後付諸實踐，一腳一腳踩出自己想要的畫麵。

該有多爽。

蕓側著臉，輕輕地蹭，他耳畔的發梢有點，刮在的麵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