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獵槍人

夜雨傾盆而下，在這個名為“福榕村”的城中村外圍有一個經營多年的電子廢品回收場，堆積如山的垃圾也正被雨水籠罩。

雨水從放置得一排排的老式電視屏幕上滴落，打向底下的一堆翻蓋手機，手機堆中突兀地著一塊塊殘損的綠電路板，也不知道是從什麼電裡拆下來的。

此時，在回收場看守人所住的那個鏽跡斑駁的紅集裝箱旁邊，被拴著的一條老黃狗忽然渾炸，朝著遠的夜空狂吠了起來。

過不多久，看守人從集裝箱門口探頭張，什麼都沒看到，醉醺醺的咒罵聲隨之響起：

“什麼，整晚都在，別了，沒啥子事……”

雨聲嘩嘩，在距離集裝箱有一小段路開外。

雷越跟著上空夜雨中的那隻烏，從公寓樓一路走到了這裡，穿行在電子垃圾堆之間。

穿過垃圾場的這條小路是從村子到城區的一條捷徑，每天都會有很多人往來，他也時常會走這條路。

但此時，路上只有他一個人，而周圍有一種異樣的陌生。

有什麼不對勁……

雷越疑地環顧周圍，只見遍地的廢品蒙上了一層厚厚的狀黏菌，菌充盈著暗紅的，在膨脹，在流。

而在垃圾堆那些暗的隙裡，還有很多微微泛的枝條生長了出來，細小而又扭結，看上去既像是藤蔓又像是荊棘，向著四錯蔓延。

風雨帶著霉菌的異臭與泥土的氣息湧鼻子，刺得他鼻腔生痛。

這裡不像平時那個人來人往的回收場，而像是一個多年無人踏足的荒野廢地。

“那些菌植是怎麼回事，早上路過的時候都還沒有，是我產生新幻覺了嗎？”

雷越看得驚疑，就從風的袋裡拿出手機，打開相機，亮起了閃燈，拍著周圍的異象。

這是他多年來行之有效的一種檢驗方式，手機能拍到就說明那是“真實存在”的，別人也能看到，拍不到的話則是他自己的“妄想幻覺”，只有自己能看到。

此時，他只見手機屏幕裡的景象，與自己親眼所見的一模一樣。

“別人也能看到！不是幻覺，就是這個垃圾場變了這樣……”

雷越看向左右，正有點發怔，突然，夜空上的烏不再往前飛了，卻是展著黑羽翼俯衝而下。

在雨水飛濺中，哢噠一聲，它猛力落在他左邊的肩膀上。

他險些站不住摔一跟頭，即使穩住了，也到左肩上沉沉的，烏鋒利的爪子像是穿了風，嵌了他的皮之中。

這是他和它第一次如此近距離地接，突如其來。

“朋友，你好……”雷越轉頭看著烏，它那些漆黑的羽就在眼前，就像一座黑的巨山。

烏無聲無息，深淵般肅穆的雙目只是目視前方，看都不看他一下。

雷越有點討了沒趣，但也有點振於它確實像在帶路，便故作絡也是想減輕困地吐槽：“我的出路是垃圾佬麼，不過如果是金條，那也行，那你是懂帶路的。”

他一邊說著，一邊腳下踩著爛的泥路，往前方走去。

遍地的菌植越來越多，走了十幾步，他剛剛能看清楚前面的朦朧景象，就疾然地停住腳步，瞳孔收。

“搞什麼鬼……”

雷越被眼前的景象猛嚇一跳，手機幾乎拿不住掉了，不由深吸一口氣，卻差點一下被嗆著，惡心得想吐，這裡的空氣異常渾濁。

他著驚詫、穩著手腳，再用手機去拍前面雨霧裡的慘景，還是跟自己看到的一模一樣：

暴雨衝涮著泥濘地面上快要凝結的鮮，在那邊分明有一模糊的怪異。

那依稀是個形高大的中年男人，坐在泥地上，後背挨靠著一堆疊得幾米高的老式電視。

男人穿著老舊的大、西服與皮鞋，右手邊上落著一把短管霰彈槍，服與槍全都是黑的，也全都染著大片大片的跡。

男人的腹部應該是被割開了，一大坨的髒垂落了出來，紅、褐、黑的與混在一起，七零八落。

雷越認不清哪裡是心臟、哪裡是腎髒，但看得到那些淋淋的同時又都蒙著一層霉菌苔蘚似的微生，而腹部的一圈圈腸子都了那種泛著微的扭結藤蔓。

那些霉菌、藤蔓，不知道是從裡生長出來的，還是被人從外面塞上去的。

但之鮮活，似乎是遍地菌植的源。

男人的腦袋正好靠在一個老電視屏幕的中間，中年臉龐的廓朗而平靜，仿佛這是一個黑白電影的特寫鏡頭。

“手機能拍到，這些菌植是真的、這宗命案也是真的……”

雷越愣了幾秒，慌中把心一橫，目與手機攝像頭都轉了方向，對準肩上的烏。

他只見手機屏幕顯示，自己的左肩上空空，風的左肩位置連一點皺褶都沒有，就像以前顯示的結果：這位黑鳥朋友是自己的妄想幻覺。

妄想？不，不對……

這隻烏，雷越想著，也是真的，但只有自己能看到。

他越想，就越敢肯定這一點。

是它帶我來的！不然我絕不會在這個夜晚前來這個垃圾場，並且上這種奇詭的事。

也許這隻烏從來都不是什麼幻覺，也許從一開始我就是對的，本就沒有幻覺，是其他人看不到而已，是那些醫生錯了。

只是，雷越來不及為此到歡欣，心頭已是沉了下去：那烏現在這是帶的什麼路？

他看著肩上的烏，覺它的羽比過去任何時候都要更黑。

以前對它到的張、不安又漸在重現，烏，以死亡為食，以腐為食……

“呼。”雷越緩緩地籲出一口霧，卻不願就這麼失去唯一的朋友，沙聲地問道：

“那是誰，朋友你帶錯路了吧，這種命案是我該管的麼？”

他既是對沉默的烏說，也是在整理心中一些越發強烈的疑慮：

“我要當熱心市民嗎，那好，我是不是應該現在就報警呢？雨下得這麼大，可能再過一會，兇案現場就什麼線索都不剩下了……”

沒有腫脹，依稀還有鮮在流，這表明死亡時間可能不超過半小時，那為什麼會有那麼多的霉菌藤蔓？

是被兇手拋在這裡的嗎，兇手會不會只是走開了，還會回來再理？

雷越拿著手機，越發心，目仍在穿破雨幕，掃視著前面詭怖的兇案現場。

“還是先報警吧。”他又說，“警方應該不會那麼糊塗把我當嫌犯，前不久我都還在醫院辦外婆的後事，但我要怎麼解釋自己大雨夜的跑來這裡？朋友你帶我來的？”

他言又止，搖了搖頭，那恐怕出了警局，接著就是被送去神病院接檢查……

突然這時候，左肩上的烏再度騰空而起，破風飛去，飛在那男人的上空，骨之上像是飄揚起了一面黑旗。

“怎麼？”雷越怔了怔，想過剛才自己說來這裡撿垃圾的吐槽，“有什麼東西嗎？”

他繼而有了個怪異的猜想，“朋友，你想我上去搜查一下？”

這隻黑鳥沒有鳴，而是自顧自地飛在上方，看上去像在作著撲食腐前的觀察。

“搜？”雷越喃喃自語，卻無法輕易踏出這一步，現在報警是最穩妥的……

但是，朋友之間講信任。

他想到自己視作朋友的那些人對他的真實態度，不由繃了繃臉。

烏不是幻覺，那自己更應該珍惜這朋友。

“聽你的吧。”紛的心念凝定下來，雷越試著大起膽子，朝前面上空的烏輕唱地來了句：“朋友一生一起走，哪怕走到牢裡頭。”

但這個自嘲減輕不了多力，他仍然有點手腳發慌。

不過倒是沒有忘記不能留下指紋，雷越瞧瞧周圍，往旁邊廢品裡找了一雙老舊的塑料手套戴到手上。

然後，他這才朝著前方的垃圾堆一點點走去，走近那詭奇的。

他十分注意自己的腳步，在避開那些菌植、水、零碎人組織的同時，盡量走不留腳印的路，即使不得不留下腳印，也盡量蔽，而且很快會被大雨衝掉。

這既是把自己藏好，也是不想破壞兇案現場，他不希自己的探索影響到之後警方對這個案子的勘查。

“將心比心……如果這宗兇案裡有害者，害者和家屬們需要得到公道；這麼危險的兇手則要趕被抓住……”

雷越這麼想著，與此同時，越靠近那，心裡的力越在增大。

當他走到旁邊站定，霉菌與混雜的腐爛異臭撲面而來，令人有一種幾乎暈厥的生理悸。

“唔……”雷越嗆得微微趔趄，哢噠一聲悶響，腳下踢中了什麼，頓時心頭一驚。

他使勁地重新穩住腳步，低頭看去，只見是邊泥濘地面上的那把短管霰彈槍。

短管霰彈槍是全黑的，筒形彈倉，沒有槍托，只有手槍型的小握把，全長大概不到70cm，槍管佔了一大半，這使它既靈巧又兇猛。

這是什麼款式？雷越不了解，此時讓他有些移不開目的是，刻在握把護板中間位置的一個標志。

那是一個層層套疊著三個同心倒三角形的標志，有著印般的。

他看著想起了轎車的危險報警閃燈標志，眼前的標志同樣像是一個危險的警告。

“這槍……漂亮的。”

不知為何，雷越的心跳更有點加速躍，砰嘭，砰嘭，想要深呼吸調整氣息，但周圍空氣又實在嗆鼻，還是快點行吧。

“大叔，打擾了，有怪莫怪。”

他對著嚴肅地說了句，才緩緩地彎下，往的大口袋裡搜索了起來。

這時離得近了，能更清晰地看到男人那張滄桑帥氣的中年面容，以及那雙凝固無神的眼睛……

而那些藤蔓般的腸子上的奇異紋路，皮上充滿的黏菌，也都清晰目。

“……”雷越屏著氣息，著驚悚，盡量平穩著雙手，逐一找遍了服的幾個口袋。

沒有找到手機、份證件等東西，幾乎什麼都沒有。

最後，只在大的一個袋裡找到一本黑封皮的小記事本。

“你就是想我找到這個本子？”

雷越被濁氣嗆得有點聲音沙啞，詢問飛在上空的烏。

烏沒有回應，他隻好弓擋著雨水，輕輕地翻開這個小本子先看看，只見扉頁上用鋼筆字寫著一行寄語與署名：

【這是一種天賦，也是一種詛咒。——獵槍人】

他看著這句話，輕念了幾遍，心頭若有所，卻不明白這句話的全部意味。

“獵槍人？是這個男人的外號嗎？”

雷越瞥了瞥死寂的面容和地上那把獵槍，應該是了……

他繼續翻看這個記事本，狂暴的黑雨從夜空嘩嘩飄淋，打著寫滿了凌字句的紙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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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