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業》第75章 萬里照見符
第75章萬里照見符
在停下散景斂形后,鶴胎丹上的那清甜葯香便盈盈充斥了整間廂房,從兩人上若有若無飄出來。
陳珩略一拱手后,也不多話,便自顧自尋了一方杏黃團坐定,將胎息運起,從全竅上反覆沖刷過。
他的也散出一片澹澹玉,配著呼吸節律,如汐漲落不定。
直至過了盞茶功夫后,他才緩緩停下行功,將氣息調理完畢,甩袖起。
「懷悟主那丹藥雖名為鶴胎丹,能贈進練炁功行,卻只是徒其表,一旦服食腹,不出一時三刻,便會立即蛻形天魔模樣,連元靈都要被污濁。」
陳珩目一閃,心下盤算了一遍。
那羅璋也不知是否知。
但他領來的,被他稱呼為九師姐的那個胖大道姑,必是瞭然的,說不得還是個中臂助。
今日乃是丹的日子,火候已足,那胖大道姑便掐算準了時機趕到,不多一分,也不一分。
若陳珩未在一真法界先試驗了一番,而是徑自吞下,等那胖大道姑到來時,雖不明究竟意圖如何,但自己的下場必然好不到哪去。
「看來,這浮玉泊地界是不能呆了,只怕連煬山也不能久駐,要立刻回返去小甘山玄真派,哪怕回山門裏會有麻煩,但也顧不得那些了……」
陳珩眼神微微一沉。
他只所以還留駐在浮玉泊,一是想購置一柄中品飛劍,二是待得「金谷墟市」正式建時,那位懷悟主定是要給觀禮眾人施下好,他也分得上一份。
但如今這等景狀。
在懷悟主與天魔有染,並且還對自己有所圖的況下,莫說什麼好了,只怕連命都難留住。
即便寶聚齋那些商號的的飛劍還未轉運過來,也顧不得這些了。
雖說回返去玄真派,難免又在晏飛臣的眼皮底下,他掣肘,一旦行差踏錯,便必會招惹來雷霆禍患。
但在那方山門之中,至有艾簡這個玄大鍊師在……
縱是懷悟主如何的膽大妄為,只怕也不敢去招惹艾簡的不快!
雖說不知艾簡此人究竟玄的第幾重境界,但他在三十年前立派之時,便曾斗敗了說兩位玄三重的大鍊師,殺力超群!兇名更甚!
在這樣一尊大修士的道場里,懷悟主再是對自己藏著怎麼心思,只怕也不能明面張膽的放手施為了。
而正在陳珩腦中思索之際,幾步遠外,衛令姜也將鶴胎丹藥香從上盡數驅去,化作一縷輕煙出。
這純如瓊花玉樹般的郎頭頂浮出焰滾滾,如一團大日金火,煌煌明照。
只見手一指,便有一道流霄似的火分出,將那縷出的輕煙罩定,嗤嗤幾個呼吸,那輕煙便憑空消退無形。
滿室霎時皆清,再無分毫葯氣。
「你這麼快?」
衛令姜看到幾步外靜靜站立的陳珩,微微吃了一驚。
那丹丸雖名為鶴胎丹,實則是化魔的魚餌,一旦服食,就會被無邊魔祟佔據軀殼,最後生死都不能自主,要淪為幕後主使者的活傀儡。
雖窺破了端倪,並未局,但在揭開匣蓋時,還是難免被丹中藥氣沾纏上了軀殼。
這異香一旦寄在人,一時半會,便難以驅逐。
這也是兩人並未擅開門戶,將羅璋和胖大道姑迎進來的緣由。
若是被那胖大道姑嗅到了葯香,卻又見兩人並無被魔染的跡象,難免會心頭生疑,到時候便不好代了。
只是這清甜葯香極難祛除,在陳珩一除去散景斂形,便再無個遮掩,猶若跗骨之蛆般,衛令姜也是將胎息運轉了幾個周天,才將其刷落。
卻沒想到,陳珩竟比自己還要快上幾分。
「快?師姐倒也不慢。」
聽到這句話后,陳珩眉梢幾不可察地一揚,向略一頷首:
「那懷悟主只怕對你我二人並不懷好意,為家命打算,師姐最好儘早離了浮玉泊,走遠些吧,我也告辭了。」
說完之後。
他將手虛虛一引,便有送客之意。
衛令姜聞言微怔,一時竟不知該怎麼開口,見他這般冷遠的做派片刻后,心裏蹭得一無名火起。
「懷悟主與天魔有染,你打算怎麼辦?」
猛得上前,道。
陳珩微微側目,瞥了衛令姜一眼。
只見今日穿著一華的廣袖留仙,耳墜明月鐺,斜著一金步搖,襯得更加明麗絢爛,別有一種傾奇的。
因為出門匆忙,並沒有戴上慣常的帷帽。
此時,那雙墨畫般的雙眉不顰起,儘管在極力忍耐著,還是從神中出了一憤憤惱意。
見陳珩看過來,衛令姜冷冷與他對了一會,但還是不住那雙淵暗似眸子的打量,閉了閉眼睛,又深深吸上口氣,然後繼續不甘示弱的瞪了過去,寸步不讓。
「伱問我打算,師姐打算要我怎麼做?」
最終,還是陳珩先斂下了眸,垂睫淡淡道:
「向五宗、神火崖這些宗派去揭發嗎?揭發懷悟主私通天魔的罪證?你我都並未有鐵證,那兩顆鶴胎丹顯然也並做不得數,倒時只怕還會被反咬一口。」
「況且——」
他說:「就算是有,那些大派又憑什麼來信我?」
乾坤一渾清濁氣——
氣離清濁割,元開天地分。
除卻最本質的「元」外,十二萬九千六百萬種靈氣,絕大多都存著清濁之分。
玄門的道法神通大多取自清氣象,而魔門的玄功也同樣循著清濁之辨,往往只擷濁之理。
一者清,一者濁。
這九州四海的玄魔,從道書上的言論來劃開,似是便是此分別。
玄門中人或許因清氣象的掏染,大多都能秉承揚善向道的心腸,但也並非個個都是風霽月,金玉其質,是絕了六、斷了七,無有凡念掛礙的無己至人。
而魔宗眾人,雖大多也因濁之理的參習,心極度的尊勝敬己,其種種玄功和神通,也因此緣故,看旁人眼中頗是腥獰惡。
但能降服心中魔,踏碎窠臼的人傑,也絕不罕見,尤其是魔道六宗,更是比比皆是。
玄魔之別,不過一清一濁。
陳珩不會將自家命賭在這些玄門正派上,指他們能降惡除魔,斬了懷悟主。
若是說起玄門,玄真派同樣也是正統的玄門宗派,甚至還有風聞,說這門派是玉宸派下轄的數百道脈之一。
而派主艾簡,更聽說是玉宸派的真正弟子,是切實拜了山門,得傳過真法的。
但玄真派中的種種行事,恐怕也並不見得是正大明。
……
「我……我沒有要你向五宗揭發的意思,他們也並不會信你。」
衛令姜一急:「我只是……」
話到一半。
便再也說不下去了,然後便沒了靜。
想問自己與他好歹也是歷經過生死……你便是如此薄冷,對除自己之外的一切都能夠不聞不問嗎?
但在話到邊時還是輕輕咽了下去,只剩默然無言。
這只是一靈,此番前來南域,也只是為了降服惡嗔勝魔而已,好斷絕艾氏老祖的的算計。
靈而已。
就算死了,也不會危及自己在「九皇常金闕」天中的真。
這樣一來。
又哪算什麼歷經生死……
更何況。
兩人之間,或許在陳珩看來,本就是道左相逢罷了,以他的寡淡而言,只怕本不存著什麼所謂誼。
「……」
衛令姜往後退了一步,沒有再開口說話,神也倏忽淡了下去。
連自己也說不清,為什麼會突然無名火起,又在短暫的沉默后,忽然冷卻了下去。
真已採集了十三味大葯,行將凝丹了,只待功后,就能龍虎匯,就金丹至境了,而往往在凝丹前,便會有種種魔來攪心境。
衛令姜心想。
自遇見陳珩后,這種的,之前從未有過的心緒,或許便是魔了吧。
……
「正心難定,復不寧,這便是魔的阻道妨礙麼?」
無聲嘆了口氣,微微閉了閉眼。
待得幾息過後再睜開時,心底所有的雜念思緒都被一斬即滅,眼底只剩下往日平素的淡靜和疏離。
平平看向陳珩,要跟他達一樁易。
畢竟此行是特意為了除去惡嗔勝魔而來,那自然,便是儘可能的要達此意。
而若想除去那魔類,陳珩的「大無相常境真炁」,便是必不可的。
以他的真炁,輔以道君賜下的那張「萬里照見符」,衛令姜僅是心念一轉,便得出了個方略。
但衛令姜還未來得及開口。
陳珩只是定定看了一眼,便打碎了的所有平靜和鎮定。
像一塊猝不及防的山頂墜石。
轟落出四濺的水花……
「師姐覺得我是在急著趕你走,未免也太過薄了麼?」
陳珩低眸,目靜靜落在的臉上:
「你不知曉。我出玄真派,遇到懷悟主這種事,自然是只能回返山門避禍,可我在玄真派有一個大敵,他喚作晏飛臣,是派中三大長老之首,自他兒晏蓁死後,此人便一心想要我陪葬,恨我骨……」
「我回返玄真派避禍也是無奈之舉,並非是要故意撇開你,在山門裏,我連我自安危都不知如何,只怕是難免被拿,生死未卜,更是顧不上你了。」
陳珩道:
「師姐如此貌,如珠玉在瓦礫間,恐怕難以和同塵……我若邀你同行,只會平白讓你也被晏飛臣記恨上,那樣,反是給你招來禍端。」
衛令姜心頭猛得一跳,在袖中握的手指不自覺放鬆了,獃獃在原地怔了許久,面上緩緩飛上一片紅霞,雪白的耳垂已經是鮮紅滴。
「以為誇我好看就能掩蓋過去嗎?你這明明是在事後找補!」
衛令姜冷哼一聲,眉宇間神卻突然輕鬆了下來:「別忘了,你還欠我人,別想那麼輕易就矇混過去!」
「你在聽人說話時,從不聽後半句的嗎?」
陳珩面無表。
「……」
衛令姜聞言瞪了一眼,袖中的拳頭又握了。
「你想逃出浮玉泊來避禍,但懷悟主既然提早贈丹,說明他早便留意你了。」
過了一會,衛令姜才顰眉道:
「即便你有散景斂形,要離他的耳目,也是千難萬難。」
散景斂形雖是一門極高明的模擬氣機法門。
但終究只能收攝氣機,不能改易的形。
而在一位玄鍊師的眼中,縱然氣機變了,卻不易,這無異是掩耳盜鈴。
「師姐有何高見?」
「殺了懷悟主!」衛令姜道。
陳珩不為所。
「我說的是借刀殺人。」
衛令姜角微微一翹,道:「只需當他切實展出與天魔勾結的罪證,我們便能借外力,輕易除去他。」
「師姐為何執意要殺他?」
衛令姜一時語塞,想過遮掩,但在抿思忖后,還是如實開口。
「懷悟主與一頭惡嗔勝魔有染,宗門長輩替我起了一卦,若是除去那魔類,對我來說,會有一樁大好……」
「惡嗔勝魔?」
陳珩似笑非笑:「散修溫寧,難道也有宗門嗎?」
「你——」
衛令姜臉上一紅。
「既說要借外力,那外力又是什麼?以練炁殺玄,你不會沒有依仗吧?」
「若我說沒有依仗呢?你會站在我這邊嗎?」
衛令姜突然眼看向陳珩,眨了眨眼。
「師姐非要除去那魔類不可?」
「是。」
「若你沒有依仗,又非要自不量力除魔,那便是送死了。」
陳珩一指門外,道:
「看在這幾日的分上,告訴我,你喜歡什麼式樣的紙紮?逢年過節,若是記起來的話,我可替你多燒上一些,也算是還你人了。
不過在死前,不如師姐可否將乾坤袋贈給我?」
衛令姜神一僵,再也忍不住,突然湊上前,朝他肩膀用力擂了一拳!
但掌指卻好似上了一方玄鐵,將撞得手心微,收回一看,已是通紅了一片。
「有!這張萬里照見符!」
衛令姜沒好氣從乾坤袋取出一張金閃閃的符籙。
那符籙只在空中一轉,便變化一個三尺大小,鬚髮皆白的駝背老者,他看看衛令姜,又看看陳珩,鼻尖空嗅了嗅,臉上神頓時就彩了起來。
「符參老祖,弟子——」
「媽的!是這門練炁啊!」
還未等衛令姜施禮,那駝背的小小老者便跳到陳珩肩頭,往他上又仔細聞了聞,大道:
「你是野生的?還沒被你爹逮回去呢?稀奇稀奇,今番可算是長見識了!」
「……前輩的意思是?」
非止衛令姜訝異,連陳珩也是一時皺眉。
「不知道?你不知道,也不知道?好玩,這倒是有趣起來了。」
小小老人目在陳珩和衛令姜之間來回遊離,老臉上詭異一笑:
「這麼快就勾搭上了?你有乃父之風啊!小子他娘的夠畜生!喂,那娃,雖我是太符宮的人,但看在同是玄門八派的份上,我提點你一句。」
「若是不想不明不白的丟了命,非止死後清譽不存,連元靈也不得迴。」
小小老人手指向陳珩,搖搖腦袋,道了一聲:
「離這小子遠些,說真的,老祖這是為了你好!」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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