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以餌取魚

風聲颯然。

黑煙深的萬鬼哭嚎和怒吼、打鬥聲喧騰響起，似上似下，忽東忽西。

其方位飄忽無定，彷彿洪流沖奔，激四方。

陳珩與越攸對立場中，目視彼此，一時之間，誰都未曾率先發難。

「也幸好是煉了一面蟠煙飛節幡，不然有那兩頭冥蛟來做護持，只守不攻，以我當下的這凄慘景狀，縱使見得了陳珩，只怕事也是要壞。」

黑煙滾盪的愈發激。

在幾聲高的蛟吼聲中，大氣中似也添出了無數炙烈之意，將周遭草木山石須臾燃起，無不焚也似。

越攸心中神意一個搬，連使黑煙滾滾覆上，熄了火靈，好令這熊熊焰火不至於最後呼嘯一片，將蟠煙飛節幡特意籠下的地界都燒，壞了封陣。

他默算了這旗幡應還能撐上個六七時辰，應當無礙。

心頭於是暗嘆了一聲僥倖，便也難得正起來。

對上一個約莫是可比擬正統仙道中小金丹境界的山壺公——

雖是勝了，代價卻也慘重。

折損了近乎泰半好不容易蓄積得來的法力。

而煉製完蟠煙飛節幡這面左道邪后，患更大。

以邪法速，不僅傷斷氣，還折損道基。

若是一尋常玄鍊師似越攸這般的暴練，全然不顧左道邪法反噬，不稟天地之魂魄，不告之威明，急於求。

僅只一個時辰，便就完滿。

事後縱然不死，亦是殘了。

但越攸眼下只是一靈在此，莫說什麼傷殘道基，縱是死魂消。

對於水中容度命中的主而言，亦是無足輕重。

只要事辦得妥善，一應代價，皆是能夠捨得的！

……

「六七時辰，就兩頭冥蛟和幾頭小鬼，應還壞不了我的封陣，近到陳珩這。而玉樞也應在天施擾了天機，如此一來——」

越攸冷冷呼出一口長氣，目中有兇芒作跳，暗自一笑：

「拿下區區一個練炁九層，即便而今傷勢愈重了，於我而言，也易如反掌！不過若是能不戰而下，自然最好！」

他將袖囊里的遁界梭呼喚幾遭，皆不見回應。

知這靈是不打算在斗戰中出力了，心下冷冷一哂，便也懶得多言。

「陳珩？這般一觀，你倒是生得的確漂亮，實是天人般的儀錶。」

越攸目視向前，道：

「先前說的那話也實不是在誆你，我確是你生父陳玉樞派來，也確是要將帶你回先天魔宗。已這麼多年，你想必也覺察到些端倪了，就未曾對自己世起疑過嗎？」

「斗籙、太始元真……」

他慢條斯理開口：

「這兩樣東西，一個是護存命的神通符寶。另一個，則是放眼偌大九州四海，都是至上乘的練炁法門！

得了這兩件事，你莫非還覺得自個是什麼俗流不？

走罷，讓我帶回你先天魔宗，玉樞已是等你許久了！」

「尊駕既是要接我回家，又何必這般大作陣仗？還請撤了封陣，講我那些同伴放出，如何？」陳珩沉聲道。

「區區修小鬼，怎配於你為友？豈不是平白跌了價！我之所以布下這封印陣，不過是擔憂鬼言鬼語，擾了你心智罷！若被他們所誆騙，離間了你和玉樞的父子分，那便不了！」

越攸哈哈大笑，道：

「也莫要再言說什麼尊駕，著實生分，我同你父親如弟兄，你喚我一聲叔父便是！」

見陳珩不言。

越攸又忙趁熱打鐵，將先天魔宗同陳玉樞之間的干係，避重就輕說了一遭。

真經、神通、天、法脈、人……

直吹噓的天花墜，舉世罕有！

他之所以做這般施為，實則也是多心存顧忌。

陳珩既能得陳玉樞如此的提防、警惕，想必也是存著不凡之。

若是他肯改換心意，全心全意投向陳玉樞的麾下，說不得將來又是下一個陳祚、陳道正！

似是這般人，自然不必同他做惡。

能夠不手。

自然是最好……

而在越攸都自覺言辭已盡，再也從腹中搜羅不出什麼詞句時。

過得不知多久，陳珩面上神終是有些鬆了。

「既然如此，就勞煩尊駕了。」

他眸顯出神往，將頭一低，鄭重其事打了個稽首。

「好說，好說，賢侄果然是個聰明識趣的！

說實話，先天魔宗的莊姒對你頗為在意，你隨我回返了先天魔宗，若是撞運，說不定還能青目，日後一親莊姒的芳澤呢！」

越攸哈哈大笑，大步上前，要將陳珩攙扶起。

就在這時。

陳珩袖袍忽得一搖，憑空一聲震響，便有九九八十一滴蝕紅水飛出！

只在眨眼念間。

那紅水便發出凄厲的破空尖音，直奔向越攸面門而去。

猝不及防下，就已欺進了他的三丈，艷艷奪目！

「還是要打？我知曉你心中或是不服，許是要拖延時日，但還是存了僥倖——」

越攸嘆息搖頭，漫不經心手一指，便在前佈下了一層厚濁的灰黑幕。

可與蝕紅水方一接，灰黑幕便發出噼里啪啦的劇烈腐蝕音，一寸寸迅速消去。

「等等，這水珠莫非是蝕紅水？和陳嬋一樣的神通？」

他心中一訝。

此時，在念頭電轉間，蝕紅水已將灰黑幕毀的乾乾淨淨，不復丁點痕跡，以至越攸瞳孔中都清晰映出了這些紅艷水滴的形貌。

他微微皺眉，既不願以眼下的傷重之軀親自試試蝕紅水厲害。

而蟠煙飛節幡亦在鎮兩條冥蛟和眾鬼，分不出多的氣力來，否則便會壞了封陣。

於是將兩眉高聳，「哼哈」一聲，從口中吐出一方青環，放出華，將自己罩於了那青之下。

這一舉，快如電破雲。

蝕紅水在青生就的下一瞬，就攜著雷霆萬鈞之勢，狠狠撞擊其上！

卻又被一一青簡便彈開，不能侵。

在如驟雨打芭蕉般的狂暴猛擊中。

青中的越攸臉上微顯異，他看著不斷彈開又殺上來的蝕紅水，忍不住道了聲：

「你居然還得了這造化？有趣，有趣！但區區一個練炁九層，縱是參習的『太始元真』，胎息也到底有限，比不得上乘真炁，又怎能使出這門神通的大威能？」

話音未落。

陳珩似察覺到了某種異樣，面微變。

他將手一指，輕叱一聲。

卻見九九八十一滴蝕紅水合形於一。

登時匯了一條凄凄河，紅大作，波濤洶湧，聲如雷奔！

兜頭便朝向越攸刷去，旋轉若飛，如銀河倒瀉般往下狠狠一砸！

嘭！

青在此刻，居然沒能立即將河彈飛，反而兀得僵持住了，彼進我退，一消一漲，抖落出了滿地赤青相間的碎，燦如星屑，極是耀目。

「區區一個練炁，還真是不死心啊。」

越攸挑眉輕笑，並不以為然，剛隨意提起一法力，將河打得崩散。

可突得中一悶，的氣機都失了掌控，胡在經脈中竄遊走，隨即半邊軀皆是一麻。

這副傷重之軀終還是出了岔子。

不管是鬥上山壺公，或是煉製出蟠煙飛節幡，都無異於是雪上加霜的舉止。

而越攸的異樣，陳珩自然看得清楚。

他也不會放過這點空門所在，大喝一喝，將全胎息都鼓盪，一時間河紅大放，轟然出隆音，又是狠狠一砸！

「轟隆」一聲，青環劇烈了，放出的華也是一黯！

越攸悶哼一聲，軀猛然向下一沉，連連後退六七步，才卸去那力道。

他還未緩過一口氣來，河朝下旋一繞，渾如一條赤大蟒在捕獵食，狠狠將他連同青環都一併固縛住，隨即轟隆絞起來。

若只單論腐蝕殺敵的厲害，蝕紅水本就是三大子水之冠冕。

以至於放眼世間七大神水，也僅在黃泉真水之下！

霎時間。

青環放出的華被一層層削去，黯淡無比，失了神彩。

「……」

越攸臉微有些難看。

似「太始元真」這類上乘練炁法門向來皆是道行深厚

若是個尋常的練炁九層，恐怕只將河攪幾番，的胎息便已盡了，哪能像陳珩這般隨意施為。

面對這異狀，他連誦出法決，把手一扯，就將兩道明黃煙羅扔出了青環外，放任蝕紅水去磨蝕。

趁著這兩三息的間隙，連忙施展玄功，將這句軀殼的傷勢強自鎮下，尤是腰間那道「元都斬魔劍」留下的凄慘劍創。

然後手掌一翻，本是萎頓的青環眨眼間又擴出煌煌大，輕易將已消磨了兩道煙羅的河打爛！

只聞一聲崩山裂石也似的巨響！

滔滔河一個潰退。

居然在半空被生生拆散。

一瞬之後，重新回復了八十一滴蝕紅水的模樣，艷稍減……

「米粒之珠，也敢放華？」

見得遠陳珩總算覺得不妙，要轉退離后。

越攸冷笑一聲，得勢不饒人，飛而起，及一追上，也不過分接近，顯是警惕或有可能的暗手，

原本護的青就如層層疊浪般放出，悍然蓋而下，要將陳珩鎮的彈不能。

嘭！

蝕紅水再次一涌而上，卻被輕易撥開

而這時刻。

陳珩又再抬手出一道熱浪金，雖勉強抵住了數息，也最終無奈潰散半空，做金星萬點紛墜。

「先天大日神？這又是哪裏得來的神通？」

越攸瞳一凝，深深看了陳珩一眼。

兩方又你來我往鬥了回，但見紅水飛，神放明。

陳珩也覺察到，越攸似不願傷他的命，只想將他擒拿下來，故而才陪他在此爭鬥。

而且那青環放出的青華中，也似蘊含有一莫名的力。

和他的道一相，哪怕只是道的接，便也冥冥中順著氣機，暗自進了自己各大竅，蟄伏起來。

這力即是蔽，難以察覺。

若非是修行了太素玉的緣故，陳珩的靈覺已是敏銳非常，對於的每一細微變化，皆如掌上觀紋，一清二楚。

這力的侵，他只怕也極難發覺……

而力在一點點蓄積中，似是只要待得大完滿，就會憑空化作一道枷鎖，卡死他的氣脈運轉……

「連蝕紅水和先天大日神都奈何不得，雖不知計劃好的行險一搏可能見效，但此人既想擒下毫髮無傷的我，便唯有去拼那一線或有的生機了！」

他腦中瞬息閃過無數個念頭，最後仍是不聲將眼簾一搭，同越攸繼續纏鬥起來。

又過得十數息。

陳珩形突然一頓，氣力不繼，若非及時將頭一低，便險些被那疊浪般的青給松中肩頭。

「胎息已用盡了嗎？打出的儘是上乘道，能支撐這麼久，倒也是實屬不易。」

越攸見狀默算了一番。

又定目細細一瞧，自覺切實無誤了，才滿意頷首。

他一步步去，頭頂青環放出的華愈發刺目，如汪洋恣意，縱橫揮灑。

若非是想安穩擒下陳珩，不至於在打鬥中過分損了陳珩道，傷了他的氣脈。

越攸才懶得做這些施為，早將剩下法力一併出，將其打得昏死過去了。

就連青環中度過的力，亦是一步閑棋。

不過現下來看，閑棋卻是再無走的必要……

而越攸在等待陳珩胎息用盡，好方便將之完好無損擒拿時。

陳珩也在苦候這時機。

終於。

在越攸飄飄然落了雲頭，漫不經心近前，想親手在他囟門施，好閉鎖了他的周氣脈時。

五十丈。

四十丈。

三十丈……

越攸心頭猛得一，他察覺到示警之兆，目不覺一閃。

這時。

只見胎息用盡的陳珩忽得一步重重踏出，好似平地炸起了個雷！

在暴烈的四散泥塊煙土中，龍行虎步，瞬殺而來！

呼！

攔在面前的重重氣流被撞得碎！

只一個眨眼。

便憑藉無匹的力道，生生橫過三十丈距離，欺而上！

「胎息……不，此子的胎息已然用盡了，這極速是聖的法門，造詣還不低！

他是故意將胎息用盡，知曉我並無傷他的意思，才以做餌，故意來我近！」

這一瞬，越攸似有明悟。

而面前幾寸距離。

在即是撞上越攸的護青時。

陳珩將袖一抖，便瞬息拍出了兩張符籙！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