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索人

迎著艾簡的目。

在短暫的無言后，陳嬰還是搖了搖頭。

「又並非是一母所出，他陳珩的生死，又於我陳嬰有什麼干係？再且，地淵可是廣大非常，不是我小覷艾兄，以你的本事，想找到他，只怕來回一趟，都非得兩三月不可……」

而地淵中的神鬼無數，陳珩死活都尚未可知。

若下去只是尋得了一。

那也是白費氣力！

「方才你也聽得了，我近日和怙照宗的幾位長老，要以他們宗的『元磁金球』，顛倒地淵的兩儀元磁，將濁給吸附上來，震地，那可是一樁大作。」

見艾簡似還有要開口的意思。

陳嬰淡淡一笑，道：

「你莫非以為自己的那點玄修為，能夠在『元磁金球』下倖存下來？濁起時，地震，一應生靈都要被悉數殺盡，難以倖免，還是莫要去自討苦吃了。」

元磁金球？

艾簡不由自主吃了一驚。

此乃是怙照宗的一件道。

怙照宗的幾位道君花耗了不苦功，在天外宇宙四採集地心元磁之力，以此為主材，輔以萬年玄鐵、罡煞之炁、五真形等七七四十九種珍貴輔料，才得以煉。

在此寶就后，怙照宗為此還大慶了一日，眾真歡騰。

這元磁金球含有莫大的威能，一旦放出，憑藉自重量，都足以將一方界空得塌毀崩陷。

所至之，一切有無形之，不拘是什麼銀山鐵壁、前古神怪，都要被消融灰，不能抗拒。

更兼得此寶還能夠借地心元磁之力，顛倒兩儀，就更是個不凡了。

聽聞陳嬰居然向怙照宗借得了元磁金球，艾簡在訝異之下，對陳嬰的敬畏又更深了一層。

不過地淵可是胥都天的命脈所在，里至深的陣法，關押著一群自前古時代存活下來的神怪、菩薩、大妖、魔王……

更莫提還有一尊解仙在里藉著法茍延殘了，可謂是一座氣森森的天地牢籠！

旁人或許是不明真相。

但艾簡畢竟是十二世族的出，又曾在玉宸派修道，自然是知曉這些。

陳嬰和怙照宗的人敢對著地淵用元磁金球？

就不怕搖了牢籠，就那些兇神放出了生天來？

對艾簡的疑慮，陳嬰卻沒有要作答的意思，只笑了笑，道：

「我縱是想同郁儀羅府那好聚好散，陳珩也不過是可有可無的添頭，不值得花費太多心思，關鍵還是在於陳宣武那……

元磁金球近日便要啟用了，已是算定的時辰、方位，更改不能，你縱是想討好我，要下去尋人，也是自取其禍，並不值當。

更改門庭乃是件大事，我容你些功夫來思慮，在此期間，你隨時能夠簽下法契，落下姓名。」

他施施然取出了一張金閃閃的契紙，手遞給艾簡。

而艾簡在接過後，只是看了一眼，面容便微微變，幾發作，只是強自忍耐了下來。

待得他一行行看完后，額角已是青筋迸現，抑不住怒火。

「陳兄是把我艾簡當了僕僮嗎？哪怕如今是虎落平了，又何必欺人太甚！」

他冷聲道。

「誰家的僕僮能進先天魔宗修道，有福地府？又能夠觀閱《瑯嬛笈》這本宇宙奇書？艾兄，非是我要苛待你，實是你眼下已然別無他，只有我陳嬰這一條退路了。」

陳嬰笑意自若，直視艾簡雙目，一字一句道：

「當然了，你若是甘願在東彌南域這等窮土了此殘生，能將師門仇恨置之腦後的話，那便當本真人只是遞了張廢草紙過去罷。

想不通的話，等過上月余，再給我答覆罷，陳某亦不是不通理的人。」

他輕輕拍了拍艾簡的肩，若笑開口言道：

「我知你還心存著顧慮，可過上個數十日，負責玉宸派南域道脈校考的司馬靈真和侯溫，便會來這小甘山見你，屆時他們也會一併帶來王述自盡的死訊。

到了那時候，何去何從，我想艾兄應當便能夠下定決心了。」

艾簡瞳孔猛得一。

心念急轉。

也便明白了過來。

分明司馬靈真和侯溫是負責道脈校考的巡照道人，可卻遲遲不來自己的玄真派勘定。

這個中緣由，只怕皆是因為王述師兄了。

若王述能夠凝練上品金丹，莫說是丹一品了。

派中玄教殿的一應長老投鼠忌下，也要看顧王述的麵皮，給自己玄真派的評定，絕然不會低。

上考不敢斷言，但一個中上考，必然是不了的。

可而今王述僅是丹四品之相，還被谷昭的弟子和立子以下伐上。

玄殺金丹。

威名盡失。

那一個下下考，必然是逃不了的……

「難怪這二人遲遲不肯來玄真派見我，分明司馬靈真還在浮玉泊過面，除去了一頭惡嗔勝魔。這些人竟是在等待王述師兄的丹品？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想到此。

艾簡只覺得仿是一片雲被掃去，心頭再無困了，不由得升起了一愴然之。

師尊被害，師弟被殺。

而今被王述師兄都被除去。

這偌大玉宸派。

看來實是再無他艾簡的立錐之地了……

看得艾簡眸一陣閃爍無定。

陳嬰已是知曉他的心思，緩緩笑了一聲，也不多言，就縱離去，瞬息飛掠出重重關山之外，不見了行蹤。

而艾簡在瞥見陳嬰墨玉面下，睛瞳中封存的那道煞氣騰騰的影后，亦是一時默然無言。

直到陳嬰已離去后不知多久。

他才手一招，不知從何，喚來了一口銀芒四的鋒銳飛劍，將之握在手中，挲幾陣，低聲道：

「銀目，你方才都聽得了吧……我該如何才好？」

他手上這口銀芒四名為「銀目劍」，為法之屬，已是孕有了元靈的了。

銀目劍是岳長老生前親自施為，呼朋引伴，用玄中銀為母材，神水浸泡，天火炙烤，三千大匠鍛打磨鍊，埋藏於萬古銅山之下，盡汲英氣秀華，算定時日後剖山為兩半，才方就。

此劍只放在半空中，便如是一尊銀目大神明睜目，耀得方圓數十里皆是亮如極晝，不可視，因此得有了這個名號。

銀目劍與艾簡朝夕共，誼深重，遠非他人能比。

聽得艾簡的問話，銀目劍先是微微了，發出一聲高劍鳴，爾後劍才傳出來一道清脆如黃鶯的聲：

「小簡，你如今正是在『攝取五』的時候，要持定心神，若是走火魔了，日後道途上可怎麼辦？」

艾簡長嘆一聲，聲音微有些哽咽：

「王述師兄死了！他死了！你讓我如何靜得下心來！他的天資可是連火龍上人都稱讚過的，如何才只會是丹四品？！

定是恩師死了，無人可以依靠，在門中被谷昭那老匹夫明裏暗裏打，才延誤了功行，落得如此下場！」

此再無旁人。

艾簡也終是眸赤紅，舉袖掩面，幾乎潸然淚下。

他的師門關係甚是和睦異常，兄友弟恭，相數年間，都並未有過毫的不快。

而早在艾簡破門而出，孤一人前往玉宸派修道時，也是岳真人憐惜他的境，將他收門牆中來教導，可謂是師恩深重。

正因此緣故，在岳真人被谷昭暗害后，他和萬松才會不顧門規，對谷昭的獨子施下死手，來個以牙還牙。

而今。

在王述被和立子攻殺后。

除去他這個戴罪之外，岳真人一脈已算是盡數絕了，風流雲散！

念及至此。

艾簡只覺得心似刀絞，愁緒萬千。

「方才那個陳嬰，好似只是一道靈分化而出，並非真親至？」

銀目劍亦是深深嘆了一聲，道：「觀他左眼中那道魄，必是修行了什麼魔法邪，你在同他打道時，只怕要小心一些。」

艾簡苦笑一聲，搖頭：

「他方才的言語中，說要同怙照宗一齊向地淵打出元磁金球？想必真應是在怙照宗的山門了……」

「你要應了那個陳嬰的法契?」

銀目劍忽然開口。

艾簡反問：「我已聽得了他的這麼多，你覺得陳嬰是個善類？我能逃不？」

銀目劍半晌無言，劍搖了搖，卻是不知該說些什麼。

艾簡仰起頭，看向天邊聚散無常的流雲，目滿是複雜。

仔細想來。

早在艾媛自作主張，來南域尋照天子時，陳嬰便已是順帶盯上自己了。

那時他用一門心的幻，讓艾媛誤以為陳嬰也是自己男寵中的一員。

而艾簡在幾次照面下，居然沒有看出艾媛是中了幻，沒有察覺到分毫跡象……

「他陳嬰同我說了這麼多，若是回絕，只怕頃刻間就會迎來殺生的禍患。」

艾簡怔然，將袖一搖，道：「連王述師兄都死了，誰又還能庇佑我呢？九州四海雖然廣大，卻再沒有我艾簡的去了。想繼續修行，想為師門復仇，看來只能投向陳嬰麾下，甘為鷹犬，令其驅使……」

他手上的銀目劍微微閃了閃，將華一收。

一人一劍皆是久久無言，再沒有說過一句話。

……

……

高山秀奇，林麓幽深。

離了小甘山後，陳嬰將雲頭按落，在一清凈地界停下。

他將手一指，便從半空紮下來幾旗幡，起了一片法陣，如羅蓋般罩住群山萬壑，將之籠定在了一片深白的稠雲中。

爾後又放出一座約莫畝許大的緻宮觀，上下皆由烏山金銅鑄就，窗柱門戶渾然一，皆在燦燦。

陳嬰徑自登殿中，坐了主座，隨意取了一本道書在手翻看起來，意態閑舒。

而在翻看時，他睛瞳中的那道影幾個沖盪穿梭，卻都是沖不出來，終是不耐言道：

「你在此地作甚，不回怙照宗去了？」

「怙照宗自有真在主持，我去作甚？」

「那你將我放出來，或是把我弄去怙照宗，讓我好生吸食一番氣、煞氣！囚困在你目中不得自由，這算是個什麼模樣！」

影道：「好端端，怎突得把我帶來你的這分上，你小子在打著什麼鬼主意！」

陳嬰頭都沒抬一下，只將手上書頁翻了翻，道：

「你也知曉，我真尚在悉元磁金球，離不得。而艾簡若是迂腐不堪，覺得我是個魔門賊子，不同流合污，將司馬靈真和侯溫串聯起來，屆時，便是你的用武之地了！」

他這一說，影登時瞭然，嘻嘻發出怪笑聲音。

「明白了，你是覺得這靈打不過他們三人聯手？要我給你當護道人來了！哈哈哈哈哈！本大爺真是舉世無敵啊！」

那影似是暢快至極，在陳嬰睛瞳里飛速遊走了幾轉，道：「那艾簡可會簽下法契？」

「他還有別的後路不？」

見陳嬰語氣如此篤定，影反是不解了：「他好歹也是上虞艾氏的出，就算重返玉宸派無了，難道就不能回族中修道？」

「你是沒聽過艾簡的境遇，此人縱是死，也不會願意回返艾氏的。」

陳嬰莫名一笑，卻並不細談。

將艾簡收歸己用，便無疑是在未來收服了一尊殺力無窮的劍修。

劍道第四境——劍如一！

縱是不如修了劍氣雷音的和立子，也是個人了。

而陳嬰既決意以陳玉樞為馬首是瞻，便是要全力以赴，網羅羽翼，為他辦事，還要辦得漂亮！

須知在陳玉樞麾下效力的，可不僅僅是他陳嬰一個。

陳祚、陳縉、陳道正、陳嬋……

這些皆是同他爭功的！

在此般景狀下，他又怎能不收羅各州人傑，壯大勢力？

這就猶若是世俗間的諸皇子奪嫡般——

唯有廣結黨羽、選爪牙之士，才能用之爭鬥，不在半道為人所害，方便蓄積大志！

在陳嬰暗自思忖之際。

忽聽得一陣飛空聲，然後便是一馥郁芬芳的香氣直衝鼻端。

「主上，郁羅仙府那有傳訊來了。」

有聲開口言道。

「是誰？」

陳嬰揮手：「又是關於陳宣武和那個袁揚聖？」

聲又道：「這一次不僅於此，還添了個人名，郁羅仙府要主人將一個陳珩的，同樣送去天外來。」

這一句終時讓陳嬰皺眉。

他闔上書中書卷，抬頭問道：

「等等，陳珩？這倒奇了，他們是從哪聽來的這個名字？」

……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