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業》第117章 難訴

第117章難訴

縱目所見。

只見得是一家家玄門宗派的飛舟樓船,正停駐於玄真派的山門之外,搖結綵、瑞靄飛霞。

白鶴、浣花劍派、煉巖山、水火樓……

一層層寶沖霄而起,氤氳燦爛,直將小甘山上的天宇都渲得有若琉璃轉,迷離朦朧。

按著那些飛舟樓船的樣式來看,這些應皆是各方宗派遣出的使團,其上約可見人影綽綽,似是為數不的模樣。

不過玄真派向來與周遭的玄門不睦,是曾有過仇的。

哪怕後來艾簡以一劍得六國眾修低眉俯首,毫不能相抗。

也是驚駭忌憚要過了敬服。

里更遠不是一條心思。

只不過在逢年慶典之際,諸派會隨意遣上一兩位弟子,匆匆奉上孝敬。

示了請平臣服之意,便折離去,連片刻也不多留。

而像今番這般的大張旗鼓,打著自家宗派名號,駕乘飛舟樓船,堂堂正正來請帖拜山的場面。

莫說親眼所見。

縱連聽聞,這也是頭一遭。

若非還遙遙見幾個著玄真派弟子服飾的道人,駕著遁,正有說有笑地出於那些別派樓船之

前呼後擁,周遭儘是陪著笑臉的別宗弟子,看起來甚得禮遇。

陳珩幾乎疑心是附近玄門不堪艾簡的威,終於合力於一,殺上小甘山來,要滅玄真派的滿門了。

不過。

似這般場景。

除了玉宸派道脈校考這個由頭外。

陳珩也再想不到其他,能夠令這些玄門不惜放下麵皮,前倨而後恭的緣故了。

總不能是艾簡丹一品,又或是修法相元神了罷?

……

陳珩注目片刻,面上微微現出一,但也不再多想,只繞開那些別宗的飛車樓船,在空中兜了幾轉,就向山門落去。

而臨得峰頭之際,又迎面有幾個執事房的弟子離地騰空而起,驗明他的份后,便也揮手放行。

陳珩在玄真派本就可謂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又在經了浮玉泊的萬里照見符一事,名頭就更被傳徹開來。

幾個執事房道人見他馭雲車飛來時,眼底神都是猶疑不定,只待他摘了面,匆匆掃過幾眼后,就拱手示意

皆是一副按捺不住好奇,言又止的模樣。

「陳……陳師兄。」

一個模樣只十五六歲的突然開口,也不顧後師兄弟的驚愕,上前幾步。

飛快瞥了陳珩一眼,又很快低下頭,扭道:

「師兄在浮玉泊里除魔衛道,真是好大的名頭,好幾位師姐都——」

「鈴兒!」

一個闊鼻深目,穿著黃裳的年輕男子聞言瞪眼,怒斥一聲,生生將未盡的話語打斷。

「晏平師兄已修了築基第二重——大小如意之境,晏長老還將自己那口火壺賜給了他,聽說晏平在一次酒宴后曾放過話,要在地淵里將你剝皮剔骨,送到地下去陪晏蓁師叔呢!

壺中的火魄至至烈,除非生生以力服,便非得濁氣息,才方能破去不可。

陳師兄千千萬萬要小心晏平師兄,他這人一向是心眼兒淺,最是鬼頭鬼腦不過,陳師兄在地淵的時候,可要防備一些,勿要中下算計了!」

那個鈴兒的斜了年輕男子一眼,角翹了翹。

嘻嘻一笑后,便連珠似炮的吐出了這一番話。

說完,飛快一脖子,退至眾人後,離年輕男子躲得更遠了些。

「好了,孫綉師兄,我說完了。」

吐了吐舌頭,滿臉無辜攤手:

「沒事的話,我們就不多留了,該回去了?」

「你——」

那個闊鼻深目,被喚作是孫繡的男子臉一黑,恨恨將袖子擼起,似是想將教訓上一頓。

孰料他才剛上前幾步,就被執事房的一眾道人東攔西阻,慌勸住。

等到好不容易掙,將眼一瞧,早就已跑得沒影兒!

誤人!誤人啊!晏平自與和他斗,又關你甚事?

這話今番若是傳出去,不提晏飛臣和晏平那個肚量小的,單是恩師的責罰,就足夠我喝上一壺了!」

孫綉氣得幾乎悶非常,心裏也不知將暗中罵了幾百次。

再一想起自家老師源濟上人的脾,就更是眼前一黑。

「聽恩師說,晏飛臣長老似是得了什麼消息,跟師弟有講和的意思。」

思來想去,反正都已是做得差了。

在片刻的緘默后。

陳珩忽聽得一句暗中傳音。

側目看去。

只見孫綉面上還仍是一副大惱模樣,氣得咬牙切齒,連剩下那隻袖子都被恨恨擼了上去。

那悄悄傳音仍在繼續,道:

「不過火壺是真切的,晏平恨伱骨的心思應當也是真切的,這人當年和晏蓁師叔……咳咳!

師弟曾跟在晏蓁師叔邊多邊,此事自然比我這外人,要更深知些,師兄我便不再多賣弄口舌了。

總之,下地淵的時候,多個心眼防備他罷!」

那聲音在說完后便再沒響起。

陳珩朝孫綉所在方位深深看了一眼。

此人面上毫也不,掩飾的極好。

思索了片刻后,便也將胎息一運,繼續驅雲朝小甘山飛去。

……

溪回壑轉,群峰灌頂,雲不飛,瀑危弗落。

小甘山共有十一峰、九大崖嶺、二十瀑布。

在偌大南域,也曾選得四百名山之列,多是一地氣發之所。

否則艾簡當初也不會在一番挑挑揀揀后,才將此選為了山門所在。

附近的幾家玄魔道統亦不會因此山的歸屬,而同艾簡起了爭執,最後被殺得個人頭滾滾,才方罷休。

陳珩一山中腹地,便自覺有元靈之機從群山萬壑間衝起,騰空撞

但運起練炁法門將其化去。

胎息也僅增長了微不可察的一,聊勝於無而已……

「南域的靈機不盛,看來已是個定局了……哪怕是在此,也亦不能勉俗。

難怪如五宗、花神府那等大派,雖說是南域本土的大宗,其山門卻都離著南域的腹心地界相隔甚遠。莫非是越深南域,靈機便愈是匱缺?」

他暗自心道了一聲。

只過不多時,待得到了落霞峰,陳珩便按落遁,落在一口壁巖府前。

「天已暮,現在拜訪,也是叨擾了,還是明日再去尋許稚師兄罷。」

他抬頭了眼頭頂暗紅的雲氣。

從袖中取出一張飛符,低語幾句,便將手一揚,飛符嘯鳴一聲,直奔著許稚的府而去。

這張飛符乃是傳訊所用,可以算做是修道人在日常起居出行時會用到的雜

諸如此類的,還有造食鼎、滌塵籙、化酒枝、人筆等等。

正因價值不甚貴重,故而才會被歸於到雜一類。

在陳珩買了不祛鬼符后,被店家大手一揮,也順帶贈了些,當做添頭。

發出那道飛符后,陳珩便發力移了封石,進自己的那口壁巖府

數月無人居住清掃。

不論書架、竹簾還是茶案等,都已落上了厚厚一層灰埃。

不過也好在這居所里甚是素簡,並無什麼陳設,只在用過幾張滌塵符后,便已清掃乾淨。

陳珩最後四一眼,從乾坤袋中重新取出一方杏黃團,便端坐其上,默默遠轉起法決打坐調息來。

一夜無話。

到了第二日,天中才躍出一奔冕,將淡白的山靄染滾金微紅的,陳珩便已收了法決,架起一道遁尋向許稚。

小甘山的十一峰頭,他所居的落霞峰和許稚所在的那座雄慶峰相隔也並不遠,可等陳珩到達他的府時,卻並無來應聲。

「這府外並無飛符還留駐的痕跡,顯然被人收走了,師兄向來只在自己這一畝三分地中煉丹修行,從不輕出,這又能去哪?」

陳珩微微皺眉。

迴轉時,忽若有所覺般向下一

只見山腹中的一座梁閣里,正傳來一陣鶯鶯燕燕的笑鬧聲。

那些子約有數十人,個個都姿妍麗,姿婀娜,此時正團團圍著一個背後負長琴的年輕道人不肯放,將山腹的梁閣都得滿滿當當,水泄不通。

在那一陣嬉鬧聲中,年輕道人面容通紅,甚是窘迫,死死將雙手護在前,腦袋低下,忙衝出梁閣外去。

只幾番作,都被那些子推搡了回來。

渾像一頭雙足被陷在泥潭裏的牛,任憑如何發力,都出離不得。

陳珩看他額角已是冒汗,滿臉通紅,在眾的調笑下,只恨不能轉一頭就撞死在樑柱上。

「許稚師兄?」

陳珩心頭微微一訝,上前幾步,這才真切看清那年輕道人的臉。

而似是若有所覺。

絕的許稚茫然抬起了眼,便看見一個白大袖的道人正站立在自家府前。

他怔了一怔,旋即便出狂喜之

「師弟!師弟?你怎麼回山門了?離去往地淵不是還得幾日嗎?」

圍住許稚的那群修吃了一驚,忙順著他的目過去,眼前霎時一亮。

「雖還隔著幾日,但終也不遠,總要早做些準備。」

陳珩打了個稽首,道:

「看來我來得不是時候。」

「哪裏!哪裏!」

許稚趁著周圍修愣神的功夫,使出了十分的力氣來拚命,才總算了出來。

他長長舒了一口氣,如蒙大赦道:

「你來的正是時候!」

……

……

得知是許稚因新煉出了一葫蘆定丹,又不知從哪走了風聲,這才被一群修纏上。

在幾番許諾,定會再開爐幾次,每人都能得上一顆后。

聽得這般的賭咒發誓,一眾修才心滿意足,結伴散去。

至此,許稚終是出逃出生天般的表,將陳珩邀如門,奉茶以待。

兩人對坐閑談了一陣,聊起了些練炁細和劍法心得等等。

許稚也顯是聽說過晏平那所謂的酒後狂言,憂心忡忡。

在這其間,還力勸陳珩辭了地淵的任務,但莫說艾簡那一便是不好分說的,他見陳珩只笑而不語,顯然是心意已決。

在不耐其煩又絮叨半晌后,終也無奈收了勸說。

「不過,師弟既然執意要去地淵,又已是個辭不得的局面了,師兄我卻有一要借予你。」

兩人又敘話一會後。

許稚忽得微微一笑,手一招,從壁上摘下一口劍,橫托在掌,遞給陳珩:

「此劍名為脈舍,取自『心藏脈,脈舍神,神舍於其中』之意,雖為下品符,卻也是九道神寶大的級數,算得上是一口利!」

他將掌向前一遞,自得道:

「此便借給師弟護吧,我自購得后,還未打上印記呢,師弟有這口利來助力,活命的把握定是要再添上幾了!」

陳珩微微一怔,放下茶盞,道:

「師兄莫非是賣去了煬山道人的六天鬼幡和五佩,才購得此劍。」

「你怎麼知道?」

許稚吃了一驚。

「師兄的好意我心領了,不過,我卻也有一口劍要相贈於你,珩在浮玉泊僥天之幸,也得上了一筆錢財。」

陳珩將從取自蓮宗秦憲上的那口湛燭劍拿出,置在桌案上,拱手道:

「自修行以來,師兄實助我良多,便以此聊表謝意,還切勿推辭。」

「這——」

許稚腦中轟然一震,手

不可置信的看了陳珩一眼,又看向那口湛燭劍,眼神中出一片駭然。

「你,不可——」

他怔然了許久,才苦笑一聲,起搖頭:

「中品符,太貴重了,我不能厚收下,再且——」

許稚頓了頓,聲一笑:

「你就不怕我是個忘恩小人嗎?我怯戰而逃,害死同門,在這派,名聲可不算好聽。」

「師兄何必自輕,我在派中的聲名亦是不佳。」

陳珩也起道:

「已是叨擾師兄多時,我便不再久留了,那口湛燭,師兄若是實在過意不去,便權且當我是暫借罷,日後等得師兄修為有了,還來便是。」

不待許稚再拒絕。

他又笑道:

「不過那時,師兄可要多付些利息才是。」

許稚一時沉默。

怔然無言。

而待得陳珩已走出門戶時,才忽有一道聲音緩緩從喚住他。

「古均長老的獨子,不是我害死的……」

他臉上的表像夏至急雨將臨時的雲,急遽變化著,最後定格某種蒼然的悲戚:

「師弟,我沒有怯戰——」

他艱難地息著,只覺得一顆心沉沉的撞,每一寸都躍得費勁。

那不堪的往事和哀傷像巨大的水,再一次從腦子回想起來,鋪天蓋地的,簡直要把他吞沒了。

「我——」

「師兄,不必多言了。」

陳珩的聲音突然打斷他。

許稚抬起頭。

陳珩偏過臉去,並不看那雙赤紅的雙眼,只道:

「我信你。」

許稚慢慢直起,看著陳珩的背影。

直到已去得遠了,已不知過了多久。

才再木然癱坐於椅上,像是去了一的氣力,大汗淋漓。

他將頭垂下,眼神複雜,沉沉以袖遮面:

「多謝……」

……

……

數日時匆匆而過,轉眼間,便到了即將出行地淵的時日。

午間。

陳珩正在團端坐練炁,忽被一陣沉沉的叩門聲驚,起一整袍服,將大門分開。

而一見門外那來人,他瞳孔便不由得微微一

「晏長老?」

陳珩開口:「倒是稀客。」

……

……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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