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山喬氏

話音落下。

丁憲忽覺一陣地轉天懸，眼前霎時恍惚。

待得再睜開眼，神智清明時，自己已被一大法力施以虛空挪移，兀得搬運到了道觀之。

「小鬼丁憲，拜見喬真君！祝真君仙業早，萬福無疆！」

供桌面前，那尊莊嚴神像已然消失不見。

取而代之的，卻是左側團上，一個面如冠玉的俊朗道人。

他著一襲深青寶，頭戴元大蓮寶冠，腰間以七彩絛系著一柄三尺劍。

只劍偶爾流泄出的一犀利鋒銳之氣，都著似是要斬遍諸天神鬼，撼山削岳的無匹氣魄！

直躬行禮的丁憲忍不住汗倒豎，跳心驚。

恨不能將頭低了一低，再低又低……俯進埃塵里去，才好避過那澎湃殺天的凜冽劍意！

「你近年來於劍道上的修行卻是懈怠了，丁憲。」

見丁憲兩戰戰，幾乎汗流浹背，心神不能夠自恃的狼狽模樣。

喬玉璧面無表抬眼，微微屈指，在腰間三尺劍上彈上一彈，消去了那恣意的劍意后，才丁憲如釋重負，心中緩緩鬆了一口氣來。

他淡淡道：

「這麼多年，自我從削山柱，留下『蝕紅水』的修行之道后，時日已將近過得了一甲子，你還未修『劍氣雷音』的境界？」

丁憲才稍松，這時心下又狠狠提起。

他支支吾吾，一時不知該如何言語才方好，當即便面愧，只唯有苦笑而已。

「權位資材種種，皆不過是外之外，看來當初命你丁憲掌管五雲野，反而還是害了你的修行。」

喬玉璧道：

「早年間於我開壇講法時，你與樓伏，便是那千百之眾中劍道資質最為出眾的二者，切記，切記，勿要忘卻當年的一片向道堅心了。」

「真君……小鬼省得了，定銘於心中！」

丁憲聞言更是愧萬分，一咬牙，當即拜倒在地，重重叩首。

「礙於中乙劍派的門規所在，我雖不能將你和樓伏收山門來教導，但卻並非不能給你們二者一個用來容存命的道場。」

喬玉璧平平道：

「丁憲，你若能在二十年修『劍氣雷音』的境界，我便賜你一枚萬象宮的考校符詔。

那方天外玄門素來奉行『有教無類』的法規，對妖魔人鬼，皆是一視同仁。萬象宮即要履職的副宮主乃是我四族叔，若是由我親自出面，他老人家應當會賣我喬玉壁一個薄面。」

丁憲聽了這一番話，如是被雷霆霹靂在耳畔震了震。

頓時就有些失魂落魄，只覺得眼前一陣陣金星灑，立足不穩。

萬象宮——

這方位於了明天的高上玄宗，他也曾在喬玉壁講道時的閑談間聽聞過。

萬象宮雖是比不得胥都天的八派六宗，卻也是存有一尊道君坐鎮于山門的，宰執閻浮眾生，聲名顯赫！

而他不過是地淵的一介微末鬼之軀……

若是真箇能夠拜這方天外玄宗中修行，那縱是修神境界，都能奢一二！

「此事我已同樓伏言語過，只是見你心不定，才暫且擱下，日後還需勤勉修行，勿要自暴自棄。」

喬玉壁也不多看丁憲那副激涕零的模樣，只在出言教導過這名弟子后。

便手袖，取出一枚頭令牌，遞給丁憲：

「那陳珩既得了『蝕紅水』的傳承，便是同興老怪結下了因果，在他修出關后，你代我將這枚令牌給他。」

「這是？」

丁憲雖有疑，但還是恭恭敬敬接過。

他好奇看了幾遍，都沒瞧出什麼端倪來，便問道：「敢問真君，這是仙道的法還是什麼寶？」

「不過是興老怪的罷了，要代的事已然說盡，我便不久留了，於修行上，你應該好自為之方是。」

喬玉壁在淡淡說完這句后，軀就化作一道劍潰散，映得四壁亮若水銀。

劍飛落到了供桌面前，就重新化作一尊莊嚴神像，肅穆不。

「小鬼恭送喬真君！」

丁憲見狀，連忙行大禮參拜。

直待得喬玉壁將念頭隔空回，神像重歸了那副泥塑木雕的姿態，才緩緩抬起首來，神卻也萬分複雜，

自從喬玉壁斬殺了黃膿大鬼神，開闢出金鼓后，便甚再開壇講法，連面也不曾過。

而似是今日這般，將念頭隔空映照，顯化於世。

還得再追溯到三十年前，樓伏在演法時，一劍便斗敗了十六個敵手。

「萬象宮……我道喬真君先前在閑談時，為何屢屢會提起這方天外玄宗，原來那時真君便有了腹稿，定下了我等的去？

只是樓伏這小子既然知曉，為何也不對我明言相告？害我妄自蹉跎這許久歲月……」

丁憲心下悵然長嘆一聲。

想到喬玉壁對自己那句「心不定」的評價。

沉默片刻，便唯有苦笑一聲。

喬玉璧出於山喬氏，

而山喬氏乃是胥都天十二世族的其一，自然枝繁葉茂，基深種。

喬氏的族人遠赴天外修道，並了一方玄宗道統的主事之一，也倒並不罕見，是件常事。

似是這般名流世族，向來便是秉承多方下注，以綿延家運的謀算。

以世俗俚語而論，便是好不使蛋都打碎在一個籃子。

往往一族的子弟同席宴飲，若論起出來，甚至能夠湊集胥都天的整個八派六宗，都算不上什麼新奇故事。

不提以喬玉壁的純真君之尊，自然是口含天憲，金聲玉言。

單是他出於山喬氏，僅憑這份顯赫家世，要來一份萬象宮的考校符詔，也並非是什麼難事……

「二十年，修『劍氣雷音』的境界，以拿到一枚萬象宮考校符詔……雖不難，卻也不是上下皮子一，就能夠做的事。

真君待我如此恩重，為我悉心打算，看來唯有發出一番振作之志了！我若是再自傷世，因著鬼之而自輕自賤，那便是真正無有面再存活於世！」

丁憲心思轉了又轉，長嘆一聲，將足一頓，就化作一道長虹破空飛去，不見行蹤。

……

……

而另一。

幽邃的空。

被河將渾上下包裹住的陳珩，正安閑自在地盤坐其中，雙手按於膝前，眼眸微閉，好似空游於虛冥，無所依憑，要隨水波流轉而去。

那從石柱上得來的法決正自然而然，循著河傳來的一冥冥指引而催，不斷將河水煉化。

一點點，要在腹中凝一滴真正的「蝕紅水來」。

這蝕紅水若是需邁門徑，非得要巨量的蝕靈機做輔，才方能夠就。

而先前在一真法界，又哪得什麼蝕靈機？

也無怪苦心運使了幾次，都是徒勞無功，不見毫反應。

如今這如天瀑般洶烈的河，整整一條，皆是蝕屬相的靈機所化，任由陳珩來做取用，毫無顧忌！

如此一來。

又何愁不？

他的胎息在中徐徐轉，向外擴出一團皓白暈，將周所在的水一片又一片刷去，捉拿進竅，按照蝕紅水的修行法門運轉，雙目都一時呈出鮮艷赤來，如若滴。

這蝕紅水的法門若是初次得見，說也得花費上苦功，細細研讀一番，才能夠爛於心，去放手施為。

而陳珩一邊在河中汲取靈機，一邊卻在一真法界不斷運使，練個中脈絡。

在這般的分心二用下，雖是在一真法界走岔了幾關竅，不慎嘔幾回，卻也是進境飛速，很快便瞭若指掌。

在氣脈竅間上下運行無礙，好似圓融如一了般，再無什麼凝滯頓挫……

時日匆匆而過，到了第七日後，陳珩忽得收束了一氣機，腦中傳來一聲猛烈炸響，一莫名難言的流遍了四肢百骸。

他大笑一聲，將手一翻，掌心便緩緩浮出一滴蝕紅水，紅彤凄艷！

這滴真水甫一顯化出，便展出無邊的兇戾晦之意，將周的河都牽引得一時，喧嘩聲大放！

「蝕紅水，總算是煉出來了一滴，得門徑了。」

陳珩凝著懸放掌中，寂寂不的那滴蝕紅水，心中慨萬千。

繼修了「先天大日神」這門上乘道后，他總算又是得了一門強絕的殺伐手段。

而上乘道雖是道的極致，再往上一步，便是列為神通之屬了，極是個不凡。

但若是真論起來。

「先天大日神」與「蝕紅水」相較，卻還是要差上了一籌。

此水畢竟是幽冥真水的三大子水之一，是天地奇珍。

常言道：

法分三乘，而仙有五等。

在蝕紅水的修行之道中，凝練出一滴蝕紅水來，只能算得上是初門徑。

一旦用去，便唯有重新尋覓得一方絕地，將其中的蝕靈機採用，才方能又重新練出一滴來。

而小境界，則需是練出足足九九八十一滴蝕紅水來。

中是需將法決悉心參，以一方名為「三素炁」的寶葯為引，將那九九八十一滴蝕紅水上下洗鍊一番，才方能夠再做突破，煉出整整三百六十五滴蝕紅水，暗合大周天之數。

至於大至境。

則是要與「羅闇黑水」或「往亡白水」這任意一門子水同修，將氣息相合，方夠證就，修出一枚法種存。

這法種一旦凝練，便不只拘於蝕靈機的一門一戶，且威能幾是可以翻天覆地，與先前不可等量齊觀！

這世間真水、真火，本就是數量愈多，威能便愈是不凡，蝕紅水自然也不例外。

一滴蝕紅水，便足以腐絕修道人的寶，將之生生斃命。

而百十滴齊聚，若是一個不慎，說不能連法都要被污穢，生生打落一個品階，淪為灘廢鐵爛鐵。

至於千滴發出，那更是個萬軍辟易，無人能及！

足以橫掃攔在目前的一切敵手了，占魁稱雄！

陳珩自忖，有眼前這掛蝕河在，他凝練出九九八十一滴蝕紅水來，將這門法道修行至小境界，非僅不難。

觀這龐然的靈機總量，應還綽綽有餘才是……

「只可惜，現下卻是缺了那方『三素炁』，若有它在，將蝕紅水洗鍊一番，離元換質，說不得連中境界，都能覬覦一二。」

陳珩將虛懸掌心的那滴蝕紅水收回，向周奔涌的猩紅河，心下暗嘆。

也不知這河佈置，是否是那位喬真君有意為之。

其中所蘊含的充沛靈機，顯是要助他一臂之力，令陳珩在蝕紅水上的修行再做益。

若有那「三素炁」在，哪怕是修不出三百六十五滴的大周天之數，但凝練出個二百餘數，也應不難。

不過而今……

陳珩微微搖頭。

將心神一定，繼續沉浸在法決之中，不斷將河中的蝕靈機掠為己用。

就在他周氣機鼓盪，似奔流沖飛不止時。

五雲野不遠，一口仄的河谷。

幾個玄真派的道人戰戰兢兢，合力撐起了一片罩，籠住形，直待得頭頂那片漆黑幽冷的鬼雲遠去后，才哭喪著臉，小心翼翼收了符。

「那個做高辟的老鬼，怎一直在五雲野周邊打轉，他究竟想幹些什麼？給自己尋個好墳包不？」

一個頜下長著山羊短須的乾瘦道人小聲罵道，了額角冷汗，手心仍是在發。

周遭幾個道人也都紛紛附和罵了起來，顯然心有餘悸。

在這片嘈聲中。

最角落。

提著一把鐵劍的許稚更是面無人，直將背脊死死倚在巖壁上，才沒有兩一，跪倒在地。

「有鬼！有鬼！這地淵里實是太多鬼了，比黃泥道上的螞蟻還要多，一見便是一群群的，會死人，再待下去，一定會死人的……」

許稚心狂：

「不行，我一定要找到師弟！有他在旁邊照拂，我才能存下這條命！只是師弟究竟去哪了，他不會已經被鬼吃了吧？！」

在許稚心緒翻騰之際，卻未察覺到，不知何時，周遭的嘈聲已是漸漸停了。

他嚇了一跳，忙轉目去看，正對上了幾雙著寒意的眼。

「許師兄，方才在想什麼呢？如此出神？」

蓄著山羊鬍須的乾瘦道人皮笑不笑，道：

「眼下這般危局，不知師兄你又有何良策啊？」

……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