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方向

一開始，天氣預報節目都說這場暴雨只會下一天，結果卻是一連持續了七天，東州的夏日才重新放晴。

清晨的福榕村開始熱鬧起來，因為過去一周暴雨而消沉的人氣都複蘇了，村裡還漉漉的街巷上人來車往。

雷越正拖著覺正在腐爛的兩條破，蹣跚地走在村路上。

他到自己的眼球快掉出眼眶了，歪斜，脖子上有大片在潰瘍，雙手因為神經斷裂而扭曲，像極了一行。

科塔爾綜合癥，“活死人病”，一個星期沒有吃藥，他已經進被醫生所稱的發病狀態，而且病正在每天惡化。

但有什麼關系呢？無非是全腐爛發霉罷了。

雷越在外婆去世的第二天，把老人家的送到殯儀館火化，再將其骨灰安放在市郊的清靈山陵園，他父母的靈位也在那裡。

到了外婆頭七那天，雷越在家中擺好香燭酒食進行守靈，他真希外婆會出現，自己能與說說話，但是沒有。

這一周來雷越幾乎沒與誰聊過天，每天睡覺、起床、出門、忙外婆的後事、回家、睡覺，仿佛整個世界就是這樣了。

仿佛他的人生毫無希，別說什麼衝破命運了，就只是件沒有價值還礙眼的垃圾。

不過，在他懷中，藏著一個沉甸甸的。

這周以來，雷越不管去哪裡，都暗地帶著那把口徑巨大、卻又不算重的手槍。

而為了掩藏手槍的廓，他不得不在這大夏天穿上比別人更多的服，並且顯得擁有著大。

對於這把槍，一方面他是更加悉了，因為每天都有練習拔槍、舉槍，一開始手臂酸，現在已是越來越穩，作越來越練。

另一方面，他對槍的研究上卻沒什麼新發現，有很多問題，就是沒一個答案。

想要請教那位朋友吧，那夜之後，烏卻沒有再出現過。

“它到底去哪了呢？”雷越一邊走，一邊不時抬頭天空，尋找那隻黑鳥的蹤影，“朋友，該不是你已經被抓進去了吧？可別供出我啊……”

他從村民群裡聽說那個垃圾場被封鎖了，只是那宗離奇命案沒有曝，村民們被告知的封鎖原因是環保整改。

這事兒果然不簡單，警方在瞞著什麼。

而警察仍沒有找上門來，自己應該當晚沒被監控拍到，暫時還於中。

“如果被警察叔叔抓住要扔我坐牢，那我也只能耍耍瘋，讓他們把我送神病院了，那裡我。”

雷越自嘲地又一次打起這個主意，抵消心頭的一點不安。

與此同時，他正經過一棵有上百年樹齡的大榕樹，前面有輛白小轎車駛來，路很窄，而車子速度很快，他也就避到一邊去，目視車子駛過。

“什麼人，在村路上還開這麼快。”他不由嘀咕了聲。

以前小時候，路上還沒有這麼多車，但現在一路走來，不管在村子哪裡，路邊都了停車位，車輛擁不堪，誰也不讓誰。

以前村子的風土人在城市化的洪流衝擊之下，好的、壞的都已經所剩不多。

當雷越繼續走去，來到村子與城區界的福榕市場，這片地帶的喧囂更是撲面而來。

福榕市場有著些小超市、商鋪與飲食店，為村子與附近多個高層住宅小區提供著生活服務。

網吧、遊戲廳、KTV等這些娛樂場所也吸引了不街溜子前來顧，聽說這裡最近還開了一家地下酒吧，人氣很旺。

在市場裡，各著的人們總是群群洶湧，步伐匆匆。

“甘蔗水，自製的新鮮甘蔗水！”這邊一輛擺攤車邊的小販喊著，那邊賣烤紅薯的大叔也吆喝不已：“烤紅薯三塊一個！”

“涼拌”“炒河”“串串香”掛著這樣大紅大黃招牌的小檔攤擺了一路。

有的只是一輛手推車，有的搭上了雨棚，攤販們賣著各種早餐、食和小玩意，顧客們逛看買吃，在油煙彌漫中，匯了肩接踵的人流。

雷越走在其中，好幾次幾乎被人撞中，或是被人推開。

這裡的人比平時多……他有些警覺，雖然市場總是人員混雜的，但現在更要熱鬧擁得多。

到充斥著陌生的面孔，這倒不奇怪，但是……

那邊遠走過一群形矯健的男，那些人走路的姿勢非常拔，步姿與神態裡有著一嚴肅。

“是警察。”雷越眉頭一跳，那正是以前與警方打道時警察給他的覺。

他沉默地繼續走，裝作無事發生。

但馬上又注意到另一邊，有一夥西裝革履的男，他們邊走，邊用手機拍攝市場，像是什麼商務人士在做著考察調研，因此與周圍顯得格格不。

他想換個方向，只是剛剛轉過，就幾乎被迎面走來的一夥人撞中。

這些人的髮型發，以及皮上或多或的紋，都像街頭塗一樣斑斕，一看就知道是些混子。

“哎喲？”“臥槽。”他們多瞧了他的爛臉幾眼，有點嘖嘖稱奇似的，但沒有停步，就這麼走過去了。

雷越悄然呼出一口氣，繃的心弦卻松不開，覺自己正被四面埋伏，隨時會有哪夥人衝上來把他製住……

這些人，只是些尋常路人，還是衝著獵槍人命案而來的各人等？

他無法確定，但有個況是可以預料的：

“我頂著這張爛臉，回頭率不可能低，在村裡走上幾圈，一定會不斷被人注目。

“就算我現在暫時不是警方懷疑的對象，整著整著，可能就不同了。”

雷越再一次向上空，市場的油煙升騰彌漫，使雨後天空混雜著一片蒙蒙，還是見不到那道烏的影。

“它離開這裡，是想帶我先離開村子去別的地方避避風頭嗎，去哪裡？那個方向有什麼地方……”

雷越邊走邊苦思著，滋滋，忽而注意到炒河的聲響傳來，早餐的香味飄在空氣中。

還沒吃早餐呢，他就走向這家掛著個紅底黃字舊招牌“佬河”的流車式攤檔，往一張空桌子邊的紅塑料凳坐下。

他向在那邊廚灶忙活得滿頭熱汗的一個矮胖中年男人，“老板，來一碗河。

佬聞聲轉頭一瞧，因為是老村民早已悉，對那張爛臉沒太驚奇，佬應了聲“好咧”就繼續乾活。

其他幾個食客裡有人地投來目，雷越隻當沒發現，著喧囂來往的人群，發了一會呆，又拿起手機來看。

沒有一個未接來電，通訊APP沒有一條私聊未讀信息……

漸漸，他點開了有四十多條新信息的“福榕村村民群”，看看村裡有沒有什麼新態。

察覺到村裡多了很多閑雜人的村民不只是他一個，有人就在問著，還發了幾張在村頭拍的照片，是一群黑彪形大漢在走，看著像是黑幫人馬似的。

“這些人是誰，怎麼跑我們村裡逛來逛去了？”

“嚇人的[笑哭]”

“@福榕村村委，快找人去理一下這些塗，被小孩看到不好。”

“[憤怒]會不會就是那些黑男噴的？”

有人發了另一張照片，是村子河邊堤岸的石護桿一位置上，被人噴了一些都是不雅圖案的塗。

雷越默默地看著，大概知道是怎麼回事，福榕村已經了個漩渦中心……

看完這些信息後，他關掉村民群，手指在手機屏幕上懸空地停滯了一會，才用力點下，時隔多天第一次打開朋友圈。

心頭空空的，雷越果不其然地看到，同學們都在紛紛曬出收到的錄取通知書，帶上一段兩段的心言。

他把朋友圈往下劃，忽然，心最不想看到、但也許亦是最想看到的一條信息，就在眼前。

是楊一諾發的最新信息，考上東州大學了：“恩過去，期待未來，東大你好！”配圖是幾張東州一中和東大的風景照。

“東大啊。”雷越微微扯角，心裡既祝福如願考上名校，又泛過一點說不清道不明的青滋味，東大表演學院是自己的第一志願呢。

青春，，都與你無關……沒有人想要看到你的臉……

他看著這條朋友圈好一會兒，最終還是沒有點讚和留言。

他對其他同學的信息同樣是這樣，在同學們那邊，“爛臉雷越”最近失蹤人口了吧，對於他們可能這樣更自在。

而對於他，他也暫時不想出現在他們的面前，不想以現在的這個落水狗形象出現。

“河。”這時候，佬把一碗熱騰騰的河端上來了，啪的放在他面前的桌子上。

“哦。”雷越拿過一雙一次筷子掰開，先喝了一口湯底，再吃起條，肚子裡頓時暖洋洋的，整個人也神了一些。

期待未來？外婆的後事已經忙完了，而之前的幾份兼職這周無暇顧及，都已經辭掉了。

至於哪家大學的錄取通知書，依然一封沒有。

現在的他，沒有工作，也沒有學業的著落，全副家只剩下不到二千塊，槍的不清不楚，自己還隨時會被警察上門帶走。

班主任王老師前幾天有給他打過電話，勸他說“你這一輩子還很長，不要耽誤自己，得重考上大學”複讀的話他可以回校。

只是，他對這條路興趣不大，而且複讀一年也是需要花錢的，二千塊連複讀費都搞不定……

“路，我的路……”雷越吃著河，想著，又繼續劃看著朋友圈，突然，一條信息讓他停住作：

【花姐：影視城招群演，跟不同劇組，有活就乾，一天50塊起，包吃，有意的找我】

他心頭一，花姐是之前他在國貿歡樂園做玩偶活時認識的一個工頭，當時就聽說花姐在影視城那邊也有業務。

東州影視城的規模很大，據說長期都會有上百個劇組在那裡取景拍攝。

不過，至今為止，他有去影視城玩過，但沒去跑過龍套。

之前打幾份零工卻沒找這種活，一是缺乏人脈，二是影視城與東州人民醫院離得比較遠，並不適合當時況。

現在……跑龍套？雷越想著，不由看向南邊，眼前是熙攘來去的人流，而東州影視城就在那個方向。

驟然之間，渾仿佛被一道閃電擊中，他霍地站了起來，眼睛瞪大。

方向，那正是那夜烏飛去的方向！

“那位朋友，是飛去影視城了！”雷越驚醒過來，心臟嘭砰嘭砰地響，“它那是在帶路，我的路在影視城那邊嗎……”

想一想，難道不對麼？

複讀重考也好、演員夢想也好、吃飯也好，幹啥不需要花錢？

事實上自己必須找點活兒幹了，不然沒錢開飯了，活死人也是要吃飯的，自己的胃還沒爛。

去跑龍套的話，既可以演戲，又可以賺錢，還管飯呢。

而且，現在村子裡到是不明人士，自己去了影視城混的話，就能避開些了……

這麼想來，烏沒有帶錯方向，也許槍的也是要在那邊才能解開。

雷越想過這些，覺心臟真要躍出潰瘍的膛了，不得現在就出發前往影視城。

只是……即使是跑龍套，自己可能也很難得到機會，因為讓那張爛臉出現在鏡頭畫面裡，那場戲分分鍾要過不了審……

“不，不，這可是烏帶的路！帶路它是專業的，先問問花姐吧。”

雷越鼓著勁，深吸一口氣，手指有點發地按手機屏幕，向花姐發去一條私聊信息：

【花姐好，我是雷越，之前在國貿歡樂園跟過你的，剛看到你招影視城群演的信息，請問我可以去做嗎？】

發送，發送功。

他重新坐下，放下手機，心不在焉地起筷繼續吃碗裡剩下的河，不時周圍的人流，又不時看看手機，等待著花姐的回復。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