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業》第140章 功

第140章功

峰柱似天畫戟,搖片片煙霞,照出一片顯明通來——

丁韙微微翕,一時正

這個年輕修士側過軀,目死死黏在了石柱上,似是想說些什麼,卻話到邊,又兀得止了。

蝕紅水」的修行之道已留在五雲野將近一甲子,卻無半個生靈能夠取得在手,這個中的巨大風險,自然無需多言。

而莫說最後功了。

哪怕只是近得石柱範疇五十丈者,細細數個遍,都絕不會超乎十指之數。

那些無一不是幽冥鬼道天賦異稟,百十年都難得一見的逸才、俊傑!

自視甚高,憑著一口不甘屈於人後的心氣,興沖衝來石柱觀經,滿懷期冀,自覺能夠修這門天地真水,將造化取得傍

可這些修士的下場,無一不是被劍氣斬殺,神魂兩消,凄慘死,只落得個外界的嗟嘆聲名。

見得而今石柱大發雷霆宏音的景狀。

丁韙既是震愕,又是慨莫名,心中莫名生出了些惜才之意。

他乃是五雲野主人丁憲的第二子。

而丁憲與中乙劍派的那位喬真君,自然也是多存著幾分誼。

否則喬真君也不會在斬殺黃膿大神,將這尊兆修大神的萬里鬼國一番洗鍊滌盪,重新更名為金鼓駐了其間后。

卻是將五雲野這塊上好地皮,施給了丁憲,讓他來做道場主人,順帶將「蝕紅水」做個看管。

因著這般緣故,相較於宋如樸等尋常景修,丁韙也更是要深知石柱的

在他看來。

能近得石柱五十丈範疇,已然是個萬里挑一的天資了,殊為不易。

若是不半道死,將來的就想必也不會遜於其父!

而若是將「蝕紅水」這樁傳承取得在手……

丁韙暗暗皺眉,眉宇間神頗是複雜,最後在心中悵然長嘆了一聲。

這時,被問話的宋如樸也連忙將陳珩的來歷一一說清。

丁韙聽完后,目芒閃爍不定,出若有所思的神

那豈不是與喬真君同是一族?

只是不知那玄真派究竟是何等來歷的玄門……

正在丁韙念頭電轉之際。

在被五煙羅所遮蔽的石柱,陳珩的進展卻是愈來愈順暢,步履也愈漸加快。

甚至不需三息。

往往只待得石柱上浮現出新的金文字,一眼過後,他便振袖上前。

雖說腦中記述下的經文會被磨去,難免會忘卻。

強撐不過幾息功夫,就只余了空

但既已在一真法界刻下了痕跡,那便是現世的文字一時會消弭形,倒也不妨事。

……

「仙人杖腦,頭合足,使鎖若無匙,如無柄。」

……

「水字之形,以象字,釋亥釋水……」

……

「夫門,可開可閉,猶若冬令,天地閉藏如門之閉,進出不通,若春令,萬萌芽似門之開,往來甚通,以此推之。」

……

不知不覺中。

陳珩距離石柱,也便僅是剩了最後一丈的相隔。

只要振袖探手,再上前個幾步,便能親

他臉上見狀微微一笑,忍著腦中接連不斷,如若針扎般的犀利痛楚,最後一次袖,將金蟬握定,心神往其中一沉。

這時刻。

一真法界的地面上,已是齊齊整整寫有了兩篇經文,麻麻不下有近千字,如一群群蟲蟻簇聚。

「兩篇經文,孰真孰假,究竟誰才是那個真切的?」

他呼出一口長氣,俯向地面,略沉起來。

於石柱上所顯現出的金文字,非僅是「蝕紅水」的修行之道一類,還會摻雜些旁的經文,混淆其中,極是考驗修道人對於玄理道論的掌握。

陳珩雖分出了兩篇屬相迥異的經文來。

但若讓他二擇其一,從中選中真正的那篇「蝕紅水」來,卻不是急切間就能夠做到的,至得六七日不可。

這期間還需翻閱無數道書,引經據典,才能實有把握,所治必中。

而眼下他僅有三息功夫。

雖說在「現世一天,法界十日」的規則下,陳珩所擁有的時日,要比其他前來觀經的生靈,充裕不知凡幾。

但這個充裕,卻也並非是不存著限度的……

「看來唯有親試法了,看看這個,能否辨出真假了。」

陳珩不再猶豫,先行盤坐在地,擺出一個「五心向天」的姿勢,挑中第一篇經文,按照指引,胎息倏而一,將氣機運轉起來。

可過得半晌,卻並非有毫的反應,各竅經脈皆是沉寂,一也不,沒個響應。

雖是訝異,但此般境,也容不得陳珩再做什麼深研了。

「再來試試第二篇……」

他一邊思索,一邊停了法決,重新將心神調息的圓融合一,這才又默默運起第二篇法決。

只是剎那。

第二篇法決才剛運起,心口便猛得一疼,然後整軀便麻起來。

先是頭頂、再是眉目、手臂、腹,最後蔓延到雙足

這時刻,縱使陳珩已合指止了法決的運轉,卻也是個天河決堤般的洶湧之相,本難抑,無法違抗。

起先只是皮的異樣,但過不久,那怪異的,就也傳了臟腑中。

軀微微一搖,一塊塊的皮如紙糊般從骨架上輕易落,紫紅的臟流嘩嘩而墜,落地就稀碎為腐臭的膿,穢不可聞。

而這時,陳珩的盤膝,只剩下一慘白的骨架。

那骨架巍巍屈,從地上艱難爬起,緩緩未走幾步,卻也轟然塌下,化作一灘骨,隨風消去。

「第二篇法決原來是自盡兵解用的?可看其中的玄門語,倒是和第一篇法決頗有相合之,喬真君為做迷之用,還真是花了一番心思……」

影一轉。

陳珩的心相又重新在一真法界復生。

他微微一笑,將第一篇法決重新默誦了一次,便將心神迴轉了現世。

拔足越過最後一丈的距離后……

石柱上便傳來一偌大的吸力,讓他不得不將大袖揚起,合掌一拍,落於了其中。

「轟隆」一聲!

整片五雲野似是都震了一震。

山巒發響,河湖起波!

五朵上盈千丈、耀照虛空的罡雲更是滾滾而,好似即將天崩也般,發出無數的雷霆霹靂之聲,放出無盡無窮的五

與此同時,石柱上遞來一清晰意念,催促陳珩將法決完整念誦出口。

他試探往後一退,可手掌卻是死死粘附在了石柱之上,分毫不……

「看來即便是削去這條臂膀,還是離不得石柱。」

默默察了一番,陳珩心下笑了一聲:

「看來誦出『蝕紅水』的全篇經文,便是這傳承考驗的最後一個步驟了?」

他頓了頓,,便將第一篇法決悉數道出,一字一句,清清晰晰誦了個乾淨。

有一真法界在手,本無虞有隻字的倏忽

而在法界地面記述下的那兩篇法決,第二篇乃是兵解自盡的法門,親試驗無疑了。

二擇其一。

剩下那個,自然便不必多言了!

隨著最後一段念誦出口后。

在陳珩注視下。

石柱表面忽得綻放出了道道,仿是里在藏著不斷躍的一,正待要破封而出!

而下一刻。

那幾是有天之勢的石柱便突兀炸碎!

一掛猩紅河嘩啦啦從石柱衝出,重重疊疊,以狂瀾拍岸的勢頭,只一個盪卷,就將陳珩兀自裹在了其中。

「……」

這一霎。

只在電火石間!

被捲河中的陳珩還不及做出什麼作,腳下的百丈地面,也瞬時轟然塌陷,顯出一口深不見底的幽暗空來!

「嘩啦」一聲。

河帶著陳珩往空一鑽,就不見了蹤形!

而不遠

還在與宋如樸攀談的丁韙見得這突如其來一幕,跳心驚,狠狠怔了怔,才忙不迭駕著風,亡命般遠遠遁開。

那護衛丁韙車輦的數百鬼將,也皆個個失神。

「這……這……」

等到足足退去了十裏外,膽氣才方稍稍又一足,駭然回頭去。

卻見河鑽進的那口幽暗空中,不知何時又升起了一圈暈,化作制,牢牢實實將口封住。

兩鬼駭然相視了一眼,皆是不知該說些什麼好。

宋如樸哆嗦了幾下,渾都在,一臉苦相,道:

「二公子,這石柱怎就突然碎了?你家學淵博,見多識廣,這到底是個什麼章程?觀經一事,究竟還是不?」

丁韙皺了皺眉,苦笑一聲,道:

「若是觀經出了錯,那位陳兄,只怕早已被劍氣斬殺當場了,而今,應當……是了吧?」

兩鬼四目相對,又是一陣無言。

在彼此都驚疑不定間,天地間忽而一陣宏音發響,大作!

在千丈石柱碎裂的斷塊

一道模糊不清的瘦削人影似在石柱崩碎,河出現后,也掙了某種束縛,悠悠揚揚升起來。

側伴隨著沖霄的森厲魔氣和麻麻的猙獰道兵,若若現,景象凄怖,如是一尊九幽深的大魔衝破幽障,降臨於了人間!

群山震,千峰發響。

迴音久久不絕於耳,直眾鬼雙耳聾!

而那道如日臨塵,聲勢赫然的人影在顯世后,卻並無什麼驚天地的大舉

他只向西去,悵然長了幾句,軀便如山霧般消散,徹底兵解而去。

「日落三杯無事酒,人閑八句自然詩,來朝雲過青山外,回首空聞猿鶴悲……

喬玉璧,多謝你留我傳承,是我輸了你一招,技不如人,無怨無悔!待我轉生過,再來同你清算這樁恩怨!」

整片五雲野的山石草木皆被震得隆隆而,響徹長空!

一時之間。

眾鬼皆是驚駭,手足無措。

而遠隔數百裏外。

一座孤寒高峰之上,面白無須的丁憲正在闔目靜坐,頭頂懸放著三朵璀璨金蓮花,焰火流離閃爍。

突然。

這位五雲野主人心有所,率先騰雲而起,將目去,正巧見那人影消失的一幕。

爾後便是宏音大放,饒是以他的鬼道修為,都被震得半邊麻非常,心頭驚慌。

「這莫非……就是喬真君提到過的那位興老祖?有人在取出『蝕紅水』的傳承后,也解出他留石柱中的最後一神念了?不過這老魔究竟是真死,還是假死……」

丁憲瞥見斷裂的石柱,和那被暈封住的幽深空,心下一沉。

他想了想,自覺以自己的修為,卻還是難以包攬此事,若是出了什麼錯,只怕這微末之軀,卻還難以承載。

遂掐了個法決,頭頂懸放的三朵金蓮一收,就化作一道湛湛黃裹住軀,掠空而去。

過得小半刻鐘后,丁憲突然在一座高聳靈峰前降雲停下。

他翹首了一眼,先伏地叩首拜了三拜,禮數周全。

爾後才是一步步拾階而上,並不是直接化而走,登進山頭,毫不敢怠慢。

在那靈峰的頂上,存有一座紅頂紅瓦的簡樸道觀,並無什麼華貴裝潢,也未有什麼住持、道在其間居住。

唯有在殿上塑著一尊莊嚴神像,約莫丈許,高大非常。

那神像的雙目雖無點睛,只是空白一片,卻也給人一犀利鋒銳,仿是無不斬的姿態!之生畏!

在丁憲一步步虔誠登階上山之際。

那莊嚴神像霍然一,眼眸中霎時大作,直將整片天得一黯,不敢爭輝!

「這是……」

丁憲先是一驚,旋即大喜。

然而還未等他多做作,耳畔忽響起一道淡漠的聲音,道:

「丁憲,那興老怪已去轉世了,方才不過是將死時的言語罷,你不必憂慮。」

「原來如此,真君果然神通廣大!」丁憲聞言停了腳步,將頭一低,恭恭敬敬開口道:

「不過,那取了『蝕紅水』傳承者,他——」

「他喚作陳珩,東彌州人士,生父乃是陳玉樞那邪魔,同某是多年的仇寇了。」

那淡漠聲音打斷了丁憲未盡的言語,話語中並未流出什麼來:

「在陳珩修蝕紅水』后,你命他來金鼓見我。」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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