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仙寶

燦燦的晶瑩虹閃爍不休，燁芒點點，亮雲縱橫飆溢——

他此刻竟是虛懸在冥宇之中。

空空，並無一著力之。

許稚驚異抬頭看去，四面八方，只見得是日月周遊，諸天星象。

在這穹天星海當中，不知何時竟又添出了一面掌大小的古鏡，鏡面一閃，從里就鑽出來一個雙眉高聳鬢，著滴赤的古怪子。

子不耐煩地看了許稚一眼，手指一點，隔空攝過許稚的一滴，又耗了數十口仙靈之炁噴去，眸中忽得艷紅一片。

一團赤罡雲也飄飄然躍出他頂門。

其中的幽幽暗暗，如是涵蓋了無窮天數變化，自然法理……

過得許久。

子臉上忽浮出若有所思神，臉頰狠狠一，忍不住就破口大罵起來：

「他媽的胥都天！真是幹得好事啊！這八派六宗里儘是些滿肚子壞水的老王八！故意的不？分明元岱仙君都已將你們許家好生安置在中瑯州了，可我就睡了一覺醒來，中瑯州沒了？許家就亡了？就剩下你一獨苗了？！

當初約好了要留存許家一個苗裔，還真就是一個，半個都不肯多？黑了心的蛆！

早知道就不來胥都天了，就你們這等被狗糟蹋了的心腸，活該生出了陸羽生這個道逆！」

「還有伱這廝——」

那指天罵地的古怪子忽得轉，一臉煞氣瞪向許稚，跳腳道：

「和你這等蟲豸一起，要如何才能興盛赤龍許家，重建無生劍派？！

我看不如抹了你的元靈，我自佔了這副許家的軀殼，還更要靠譜一些！」

「這位前輩——」

忽得在這片陌生虛空中，四周儘是天外的奇異之景。

又有一個古怪子嚷著要奪了自己的軀殼……

許稚在心中大駭之下，只勉強拱手，道：

「不知這位前輩——」

「我乃無生寶鑒，正是你家祖宗，赤龍道人許元化留下的仙兵，你喚我為無生老祖就是了。」

又定睛細察了許稚一番。

在許稚只覺得自己渾上下都被看，再無什麼心思可以遁形時。

無生子忽搖頭苦笑一聲，箕坐在碎燁星海中，臉上兇微微一斂，長嘆道：

「你小子……世可憐，無人教導，拜得的師傅也是個狗屁材料！難怪會養出這等畏怯懦的脾來，我都忍不住想殺了你！」

「無生老祖？」許稚震愕道。

「奪了你的軀殼，權且當是句妄言罷……赤龍道人於老祖有再造的恩，我卻還做不出那等事。」

無生子一拍大，冷冷淡淡開口言道：

「不過你這脾，心障未除，天眼不開！怎堪得大用？！」

話了。

無生子將指倏忽一點。

滿腔疑的許稚還來不及多問一句話，腦後突得一疼，像被人持著大，猛烈敲了一記！

一時眼前金星竄。

所見的景狀都是搖，出現疊疊重影來。

在昏倒最後，許稚約聽得無生老祖說出的最後一句話：

「終是老祖心善，見不得窩囊廢，再給點出你一線生機來！

你若是在這心景中破不得道障，開不得天眼，那便去當頭種豬，老老實實生孩子去罷！等生完了孩子，你這條命也不必存了，活在世上也自是妄自辱沒了赤龍許家的聲名！」

「……」

耳畔忽聞得一陣裂帛之音。

繼而便仿是蛾蟲撕破了卵繭，掠開了雙翼來。

許稚只覺得自己像被那翼裹附了，陷在一片綿綿的舒中，軀幹如若真鉛般滯重，兩眼一黑，就沉沉昏厥過去。

洋洋星海中。

無生子看得許稚口鼻間生出了一條條赤線，很快便將整都纏繞，結了一個鮮艷大繭。

他將袖一搖，鮮艷大繭便隨著一陣清風晃，被挪移到周天日星的至深，藏匿起來。

「什麼宵小，也敢在老祖面前耍大刀子？」

無生子又復冷笑一聲，再舉起一隻手，像擊打蚊蠅般，輕輕一拍。

此時地淵中。

焦吉仲等一眾人的，彷彿是被什麼鎖拿住了般，分毫也彈不得。

還不待他們驚悸這突然的變化，周竅卻突然一刺。

「轟隆」一聲，高高湧起，下一刻，便只剩一堆分辨不出形貌的爛，墜空跌落，摔得稀碎！

「還有他娘的八派六宗！中瑯州的故事定也是你們在其中搞鬼，既然我今朝醒轉過來，那便同你們也來玩玩！」

無生子嘿嘿怒笑了一聲，正待將神通鼓盪起來。

下的瀲灧星中卻轟然出一聲震鳴！

然後便有一道無形無質之劍氣割開，橫虛實。

生生打斷了無生子的蓄力，讓其軀都猛得了！

「無形劍？你怎也醒轉過來了？」

無生子先是吃了一驚，然後大喜道：「甚好！甚好！速來助我一臂之力！」

「我傷勢本就輕於你，六百年前，就已從這『璇都錄域』中醒轉了過來，倒是你，無生子——」

一道淡漠聲音傳來：

「這麼多年都不長記，你莫非還嫌棄惹事不夠？才剛醒轉不久，就要同這方天宇的八派六宗為敵？你以為你是誰，也配與他們做敵手？」

「你早已醒轉過來了？」

無生子皺眉，然後冷笑：「那中瑯州和赤龍許家的故事呢，別告訴我，你並不知曉？」

「中瑯州的陸羽生叛天而逃，這並非是刻意做局。從先前的十州四海變作了現今的九州四海，八派六宗的仙道老怪們，比誰都更想弒殺陸羽生，你莫要多想了。」那道聲音開口道。

無生子不悅道：

「那赤龍許家呢？你就敢說在那場中，八派六宗的老怪們莫非就沒有坐視許家被牽連覆亡的心思？方才我耗去仙真，以許稚的做引，倒是瞧看出了些端倪。這其中一些手筆，頗像是先天魔宗那位『玄冥五顯道君』的做事痕跡」。

「只因為八派六宗沒有援手，遭了池魚之災，你便要向這些仙門尋釁？你自己尋死也就罷，莫要將元岱仙君也連累了。」

霎時間。

這「璇都錄域」的周天日星，都被一無形力道徐徐分開，豁出一條通道。

一個白高冠的道人輕輕晃，袍袖飄搖，就現了出來。

他目視滿面鷙的無生子，道：

「元岱仙君自當年重傷后，至今還未全愈，這地淵中的濁可方便祂施展仙，封存解仙的道果，裨益不小。你若同八派六宗起了衝突，又置元岱仙君於何地？」

這一番話說得無生子眉頭微微皺起。

無形劍繼續道：

「以往無生劍派尚在時，你肆意妄為也就罷，總有照拂，可而今連許元化都已滅死了，還是暫熄雷霆烈怒罷，為將來做長久計。」

古早時代。

在無生劍派覆亡，末代宗主許元化也隨之死後。

便是元岱不辭辛勞，親攜著無生寶鑒、無形劍這兩口仙兵，殺出了一條前來胥都天的路，向八派六宗求個庇佑。

兩方在議一番后，達了一致。

那覆亡了無生劍派的幕後黑手被攔擋在罡氣層之外，說和罷休。

兩口記述了無生劍派本傳承的仙兵，也被得以保全。

而元岱則是在以大法力捉拿域外日星，將之熔煉聚化，開闢出名為「璇都錄域」的境，以供兩口仙兵溫養靈后。

便藉由法封存了損的解仙道果，陷地淵沉眠，再不顯世。

這一路的戰，非僅是無生寶鑒和無形劍元靈損。

連元岱都險些從解仙的果位上，被打落下來，可謂九死一生。

而既是存續道統的恩澤，又是護命的施為。

饒是赤龍許家被中瑯州的浩劫波及，幾乎累得闔族覆亡，現今只餘下許稚這一獨苗來……

無生子念及至此。

心頭怒火便是高熾難熄，恨不能同當年袖手旁觀的八派六宗拼個你死我活。

卻因解仙元岱的緣由，還是只能強下滿腔憤恨，勉強鎮靜下來。

見無生子著臉，不言不語。

無形劍知他心實則已是打消了去同八派六宗搏命的心思，搖了搖頭，道：

「當初說好留下赤龍許家的裔，胥都天的人倒也不算違約了，這個許稚的，不是還存著命嗎？」

「哈？就他？」

無生子本是心火微熄，聞聽這言語，頓時大怒，喊道：

「他若是破不了心障，就這副模樣，活著倒卻還不如死了好！」

「敵眾我寡，又是個抱團之勢，以那個許稚的微末道行，若是只逞一時的氣之勇，那才是真箇送死。」

無形劍淡淡道：「故意在壁上刻字，引起輕視心腸來，待得敵眾分散時，再仗劍而起，擊而破之，可不也是一樁良策嗎？」

「……」

無生子一時沉默。

過了一會兒，才苦笑道：

「你說的這法子，倒像是許元化脾，不像許稚了，他真有這個膽子嗎？」

「那我如何又知曉？他不是才剛走出幾里，就被你無生子攝到『璇都錄域』里來了？」

無形劍聲音中帶著幾諷意：

「不提遠，單是頭頂這八派六宗的道子們，哪個又不是從山海里拼殺出來的？

你若真依靠他來複興赤龍許家，還是些菩薩心腸為好，死了便死了，命數天定！若真箇赤龍許家合該要敗落，又豈是你一件仙兵，能夠力挽狂瀾的？」

無生子緩緩皺眉，久久沒有言語。

過得半晌。

他才複雜言道：「你一向寡言語，而今卻肯同我說這些，莫不是有要助我興復赤龍許家的意思？」

「此言大謬，赤龍許家同你無生寶鑒有再造恩，因而你才要關照許元化的裔，可我卻不曾過他什麼恩惠，赤龍許家的興亡，同我又有什麼干係？

誰能夠重建無生劍派，我才會認他為主！

而今出面，不過是懼你腦子一熱，同八派六宗尋釁，連累了元岱仙君，才做這些言語罷！」

無形劍淡淡一笑，漠然打了個稽首，形一轉。

就消失在這洋洋星海，不見了行蹤。

只有聲音還余在原地，道：

「你才剛醒轉不久，這諸天寰宇，卻已然是換了個模樣，勿要再懷抱從前執念，若真事不可為，及早棄了，才方是最好選擇。」

聽完之後。

無生子默然半晌。

當年那一戰的殺伐可謂慘烈，兩件仙兵幾乎崩碎，元岱更是險些連道果都要被打爛。

他是因應到許稚的脈，才從沉眠中掙。

滿打滿算，也不過數月而已。

但無形劍……

卻是在六百年前，就已愈足了靈，從「璇都錄域」里醒轉過來。

六百年前。

縱使那時道逆陸羽生早已將中瑯州搬離出了天外，赤龍許家的主脈遭了池魚之災，悉數死絕。

可在其他九州，應也是存有一些旁支族人。

怎也不至於是而今的景狀，僅剩下來許稚這一獨苗。

「也對，赤龍許家是無生劍派，無生劍派卻不僅是赤龍許家……無形劍這廝六百年前就醒轉過來了，卻只是冷眼旁觀，目見著許家一點點敗落。」

無生子頹然長嘆一聲，道：

「六百年前就不曾助力，而今我醒轉了，他只怕更是懶得添！許元化，你這一脈的起複，歸結底，還是落在了老爺頭上啊！」

他砸吧砸吧，意興闌珊將一顆天星挪來面前當座椅，將手朝天一指，又隨意起了幾卦。

悶悶得了幾個無足輕重的結果后。

待得再次起卦，無生子卻突得笑了聲：

「許稚這廝竟將《小赤龍劍經》外傳了？真是崽賣爺田不心疼啊！讓我來瞧看番，此人能否做我赤龍許家興盛的助力？」

順著這脈絡，再次掐算。

只這一回。

未過多久，無生子神就一變，緩緩皺起了一雙眉來。

……

……

九日後。

盤坐於河中的陳珩忽得清喝一聲，陡然睜開了雙目，原本漆黑如墨的瞳孔，此時竟來回起落著如的冷冷赤。

其中的晦森寒之意，騰騰涌躍。

如若是一頭窟里居住的積年兇魔，要上岸食人了般！

「功了！」

他長笑一聲，將脊背一抖，周就緩緩現出九九八十一滴蝕紅水來，凄艷奪目！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