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飛絮在陸川寒房守了一整夜, 待天亮后，換了阿華來守，便如昨夜與陸川寒所說, 前去尋殷行知與黎溪了。

興許是一整夜沒睡緣故，柳飛絮神有些疲憊, 平日水靈靈的一雙大眼睛里此時也有些許紅蔓延。閉著眼睛深呼吸了下, 努力不讓自己在師兄師姐面前表出太過疲倦之意, 讓他們擔憂。

可，一過去, 黎溪便察覺到了不對勁, 拉著左看看、右瞧瞧，而后問:“小師妹，昨夜沒睡好？”

柳飛絮笑了下:“真是什麼都瞞不過師姐的眼睛。”

“因何事煩憂？”

“陸川寒傷了, 傷在右, 大夫說以他目前的況, 可能不會恢復到曾經那般安然無恙的程度。”

黎溪愣了下，與邊所站殷行知對視一眼。

柳飛絮抿了抿, 又道:“先前陸川寒的畢竟是我打斷的, 如今讓他因此遭罪，我多有些責任, 所以我想……”

“所以你想, 讓我幫忙？”黎溪挑了下眉，笑著打斷的話。

柳飛絮也不扭，大大方方點頭承認。

殷行知問:“小師妹，先前你從盟里拿來的藥膏這麼快便用完了？”

柳飛絮點頭:“是。”

黎溪笑了聲，雙手環抱在前:“我說前幾日見著那陸小侯爺時，他怎麼活蹦跳的, 原來你把一整盒藥膏都給他用完了。小師妹，你知道那藥膏有多貴重吧？一點兒也沒留？”

柳飛絮搖頭:“沒有。”

殷行知道:“找你師傅再要一盒，他那麼疼你，二話不說肯定會給。”

黎溪卻笑出了聲:“那大概上師叔要給我們師傅給追的滿盟到跑了。那種東西做出來可不容易啊。”

柳飛絮低頭不語。也知道那東西來之不易，所以……先來找師兄師姐幫忙，而非直接找師傅。

殷行知與黎溪是同一個師傅所教。那人名喚林季，是武林盟副盟主，平日里除了武學，最喜便是研究各種藥，像之前拿來的那種可以讓斷骨快速增長愈合的藥膏，也是他研制而出，藥材珍貴，且制作所需大把時間，一步都不可做錯。

而柳飛絮的師傅，是武

林盟盟主，上槐。

上槐與林季是師兄弟，又是盟里的盟主與副盟主，關系很好，他們的徒弟自然關系也不錯，大多是從小一起長大的，柳飛絮年紀小，他們都喜歡稱呼為“小師妹”。

而原本還有一個師兄，名喚上麒，是上槐的義子，上槐膝下無親子，待上麒便如同親兒子一般。而這些人中，他年紀最大，是他們的“大師兄”。

只可惜，這位大師兄兩年前便不知所蹤，上槐四派人尋找他下落、蹤跡，皆不可得。就像是忽然之間人間蒸發了一樣。

很快便是上麒大師兄的生辰，知道師傅這時候肯定還在因大師兄一事而煩憂，自不敢去打擾。

黎溪看出了柳飛絮的擔憂，手在肩上輕拍了拍:“好了好了，別這樣一副垂頭喪氣的模樣，我們幫你就是了。”

柳飛絮立即抬起頭來，眼中驚喜:“真的？”

“當然是真的，小師妹有事相求，我們做師兄師姐的怎麼能不幫？二愣子，你說是吧？”

殷行知點了下頭。

而后黎溪笑著轉對殷行知道:“我去肅遠侯府看看陸小侯爺的傷勢，就麻煩師兄你跑一趟，去師傅那里一盒藥膏……不，多點好用的藥回來了。”

殷行知大驚:“？？？”

他瞇了下眼，后退一步:“我去師傅的藥？萬一被發現，我會被他打殘的！”

“小事，”黎溪擺了擺手:“以師傅的醫，就算真的把你打殘了，他也能把你治好。問題不大。”

“……”殷行知角了。是啊，打殘的不是你，你當然問題不大了！

他閉眼深吸了口氣，而后緩緩呼出。

繼而又抬手拍了下腦門，無奈開口:“知道了，我這就去，祈禱我可以平安歸來吧。”

黎溪笑著:“我會為你祈禱的，二楞……不，親的師兄～”

殷行知搖了搖頭，認命般的走出府門。

黎溪朝他的背影揮了揮手，待他走遠了些，黎溪拉住柳飛絮的手:“小師妹，走，去你們家看看你家小侯爺的傷勢如何了。”

“那殷師兄他……”

“沒事沒事，師傅可舍不得打他的寶貝苗子，師

傅還等著二愣子接他的位置，繼承他的醫與武學呢。”

柳飛絮看著黎溪。

黎溪笑了下，又補充道:“反正也不會打死，沒事。”

“……”柳飛絮抬手扶額。殷師兄，祝你好運……

肅遠侯府。

黎溪給陸川寒檢查后，臉不是很好看。這種傷勢對于行走江湖的人來說不算太重，但對于一個從小生慣養的京城貴胄而言，嚴重。

尤其，他這短時間重復傷，傷在相同位置，極有可能無法完全恢復。有可能會為瘸子這件事，對要面子的陸川寒來說，是個很壞的消息。

柳飛絮神張著黎溪:“師姐？”

“等二愣子回來吧，他若是將師傅房里的那幾種藥都拿來了，你家小侯爺就不會有事。”

“那若是沒……”

“他會拿來的。”黎溪看著柳飛絮，眼神堅定。

柳飛絮頓了頓，而后點頭。

柳飛絮將黎溪送出房間，再折回來時，本閉著眼一副睡模樣的陸川寒此刻卻睜著眼睛盯著房梁在看。

他眼神有些茫然，沒有焦點，也不知他這會兒心里在想些什麼。

柳飛絮走過去在床邊坐下，輕輕喊他的名字:“陸川寒。”

陸川寒眨了下眼，視線往那邊挪了些，而后出個笑容。只不過那笑容有些僵，且無力。像是迫自己出，而非從心底真正流出的。

柳飛絮說:“不想笑的話就不要笑了。”

陸川寒還是保持著臉上那有點蒼白的笑容。

柳飛絮暗暗嘆息一聲，又道:“昨天為什麼不直接告訴我你傷這麼嚴重？”

那時候他看出來就好像只是被人踹了兩腳，起初時更是看不出他的骨頭已經移位，傷口開裂后正往外滲出來。

“我……”他嗓音有點沙啞:“我不想讓你覺得我是個沒用的人……就只是被人踹了幾腳，我要是喊疼的話，你肯定會以為我是個……”

他臉上帶著笑容，眼中卻滿是悲傷。

他深吸了口氣:“我不想讓你和別的人一樣，認為我只個連一點點疼痛都忍不住的……廢。”

柳飛絮愣住，低頭看向他的眼里浮現出些許訝

異。

陸川寒著的眼睛，出個笑容:“我不是廢，對嗎？起碼，我不是一個連一點點疼都要喊出來的那種人……對嗎？”

“你不是，”柳飛絮語氣堅定:“你不是廢。”

出手將他垂下、凌的發作輕捋到他耳后，又道:“但是下次，要是傷了，一定要立刻和我說。”

陸川寒眼簾低垂了些，像是在猶豫。他抿了抿:“可是那樣你不會覺得我是……”

“不會。”

“可是別人……”

“別人怎麼想本不重要。對我而言，他們的想法于我來說，一點兒也不重要。”

“……”

陸川寒呆呆注視著柳飛絮。

柳飛絮眼神堅定，語氣更是如此。本就是那樣做的。若是一直在意他人是怎麼想的，總是覺得別人的看法重要，是過不好自己的人生的。

而自己的人生要如何過、和什麼人一起過，選擇權在自己，而非他人。

柳飛絮輕輕握住陸川寒的手，語氣難得的和:“等你傷勢痊愈了，我就教你武功，以后你也可以保護好自己。所以，現在不要胡思想，好好休息，等師兄將藥拿回來，知道了嗎？”

陸川寒眨了眨眼，有那麼一會兒的愣神。卻忽的笑出了聲音。此時的笑容發自心，連眼里都有著笑意。

他握住柳飛絮的手:“知道了。那可說好了，等我好了，你得教我武功，不能食言。你要是騙我，你就是小豬！”

柳飛絮也出笑容來:“好，一言為定。”

“嗯！”

陸川寒又開始了在肅遠侯府的靜養，他如今的況，也確實是出不去。

殷行知在七天后趕回了京城，一臉匆忙與慌張跑到肅遠侯府，將自己背著的包袱塞給柳飛絮后，直接跑開。

柳飛絮拿著包袱，還沒反應過來他是怎麼回事。

后有一個影迅速閃過，朝殷行知方才離開的方向沖過去，手里還提著一把晃著白的劍。

隨即，略帶幾分暴躁的咆哮聲響起:

“兔崽子，給我站住，誰讓你我的藥的！那可是我花了兩個月的時間做出來的寶貝！！看我今天打不打斷你的！！！”

柳飛絮眨了眨眼，這聲音……好像是林季師叔。

兩個追逐的影迅速消失在柳飛絮視線中。

柳飛絮低頭看著手里的包袱，忍不住笑了下。殷師兄，多謝了。

而此刻還被林季追著打的殷行知滿臉驚恐。

啊啊啊啊——

小師妹，你是高興了，我可就慘了！誰來救救我……還有我的啊！！

救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