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昇回來的時候發現余皓在和自己的媽打電話, 頓時差點就炸了，余皓眼明手快, 瞬間捂住電話線, 那頭周昇的媽已經開始哽咽了, 自己就這一個兒子云云, 求著余皓, 讓他一定催周昇回來過年, 更要求余皓也一起來。

“好的好的”余皓和周昇搶電話線，余皓本不是周昇對手, 當場被周昇反扭著胳膊，一下按在桌上，余皓側頭朝電話里說：“阿姨我掛了啊”

周昇功地把電話線一拔，按著余皓，余皓轉頭朝他笑, 只得放了手。

“你答應我一件事。”余皓說。

周昇：“不行。”

余皓：“我還沒說呢”

周昇：“你想讓我回家”

余皓：“如果不是呢”

周昇讓步道：“行，別讓我回家我就答應你。”

晚飯時余皓洗菜切, 周昇躺在床上玩手機, 兩人涮了頓火鍋，余皓一邊刷手機, 一邊給他夾菜，周昇便沉默地吃了。飯后周昇洗碗，余皓打開背包, 把他們的服收在一起, 周昇了手過來, 余皓背上包，周昇說：“去哪兒”

余皓：“出去旅游過年。”

周昇：“”

余皓：“你送我去火車站吧，你答應我了。”

周昇意識到余皓想自己回家，說：“不去”

“你說話不算數，我走了。”余皓朝周昇說，“再見。”

周昇那表極其彩，說：“你別想騙我你不就是出去打個轉當我傻啊”

余皓道：“我是真的去旅游，今天打工完了，不是早就給你說了麼新年快樂。”

余皓關上門，直接就這麼走了。

周昇簡直被余皓耍得團團轉，只得抓起外套，兩手在兜里，快步跟著余皓出去。

余皓上地鐵，周昇也上了地鐵，兩人一前一后倆車廂，余皓看見周昇，周昇也看見他了。周昇黑著臉，余皓隔著空曠的車廂看見了他，眼里帶著笑意。

周昇一臉不爽，跟著余皓到了火車站，見他去取票時才真的意識到他要走了。說：“真去旅游”

余皓摘下耳機，說：“對啊。“

“那我怎麼辦”周昇大怒道，“你扔我一個人在寢室里過年”

“你回家。”余皓認真地說，“聽我一句，回去吧，自己親媽，何必這麼互相折磨呢”

周昇終于在余皓面前敗下陣來，只好郁悶地說：“你等我一會兒。”說著走開了。

余皓專心排隊，取票，不多時，周昇提著一盒鴨脖過來，似乎已接了現實，也知道余皓是為了他好，說：“電話保持開機。”

“會的。”余皓把火車票和份證遞給周昇，買了兩張回周昇家的票。

“你翻我錢包”周昇難以置信道。

“你每天都我給你洗的。”余皓道，“翻下你錢包怎麼了”

周圍頓時不人看過來，周昇頓時尷尬了，說：“小聲點”

于是周昇就這樣被余皓騙上了回家的火車，兩人坐在挨著的座位上，周昇那臉實在不能更臭了。

余皓給陳燁凱打了個電話，只說自己出去過年了，陳燁凱朝余皓說：“剛在學院門口看見你倆了。”

余皓看了周昇一眼，掛了電話，周昇道：“手機充電都沒帶”

余皓：“我拿了。”

周昇：“晾著的服”

余皓：“收了。”

“寢室里今天買的菜”

余皓：“都收好了。”

周昇與余皓對視彼此，余皓：“打游戲”

“沒信號”周昇不理他了。

火車況且況且地往前開，一車廂里頭全是回家過年的打工仔，余皓說：“大過年的，來，high起來我唱首歌給你聽吧。”

周昇一臉冷漠.jpg。

余皓跟著火車況且況且的聲音，開始唱：“滴答滴答滴答”

“你鬧鐘啊”周昇忍無可忍道。

“生活是懸疑的小說”余皓一開唱，頓時小半個車廂全靜了。

周昇已經快忘了余皓的歌聲很有染力，再板不起臉。

余皓臉上帶著笑意：“下一頁，劇是什麼，我相信沒有人曉得，世界究竟怎麼了”

火車一聲汽笛，離開郢市，燈照進車廂，遠川與群山，盡皆睡，猶如來到了一個五十的夢里。

周昇睡著了，他側著頭，靠在余皓的肩上，兩人上蓋著他的運服，余皓聞到了周昇的溫暖覺，向窗外的漫漫冬夜，玻璃窗里倒影出他與周昇依偎在一起的影。

這一生里，他從未覺到自己距離如此近過，哪怕這源自于心深的某種先驗的，但至在這個夜里，這列呼嘯而去的火車上，這個人的邊，這真實得像客觀世界的存在一般，不容任何置疑。

“余皓你是余皓”

周昇的媽在家里擺了一堆吃的，趕招呼余皓來吃來吃，余皓與周昇在車上坐著睡了八個小時，整個人都委頓不堪。周昇一句話不說進了房間，朝余皓道：“進來”

余皓只應了一聲，便在沙發上坐著，陪周昇的媽聊天。

“我就擔心周昇在學校里不到朋友哎喲哎喲還帶了茶葉什麼茶葉你過來坐坐，還帶東西上門”

“周昇說英語是你教的，從小到大，英語終于及格了一次他沒事就喜歡打人，他沒打你吧你等著，我煙跟你慢慢擺哈”

余皓一邊努力分辨在跟自己說什麼，一邊耷拉腦袋打瞌睡。

“十幾年里，全是我在一把屎一把尿把個斑馬日的拉扯大，就怕養那老白眼狼個苕”

余皓實在是低估了周媽的戰斗力。

周昇回到家，在臥室里待了一會兒，繼而用力打開房門，發出一聲巨響，出來時換了服，余皓嚇了一跳，周媽卻像沒聽見一般，拉著余皓的手，說：“以后哪家的孩肯跟他哎喲，我都愁白了頭”

余皓眼角余看見周昇走到廚房，翻冰箱，找出果喝了兩口，再把白菜、、五花、佛手瓜等等全部扔在臺上，拿了把刀往砧板上一剁，開始系圍。

余皓：“”

“當年也不知道怎麼就瞎了眼”周媽又長了脖子說，“米還沒下鍋”旋即朝余皓說：“嫁了個做飯的油頭，哎呀”

余皓角搐，周媽又說：“算了算了我來招待吧。”

“你做的飯，狗都不吃”周昇回家后，終于正式與母親說了第一句話。

余皓馬上說：“我去幫忙。”

“你在那坐著”周昇一邊唰唰唰把佛手瓜切，一邊抬頭道，余皓駭得魂飛魄散，只見周昇下刀如飛，忙道：“你小心切到手指頭”

“別管他。”周媽說，“斷了加菜，余小弟，你聽我給你擺”

一個小時后，周昇把幾個盤子摔上桌去，摘了圍，給余皓盛飯舀湯，周媽還在旁說：“好的不學，做飯能賺幾個錢”

周昇看了余皓一眼，意思是你懂了

余皓擺擺手，又朝周媽點點頭。

四菜一湯，白切蔥油香白里黃，砂鍋油炸釀豆腐吸足了醬，圓白菜包河蝦仁包六個小卷，清炒佛手瓜外加一盆酸菜魚湯。

余皓不斷告訴自己，第一次拜訪，待會兒千萬不能盤子

周昇吃了沒多就不吃了，余皓說：“你做飯做得這麼好，平時居然還吃得下食堂里的飯”

“天底下，只要不是自己做的飯，味道都一樣。”周昇隨口道。

“余皓吶。”周媽問，“周昇他在學校有相好的孩子

沒有”

周昇說：“閉都給我閉”

余皓馬上道：“太多孩子追他了。”

“嘖嘖嘖”周媽的臉變了形，說，“他爸當年也是，哎喲”

余皓沒想到這都能扯出半個小時的長篇大論來，剛到周昇家不到兩小時，已經聽他媽把他爸如何拋棄的事說得一清二楚，連周爸怎麼拿鍋鏟他媽的角度都知道了。

幸好飯后周媽終于出門去了，關門進去換服時，余皓看見的房門上被踹塌了個。

周昇在水槽前洗碗，洗完遞給余皓，余皓用巾干，擺好。

“你老實說，是不是快上我了”周昇洗碗的時候突然來了一句。

余皓誠實道：“已經上你了。”

周昇一臉無奈，說：“不能接句別的滾”

余皓哈哈笑了起來，周昇既郁悶又煩躁地說：“趕過完年回去吧，真的不了，你想想，十幾年，待在這麼個家里，耳邊沒完沒了的全在說我爸，你能忍”

“不能忍。”余皓老實道，“我錯了，咱們還是回寢室好了”

“算了。”周昇答道，“回都回來了，你笑什麼，啊有什麼好笑”

余皓說：“別小心你媽突然回來”

“不回來”周昇擰著余皓要揍他，把他推到沙發上，自己一個側躺了上去，砸得余皓大，周昇又把他踹到一邊，拿出茶幾下的零食與可樂給他吃喝。掏出手機打游戲。

“別睡了。”周昇見余皓有點瞌睡，放下手機，“白天睡多了，晚上睡不著。”

余皓在毯子里，見臺上堆著一堆編織袋，問：“那是什麼”

“服。”周昇說，“我媽去進的貨，開了家小店。”

余皓“嗯”了聲，周昇又道：“我爸以前是一級廚師，酒鬼一個，離婚跟了個富婆，騙了不錢，和富婆又離了，拿錢開了家云來春的酒樓，不知道你吃過沒有。”

周昇說了個名字，余皓瞬間就傻了。

“云來春是你爸開的”余皓難以置信道。

“嗯。”周昇抬眼一瞥余皓，答道，“震驚的吧，他名字就周來春，年初一我帶你去吃。”

余皓在網絡新聞上見過周昇爸的名字，容是地方企業家，這家酒樓還是全國連鎖

周昇踢了下余皓，余皓才回過神。

“那你怎麼念這學校”

“我媽不讓我拿我爸的錢。”周昇看著手機，說，“也不吃我爸的關系，說我要是敢去念我爸聯系的學校，就從這十六樓跳下去，高考完還坐臺上威脅我呢。”

余皓一手扶額。

周昇聚會神地按手機：“不過我確實也不想讀我爸幫找的醫學院，績這麼差還當大夫，不是害人麼下學期咱們一起打工去吧。”

余皓聽到這話時差點就瘋了，想來想去，最后說：“你開心就好。”

周昇一戾氣，終于漸漸散了，歪在沙發里，一腳架在余皓腰上蹭來蹭去，那舉毫無意識，不過是直男之間你踹我一下，我回你一下的流。余皓卻倏然了，趕用毯子捂著。

余皓：“你為什麼選育”

“喜歡運。”周昇無聊地說，“痛痛快快地出一汗，能讓我忘掉所有的煩惱，游泳、跑步、做有氧運，直到整個人接近臨界點的時候，就像飛一樣的覺。”

余皓說：“確實是。”他以前偶爾也去打籃球，晚上夜跑，確實能減。

“心不好的時候，五公里五公里地跑。”余皓說，“跑十公里下來就輕松多了。”

“十公里。”周昇簡直對這個級別嗤之以鼻。

后來余皓打工實在是太累了，沒法再跑，忙十二個小時以后回家還跑十公里得猝死，但也正因為許多力無法紓解，才慢慢地變得越來越自閉起來。

他有一搭沒一搭地和周昇閑聊，實在克服不了睡意，周昇還把取暖的油汀放他旁，暖洋洋的，最后終于睡著了。睡得迷迷糊糊的，聽見周昇說：“去房里睡，別冒了”余皓應了聲，卻不了，只想翻繼續睡。最后覺到周昇把他打橫抱起來，抱進房里，放在床上。

不知過了多久，余皓醒了一次，覺到周昇小心地進來，睡在自己邊玩手機。余皓翻了個，又繼續睡。

“余皓”周昇的聲音在耳畔說，“沒事吧”

余皓再睜開眼時，天又亮了。

周昇正試他額頭，看他發燒沒有。

余皓問：“幾點了”

“你是豬啊”周昇道，“睡了整整十八個小時我還以為你過勞死掛了”

“啊”余皓虛弱地說，“一定是最近都在打工，太累了，有吃的嗎我要死了”

周昇簡直拿余皓沒轍，余皓要去買過年吃的菜，周昇怎麼可能讓他出錢便說：“你幫我打掃下房間吧。”

于是余皓開始給周昇收拾房間，周昇臥室跟個狗窩似的，也不知道多久沒收拾過了，周昇自己都有點不好意思，說：“還是算了。”

余皓抱著被子去曬太，周昇不耐煩道：“就住到年初三收拾什麼你行行好，別當家養小靈了，萬一被我媽看到我不知道要被念到什麼時候。”

余皓看了周昇一眼，說：“你的服都不知道要長出什麼來了”

周昇馬上道：“行收別念”又道：“真是欠你們的。跟上了道箍咒一樣。”

余皓站在臺上，聽到箍咒時，瞬間心中一，停下作，回頭看周昇。周昇則在柜子前，清理自己的一套最游記和火影，收著收著，不知不覺坐下看了起來。

余皓完窗子，躺在床上歇了會兒。

“你媽房門上有個塌下去的。”

“我又不瞎，你以為我看不到嗎”

“我的意思是要不要張福擋下”

“福有在門下面的嗎管閑事。”

周昇扔給他一本火影，余皓便趴著看了起來，看著看著，注意力卻不在漫畫上，時不時瞥向背對自己的周昇。周昇看得還在笑，肩膀聳了幾下。

“了嗎”周昇回頭看了眼余皓，余皓馬上低頭，注視漫畫，那一瞬間，周昇卻發現了余皓在看自己，側頭看了眼肩背，說，“上有東西”繼而拍了拍。

余皓說：“周昇，你記得之前我說，有些事，想問你嗎”

周昇一臉茫然，放下漫畫，問：“怎麼”

余皓想了想，說：“咱們吃什麼出去說吧。”

周昇把余皓帶到云來春，余皓終于見識到，什麼是傳說中的土豪。最好的包房，最華貴的裝飾，金碧輝煌，兩人坐在包廂里的沙發上點菜時，周昇一運服，坐著時卻像名富二代，半點不拘束，仿佛這就是他天經地義的該有的生活。余皓直接看見了一個平時很出現，卻始終存在的氣場強大的周昇。

穿著旗袍的服務員過來，跪著給他們上茶，余皓慌忙請服務員起來。

余皓念高中時，瞞著，晚自習的時候去打工，在夜店里給人開過酒，就得跪著把紅酒捧上去，實在是讓他不了，外加客人又接二連三地暗示，只干了三天就沒再干下去了。

余皓與服務員對視，帶著歉意笑了笑，那孩也理解地笑了笑。余皓再看周昇，眼里帶著不一樣的眼神。

周昇接了菜單，扔給余皓，說：“隨便點。”

云來春以前經常接待公款吃喝，現在上面打得嚴，菜單做了兩套，一套洗錢給回扣用，另一套則是正常價格，余皓心想這消費也不算太夸張啊看了幾頁，說：“你點吧。”

“炒這三頁和這一頁。”周昇數了三頁，又拎著其中一頁朝領班說，再把大菜單扔回去，拿了時令小菜單，說：“再炒這一本，整本。”

余皓長這麼大，第一次到有人點菜除了“炒這一頁”不算，還來了個“炒這一本”，當場無言以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