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天鬼哭，夜雨腥

濃渾的臭味道和鬼哭聲音奔涌了上來，如是將整艘羅顯鉛舟都拽進了黃泉幽冥！

鉛舟外覆的那一叢叢灰黑真火，儘管將偌大舟都罩定在了一個熊熊火圈下。

但仍還是有不靈悍不畏死般，拼著神魄被灼飛灰的苦痛，也要飽飲上一口舟上生人的！

一時之間。

各類的鳴響紛不絕。

鬼嚎聲、火燒聲、鐵擊聲、驚呼聲……

好似一場雷雨突兀席至，直打得嘉木摧折，芭蕉葉落。

耳畔只聞猛烈暴音轟隆，震得人氣發麻！神魂懵懂！

而在地淵鬼這般捨生忘死的撲殺下，縱然羅顯鉛舟發出的那一叢叢灰黑真火，威能甚是不凡。

尋常魑魅魍魎但凡沾上一，軀就會如豆腐般被輕鬆撕開扯碎，繼而再燒一縷飄飄鬼煙。

可似是這般蟻附登城，難免，還是有些網之魚沖開了火圈，僥倖登臨上了這座鉛舟之。

霎時之間。

腥彌散！

惡風人！

一灘灘的赤紅流質不知從何淌來，將甲板、大堂都浸染了一片悚然，爾後如蚊蠅逐腥般，順著廊道蔓去，去一間間破開樓閣中的艙室門戶。

在一聲短促的驚呼急聲，羅顯鉛舟也隨之哄鬧了起來。

一個個修道人各施手段。

有的口中吐火，手中符飛舞靈，徑自將襲來的靈殺滅；有的口誦度亡消業道經，令靈驚懼慌，不敢近。

也有的直接以祛鬼符籙附於頂門，擾了那群鬼怪的靈覺，令它們視而不見聽而不聞，徒勞自前飄過。

這些敢來地淵搏命，以換取富貴的人，大多都是極為自信，覺得自己能在這方地里護命存的。

其上，也是存有幾手箱底的保命之法。

故而這些靈雖然肆在鉛舟，一副兇頑的做派。

但一時半會間，並無人傷亡，還可以應付過來。

而此時。

陳珩的那間艙室，同樣也被幾頭靈盯上了。

他也不多作，依然端坐在玉床上，只將雷火霹靂元珠往上一祭，隆隆護住了周。

每當有靈按捺不住暴戾，想暢快用面前的修道人時，元珠便發出一道霹靂，霎時，就將其打得碎骨！

在轟烈的雷霆發響聲中，陳珩眼見著一頭頭靈飛竄逃去，不敢再近前，心頭一陣思忖。

他的散景斂形乃是出自劫仙老祖之手，只要功行足夠，便能將萬千的氣機都盡數模擬出來，分毫不差。

在此先，他就曾將自己的胎息屬相改易玄真派「錠金真炁」的模樣，連玄境界的懷悟主和惡嗔勝魔在短時間，都無法看出端倪來。

而地淵中的這些鬼大多是靈智不全，只秉著一口怨煞之氣，來持形，追逐食。

他若是將自氣機改換這些靈鬼的形態，說不得就能騙過它們。

堂而皇之的，混其中？

不過這個念頭只是一閃而逝。

現在他正在羅顯鉛舟之，人多眼雜，倒是不必急著立即施為。

這陣人鬼間的廝殺搏鬥又過得半晌。

終於，有一個練炁士因為疏忽，被幾頭鬼破開了他的法，只將一裹一纏，便瞬得刷走了他一半元。

那個練炁士頓時慘呼一聲，面無人。

他原本緻潔的皮在這時刻，猛得就鬆弛、綿了下來，眼中芒渙散大半，就連滿頭的烏髮，也是花白斑駁了。

在驚怒加下，他駭然將胎息鼓盪起來，搏命一催玄功，口鼻打出來一道濁黃的煙氣，掙了幾隻鬼的束縛。

隨即大聲呼喊求救起來，驚恐無狀。

「真是廢！連幾頭鬼都對付不了，就這點微末修為，來地淵是送死的嗎？！」

羅顯鉛舟的主艙中。

幾個持著著法舟的執事房道人聽得這練炁士的呼救聲，儘管心頭萬分鄙薄，還是拿起牌符，清喝一聲，齊齊掐定了個法決。

一照玄耀起！

不多時，立在鉛舟四角，四面丈許高的玄皂虎神旗齊齊一個，便從那旗面上各自抖落出一頭虎神魄來。

耳只聞得一陣震天狂嘯，厲風拂過，四道虎神的魄瞬時四散殺來。

只頃刻功夫，就將鉛舟上的鬼掃一空！

「倒是一件好寶貝。」

陳珩緩緩鬆了法決，將手一招，將雷火霹靂元珠收回袖中，挪開被鬼打爛的艙門，放眼一瞧。

只見得四頭虎神魄正在大開殺戒，直如砍瓜切菜一般，在除盡鉛舟上的鬼后，又撲飛出了舟外，繼續打鬥起來。

得了四頭虎神魄的助力，再加之鉛舟本所發出的叢叢灰黑真火。

過得半盞茶功夫后，那如蟻附圍城般的鬼終是被徹底除盡，耳畔一時清凈。

而這時候，羅顯鉛舟也並不多做停留，唯恐這舟上的近百修道人氣，會引來更厲害的鬼。

只將真火和那四頭虎神魄收回，便又接著向下沉去。

二百丈。

五百丈。

一千丈。

三千丈……

羅顯鉛舟愈是下沉，便於是有一濁渾重的，將眾人沉沉包裹了起來。

軀幹彷彿沉重了不，在舉手投足間，都有一無形的束縛在加諸於。

而這時候，那凄然的冷意味又更盛了幾分。

連桌案板壁，都悄然凝結出了一層淺淺的寒霜。

口鼻呼吸間，儘是凍徹心扉的涼寒，如是在臘月寒冬間，立在白雪地上，仰口便吞下了滿壺冰水！

直人五臟刺痛！

頭皮發麻！

羅顯鉛舟卻還不作罷，仍是在繼續向下沉去，像是陷在了一口深不見底的巨淵之中！

而鉛舟上的一眾修道人已是抵抗不住這寒氣。

有的取出小白丹，當即便化水吞服下去，直待得一融融暖意傳遍周，驅去了那臟腑的冷氣息，才方作罷。

早在領下地淵符詔的初始，艾簡便拿出了兩瓶小白丹和八百符錢下賜，當做是眾人買命的錢財。

陳珩也正是因那兩瓶小白丹的緣故，才暫且下了當時上肆的寒斗真炁，護住了一條命。

在一眾修道人都已耐不住酷寒，他卻因修行了太素玉的緣故，倒還暫且無礙。

強絕的魄，讓這些淺薄的寒氣息本無法沾染上半分，他的每一滴珠此時都是帶著盈盈的玉，有如一方小山石般的沉重！

若是全力開自氣，彌散開來。

陳珩自忖，便是逐去這一舟的寒氣機，也都是輕而易舉，並非什麼難事。

「不過，艾簡曾說過，羅顯鉛舟只將眾人載住地淵淺層，便要飛遁離去了，半年之後，才會再回返接應。」

他心中不暗道：

「已下沉這麼長時間了，都還未到達地淵的淺層？且淺的寒氣機就已是這般濃烈了，連築基修士都需要服用小白丹，護住腑。

若是到了更深，又是怎般的可怖景象？」

再想到他和許稚此前閑談時，曾說到過一樁奇聞軼事。

古老時代，天外曾有一尊解仙在進了地淵后，便莫名死，為此更惹得天公，東彌州足足降了五日的雨來。

這地淵。

倒實是一不折不扣的兇煞場所……

在他腦中正思忖間，羅顯鉛舟忽輕輕一震，似是終於到了什麼厚重實一般。

繼而又是一聲清越的鐘鳴聲音，響了三響后。

艙室的眾人便都逐漸從鉛舟下來，落到了一片遼闊無垠的深黑野原上來。

……

「派主有令，能為他狩得馬和人面芝任意其一者，記功德三百，賞符錢八千，中乘道八門，玉髓三兩……上不設限，多多益善！」

羅顯鉛舟中，傳來一個執事房道人的大笑聲：

「諸位師兄弟，這可是個發財的大好時機啊！若是在這裏能夠賺上一筆，下半生的逍遙快活，就已是無虞了！

縱是大夥不想再嘗這寒暑往來的修行苦楚，得了這筆錢財，不拘是去水天雲落，還是丹熏大淵，那都也是人上人啊！

機不可失，時不再來！

還師兄弟們都提起神來，進！進！」

這一番話被他說得甚是大聲張揚，不無慷慨激昂的意味。

而野原上的一眾修道人，除了幾個浮浪些的，臉上微微現出喜，齜牙笑了起來。

余者，盡皆是面沉如水，不置一言。

地淵的兇險自不必多提了，肯來這裏的，都是在拼著搏命的心思。

玄真派主艾簡許諾下的財貨雖然好，但也要有命，才能拿到手來作。

如馬、人面芝等珍貴外葯，都只生存在氣濃郁的地界。

他們這一眾人如今立的這片地界，雖說也是地淵，卻還尚是外圈的淺層。

縱是刮地三尺來，只怕也尋不出人面芝的一片芝葉……

「呂胖子，在這裏胡言語！是老爺們自在這地淵中掙扎活命，又不是你？說的這般輕巧？！派主的下賜是那麼輕易得手的？！」

一個赤眉的築基道人冷笑了一聲，沉聲喝道：

「惹得我使起子來，你這廝也別想再乘什麼鉛舟飛出地窟了，同大夥一併在這苦捱吧！」

此話一出，不人都是鬨笑了起來。

而羅顯鉛舟，那個執事房道人本還再鼓噪員一番。這時卻也只能無奈訕笑，聲音頗有些尷尬。

「既然諸位師兄弟心頭都有數，那貧道便不再多費口舌了……半年之後，我會再驅策鉛舟，來此地將諸位接引回宗。

切記！切記！千萬勿忘卻了時辰，一旦錯過，說不得就要在這地淵里生生困上一輩子哩！」

羅顯鉛舟中最後傳出一道聲音，便緩緩飛空而起。

不過幾息功夫，就往上鑽破重重障，浮一，就再渺無蹤跡。

而在這舟船離去后，留駐在地淵的一眾修道人，皆是面不一。

如那個被幾頭鬼捲去了半氣的練炁士，便是神萬分難看，兩戰戰，好似隨時會昏厥倒地。

而一些自恃道法強絕的，只冷笑一聲，眼中微微有些得。

但不論心底究竟是抱著如何，一眾人也皆沒有久留的意思，很快便四散分開，朝著不同的方位遁去。

莫說修道人聚眾一，其上的氣味道，難免會引來更強大的鬼。

單是在這無天無日之所，除了真正的刎頸之，也無人會放心與他人朝夕共。

皆是憂懼在分神、爭寶時，會在後被人突兀來上了一劍……

在婉拒了幾個修想要攜他同行的請求后，陳珩也將遁架起，隨意尋定了一個方位飛去。

過得小半個時辰，才自一片嵯峨石林停下。

將遁按落，踩踏在一居中的高大石柱上。

「果然是紂絕之所，一片寒氣森森。」

他放眼去，眼前俱是一片黑漆漆，如是被一池天墨重重塗抹了般，盡蓋了去其餘。

更遠是宏翰巨大的地窟深，幾乎容納下一座小城池了，麻麻的，也不知里究竟通往何方，甚是深邃邪異。

陳珩只看了一會，便將袖一揮，盤坐在石柱頂端，默默調息以待。

過得三四炷香的功夫，他忽然抬頭去，見十數道青紫遁連在一，正穿空破雲而來，夭矯迤邐，如一掛虹橋鋪展，聲勢倒是不俗。

「咦？有趣，有趣！」

在那些遁中，晏平突然停下形，又一揮手，示意他側的晏家族人也止住。

他看著石柱上的陳珩，觀了一陣，才緩緩開口：

「你知我等要來殺伱？為何不逃，莫非是自覺敵不過我的神通，要束手就擒嗎？」

「可惜……」

他冷笑一聲：

「我倒是不會給你留下全的！豎子！蓁兒尚在世時，我便一直想將你千刀萬剮，今遭可算是容我逮著機會了！」

「我為何要逃？」

陳珩聞言搖頭：

「不過，我卻是心存著一問，你們能否答我？」

「來，問罷！你做個明白鬼！」晏平目森寒。

「你們這次上……」

陳珩緩緩起，笑了一聲，月白大袖自然曳地輕垂，道：

「帶了多符錢進來？」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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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