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業》第77章 贈
第77章贈
郝慶延略寒暄了幾句,因不清陳珩邊那兩人的路數來頭,也不敢太過分熱,只將陳珩往寶聚齋的二層去引,滿臉都堆笑,道:
「仔細算來,倒是有番時日未見了,道友今番來此,是再售賣些什,還是想給邊兩位添置些什麼?」
寶聚齋一層乃是大堂待客的所在,以幾扇山水圍擋屏風隔開,場地佈置著盆景老松、綠玉青藤,廊樓一層的頂棚上綴著數百掌大小的曲竅葫蘆,如弄笛吹簫也似的樂聲,便從那些葫蘆孔竅中清緩傳出,耳時悠悠,渾而不散,聞之便使人心怡神暢,如朗風縈,倒也算是一派雅緻清幽。
但在二層之上,才方是售賣易的場所,那裏不僅藏納有諸般靈、法,其中看守也是森嚴,連修了真炁的築基道人也是常有的。
聽到郝慶延的話語后,費勁邁著兩小短,正在吃力爬樓梯的青枝霎時眼睛發。
吭哧一聲,猛得蹬蹬躍過幾層長梯,兩隻小胖手扯了扯陳珩垂下的大袖,滿臉期待地向他,意圖不言而喻。
「……」
衛令姜淡淡瞟了陳珩一樣,像拎兔子般將青枝揪了回來。
「我購得一柄飛劍。」
陳珩拱了拱手,道。
「不知道友所需的是何品秩?下品符,還是中品?」
郝慶延臉上笑意更盛,回了個禮,道:
「眼見離金谷墟市重開也沒幾日了,如今各商號市肆的貨都已備其了,道友購飛劍的事,我老郝可是一直記在心中呢,特意還為道友留了幾件稱心的,只是——」
這穿紫的圓胖管事諂笑一聲,將腰一躬,了兩手指,道:
「道友可聽過,懷悟主重開『懷悟』了嗎?」
陳珩微微頷首。
「原本倒還好,可這『懷悟』一開,諸位道友為了爭奪出個好名次,那可便是搶瘋了,所以這價錢嘛——」
郝慶延低聲音,左右看了一眼,才開口道:
「這價錢,比平日裏,要稍稍高出個一兩……」
忐忑說完這番話后,見陳珩幾人臉上神依舊沒什麼容,更未轉便走。
郝慶延暗暗握拳,心底大喝一聲,知這一單算是了。
二層都是些下品符,還夾雜些道、陣盤和花鳥娛種種,像什麼狐鮫人等等。
郝慶延也頗擅察言觀,只帶著幾人略逛了一轉,便又將陳珩等引向三層。
這一層樓的雕麗,又遠勝於之前的所見。
目便率先是一顆明珠高懸於平棊,燦燦如火,明燁如星,將滿室都照耀的彩亮。
那明珠彷彿活般在噓吸,每過上數十息,便有九方孔隙從珠上展出,如同九隻眼瞳睜開,環視掃過整層地界,雷霆威勢引而不發,在數十息后,又緩緩闔上,孔隙也無了行蹤。
「九毫定影神照陣?」
衛令姜從明珠上收回目,不以為意。
這時,在三層的又有一層制,攔在了幾人面前。
「幾位道友稍待,請容我通稟則個。」
郝慶延笑了一聲,從腰間掏出寶聚齋的牌符,單手掐了個法決,朝空中晃了晃,旋即又高聲喝了一句:
「荀老,我帶幾位貴客來三層賞玩,請開了制罷!」
話音落下時。
不知在此樓何方地界,便憑空降了一道浩大如山嶽的神識,巍峨莫名。那神識只在幾人間略掃了一回,便又撤去。
「請。」
一道清朗的聲音兀得響起,面前的制便被放開,待陳珩等進后,又旋即緩緩合攏。
「荀老乃是我寶聚齋的大供奉,他於幾年前已尋得了一門開府真法,開出了紫府來,方才那便是神識,真是令人稱羨啊。」
郝慶延無限惆悵地慨了一聲,便向前引去。
三層中都是玉欄朱砌,濃彩重,此層與二層非但景況大不相同,並且也無半個看守監管的道人。
來來往往,只見著幾個和郝慶延一樣著紫的寶聚齋管事,領著客人們時而遊走其間,時而駐足。
縱目去,只見約莫擺著數百方晶瑩玉案,每一方案幾上,都或是符、或是珍財、或是外葯大丹,依稀中,陳珩甚至還看見了幾件魔道的寶,腥邪異,即便被封在玉案上,還是有怨氣衝天。
「道友且看,這頭異如何?」
路過一方玉案時,郝慶延突然笑了一聲,請陳珩去看他的左手的那。
那玉案上竟是只活,而且是只鮮亮、玲瓏小巧的鸚鵡。
見幾人朝自己來,鸚鵡不悅地振了振羽翅,旋即扯開嗓子鳴,可聲卻渾似一頭生潭底的積年老蟾蜍,喑啞難聽。
這鸚鵡在喚時,兩眼也通紅如,一赤煙氣幽幽從眼眶飄出,形同凄厲惡鬼。
「這玩意喚作赤靈彩鸚,乃是從南域極僻遠荒蠻的野林中捕來的,可算作切實的妖類。」
郝慶延殷切笑道:
「莫要看它聲音不得大雅之堂,但這妖啼卻是頗能耐,尋常練炁四五層的修士,吃它一嗓子,也要登時骨筋折,半響都起不了,於鬥法時可堪大用啊!本來我寶聚齋是捕了數十隻的,可誰想『懷悟』又要開了,大家為了爭個好名次,都爭先來購,眼下只便只剩這一隻了。」
「道友若是有心的話。」
郝慶延開口,道:「我可做主降些符錢,也算是給我老郝對道友的一番孝敬了。」
「這赤靈彩鸚能吐人言嗎?」
陳珩隨口問道。
「這個……倒是不,但凡妖類,都是需煉化橫骨,才方能夠言談人理,這彩鸚功行未足,只怕離煉橫骨還遠呢,若是到了那一層功夫,只怕這妖啼能耐還能再翻上幾番,便不是如今的價錢了。」
郝慶延話到此,又急忙找補。
說這赤靈彩鸚祖上疑似青鳥脈,若是好生飼養,日後或許還能返祖純,縱然蛻形青鳥也未可知。
這一番話聽得青枝也雙目通紅噴火,將拳頭一握,就要與郝慶延開打,還是衛令姜眼疾手快將抱在了懷裏,又連忙捂住了的。
「……」
郝慶延怔了一會,頗有些不著頭腦,但回頭見陳珩對此興緻缺缺,便也識趣將他引去了下一方玉案。
沿路所見倒都是各的珍奇,陳珩本想直接購去飛劍便了事,但眼下諸般事,都是此前從未目睹過的,便也不時隨著駐足了下來,權且當長見識了。
……
……
「白籙游神的金一塊,此含有不水屬神力和人道願力,對於那些修行香火道法的人來說,僅此拳頭大小的一塊,便是三百符錢都難購得!」
郝慶延指向一塊如琉璃般潔的古怪碎片,笑道:
「可惜香火願力一支的道法,流傳在外的,向來都是高不低不就,只能逗個悶子,修了也無多大用,是個樣子貨。
而那些極上乘的,又都被堂庭司馬氏所收錄,向來不肯輕易放出……也不知這等至尊的仙道貴胄為何要死守著香火願力不放,稀奇的很!我聽說他們可是從什麼前古時代傳承至今的,好長好長一段古史!真是實打實的世澤深遠啊!」
「十二世族中的司馬氏?」
陳珩從白籙游神的金上收回目,道。
胥都天除卻八派六宗外,又有十二世家各據一方,基深種,可謂是神通廣大。
堂庭司馬氏,便是其中之一。
不過此族卻是位於極西之地的西頤州。
西方二州,無論西素州、還是西頤州,甚至於整片西海,都是無數的神國、天人、妖魔、禪土,諸道共存,繁蕪非常。
這等景況,也是因西方雖統有兩州之廣,但若論靈窟,卻只得一座,還是位於海外靈島,被八派六宗之一的瘟癀宗所據了。
而西素、西頤雖是土地廣大,卻也因沒有靈窟,而不被玄派魔宗所看重。
但至於為何整個西方之地又為何是萬道雜糅其間,甚至還存著沙門的法統,陳珩看到的那本道書上,便也是語焉不詳了,只草草略過。
「不錯,便是十二世族的司馬氏,堂庭司馬氏!」
郝慶延慨萬千:
「若出在十二世族中,便等若是一隻腳,便已邁進了元神大門,要法有法,要有,更莫說什麼地財了!我若是世族中人,說不得也能開一間自己的商號!比寶聚齋還大的十倍的商號!」
「哈哈哈哈!」
待得郝慶延意氣風發說完后,陳珩還未如何,青枝已是忍不住笑了起來。
「皇帝鋤地都是用金鋤頭,吃的大餅都得加兩蔥是吧?」
青枝叉腰:「你小子多讀點書,別太不學無!還有——」
這說著說著又急眼了:
「那個什麼狗屁赤靈彩鸚跟青鳥半點關係都沒有!哪聽來的?你別太荒謬!胡——」
話到一半,又被衛令姜面無表給捂住了,陳珩也不以為意,淡淡道:
「出門匆忙,未吃朝食,已是得腦子不清了,管事不要介意,請繼續吧。」
「這位小子卻是不對,誰說十二世家就不開商鋪了?這世間誰又能離了商賈呢?他們至多開得大些罷了。」
郝慶延也並不放在心上,拍拍圓滾滾的肚子,大笑了一聲,就繼續道:
「道友且看,這丹名為大寶黃丹,可以增進氣,補益元真……」
郝慶延倒也不嫌麻煩,想必多是看出了陳珩想增長見識的心思,在路過玉案時,都會一一簡要說上幾句。
外丹大葯、雷罡濁氣、法寶陣盤、傀儡爐鼎……
而這其中。
甚至有天外神魔武道的淺修行關竅、上乘道的殘篇和西方天人們的種種升煉祖祭之……
花完半個時辰,繞轉完整個三層后,陳珩也終於選出了三柄合用的飛劍。
濁劍。
龍蟠劍。
青律劍——
——
「濁劍和龍蟠劍皆是中品符,制也用得是天寶大,十二道制!而且是出自神火崖的薛軒鍊師之手,用料細,材質非凡,向來是有價無市啊!」
見陳珩微微皺眉,郝慶延心下一急,連忙換了個說辭道:
「至於這柄青律劍,它雖是十九道天寶大,品秩都要高些,但價錢也要貴上個好幾番!不劃算,甚不劃算啊!
以道友如今的練炁修為,驅策十二道制的中品符才恰恰勉強合用,日後就真炁了,正是用出這符全數威能的時候!」
中品符並不比下品符。
按理來說,唯有修了真炁的築基道人才能完全使出中品符的威能。
不過陳珩因胎息總量是其餘練炁士的十倍不止,幾可比擬一些低階真炁了,這也是為何他在練炁境界,便能輕鬆持雷火霹靂元珠和流霄尺的緣故。
若是如煬山道人、容錦那樣的練炁士,他們雖也可使用中品符來敵,但卻不能將其功用盡數展出來,往往要弱上個幾,並且也無法持久。
而至於上品符。
那便又更是大不同了……
上品符往往一擊,便輕易能夠摧山斷流,此等品秩的法寶往往也只玄和數紫府修為的大修士才能得手。
這般品秩的法寶莫說在寶聚齋中都是罕有,往往需競拍才能得手,而陳珩即便胎息再是如何的廣大,也絕是催發不了,拿在手中,於目前也無用。
故而他從一開始,便是購得一件中品符。
——
「濁劍用了些烏沉鐵,使起來灰氣森森的,不甚好看,依我的一點拙見,不如購龍蟠劍為好,堂皇明,也頗大氣!」
郝慶延還在苦苦勸說,用盡了畢生口舌。
「那龍蟠劍是比濁劍要價貴些了?」陳珩突然開口。
「道友好見識!貴是貴些……但也貴不了太多。」
郝慶延訕笑一聲,撓撓頭。
「合用便是,外相倒無關要。」
「那道友是中意濁劍了,好說好說,我——」
「青律劍。」
一直沉默的衛令姜突然開口:「把它取來。」
「……」
陳珩轉頭看去。
衛令姜只是神平平,並不再開口,也未理會他。
「隨你。」
他收回目,道。
郝慶延先是怔了怔,旋即還是聽了吩咐,去一玉臺除開制,將一柄青法劍小心翼翼捧在手心,遞了過來。
「道友,此劍價錢可不菲啊……」
他了角,神頗有些猶疑:「不然還是濁劍吧?」
「師姐,該伱了。」
陳珩神自若。
郝慶延愕然轉過。
只見衛令姜隨手將一遞過來,他接過時,眼角猛得一,險些將青律劍都摔落在地。
「法錢?!」
郝慶延全都狠狠了幾,像水波一樣起伏。
「我也在『懷悟』爭個名次,可里場,需得一件法傍。」
將青律劍接過又驗了一番,陳珩便將其收乾坤袋中,施施然一拱手,朝還未從駭然中回過神的郝慶延道:
「勞煩管事了,還請累,再為我選一件法吧。」
「……」
郝慶延仍還彷彿在迷濛中,直到又過了數息,才癡迷回過神,聽到陳珩的相托,忙不迭點頭開口,又一一將寶聚齋現存的法仔細言說了遍。
「……這麼貴?」
聽到哪怕是最價廉的中品法,都是十八道神寶大。
陳珩向自己乾坤袋的手微微一僵。
他將袖袍斂下,若無其事道:
「不必中品符,下品符便可了。」
「都知道『懷悟』將開,需得法傍才能夠,下品的法都早被搶購完了,只剩中品了,還是中品最貴的!」
郝慶延一攤手,又嘻嘻調笑了起來:
「道友何苦如此拮據,尊夫人是豪富非常!一家人!一家人又何必生分呢?!」
衛令姜還未開口。
而這時。
突然又有一道聲音響起。
「好……好巧,師兄也要去懷悟嗎?」
陳珩循聲去,看見祝婉芷和一眾白鶴的人正在不遠,見他來,為首的周行靈還笑嘻嘻招了招手。
「拿一件法。」
祝婉芷暈紅著臉上前,這貌幾乎不敢抬頭去看陳珩,只是掏出乾坤袋:
「要最貴的!我要贈給師兄!」
「……」
郝慶延一時傻眼,看看衛令姜,又看看陳珩和祝婉芷,接也不是,推也不是。
而在陳珩側。
衛令姜神依舊淡淡,眼底卻不自覺冷了幾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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