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時延到家快十點，洗漱完剛躺上床，微信里備注“ty”的置頂便進了消息。

ty：說好的我遲到我請呢，現在才想起是你付的錢啊。

ty：我不是貪小便宜的人，這樣，這次你請我人均五百的日料，下次人均五塊的炒飯我管飽，你敞開肚皮隨便吃。

蔣時延“哧”一聲，頂著唐漾早就看的碼回復。

tefvbhu&a;：新上任啊親，你唐副手起手落百萬千萬的，好意思出口

tefvbhu&a;：怎麼也得人均十塊。

唐漾是個有原則的人。

ty：八塊不能更多。

tefvbhu&a;：恩中國人的折中思想，魯迅爸爸說，屋子太暗，如果一個人想開窗，其他人定是不同意，但如果用拆掉屋頂來調和

隔著屏幕都到了唐漾的冷笑臉。

趁還沒拉黑自己，蔣時延趕斂了嬉。

tefvbhu&a;：老城那邊翻新了好幾條街，你得空我。

對方還是沒回復。

蔣時延語音撥過去：“聽說有家蛙魚頭”話還沒完。

唐漾：“去去去”

天知道，每年冬天都會在“下個冬天再也不吃這麼多”的懺悔中，瘋狂迷蛙魚頭。

天知道，b市沒有這東西，的思念早已登峰造極。

蔣時延懶懶地勾聲笑：“孩子家家不要。”

唐漾打個哈欠：“孩子家家是誰，五字兒名，牛”

第二天是周日。

早上不到九點，唐漾就到了銀行，離辦公室最近的那個格子已經坐了人。

同事范琳瑯，和唐漾同歲，本科畢業進的匯商，在支行待了三年，在信審待了四年，算唐漾直系下屬。

唐漾影剛出現在門口，就起了，等唐漾過來，跟著唐漾進去，想幫唐漾拎包。

“不用，”唐漾道了謝，一邊外套一邊問，“正常件錄完了嗎特殊件就桌上這些”唐漾瞥了眼高度，十公分。

“我幫您提前把特殊件篩了一些，有必要看的才給您留在了桌上，”范琳瑯說，“有幾份是每個月都要被打回去，但每個月都要送上來，一模一樣的容，肯定過不了審，我就直接給您剔了。”

管培生崗的目的是悉部門流程，在職期間有一兩單出眾的業務，就大功告，進下個部門。加之現在貸款審核是終制，即你在審批的橫欄上一落名字，將來不管走到哪兒，你批下的這筆貸款都會跟著你的檔案，一旦貸款方出現壞賬或者拖延還款的況，審核人便要承擔相應責任。

唐漾經手的貸款越，負的責就越。

范琳瑯是合理地幫唐漾減輕負擔，話說得有點邀功的意思。

唐漾自然聽出來了，把外套掛到椅背上，面沒變：“我還是要看一下，麻煩你去下面給我截回來吧。”

范琳瑯笑意僵了一瞬，隨即如常：“不知道他們返還到客戶沒但我昨天退下去的話，支行應該會留到周一。”

唐漾：“我不喜歡別人手我的工作，”頓了頓，聲道，“不過還是謝謝你的好意。”

“漾姐你這是什麼話，是我擅作主張了。”范琳瑯和唐漾互點一下頭，立馬回座位給支行去了電話。

拋開唐漾初來乍到時，范琳瑯給介紹了哪些外賣比較好吃。就工作而言，唐漾真的喜歡這樣經驗富的同事，甚至算半個朋友。

你偶爾說什麼，一點就懂。偶爾越了位，你提，也不會生氣。

要換做一些剛出來的實習生，就剛才那況，估計得連發好幾條朋友圈哭唧唧說好心沒好報，遭遇職場霸凌。

當然，唐漾并沒有經歷過。

范琳瑯件拿得很快，唐漾卻一反常態看得慢。

批到其中一份時，唐漾無論如何翻不過去，中午隨便啃兩口面包，又推了下午的相親。

掛完老媽電話回辦公室，唐漾再看資料上的證件照，恍然這是自己昨晚在日料店撞的那個服務員。

張志蘭，29歲，兩個小孩，一個七歲，一個三歲。之前是全職主婦，一年前喪偶，變單親媽媽。

每月固定工資3800，加上婆婆的工資，年收不到5萬。

家里一套平房抵押值是7萬，一輛面包車抵押2萬。然后，貸款金額填的180萬，用途是購買某知名小區二手江景房

就撞的那一面來講，唐漾覺得神沒問題，至看上去沒問題。

可仔細想，年收5萬，除去生活開支和兩個孩子的費用，最多剩2萬，哪怕不算利息，180萬都得還90年。

即便匯商的貸款門檻低到塵埃開出朵小花，那也不能貸給你啊，銀行又不是缺心眼。

信審長也是個管培生，31歲，已婚，甘一鳴。

大抵因為是校友，他對唐漾格外照顧。

甘一鳴讓大家出來喝下午茶。

“唐副呢。”他一推唐漾辦公室門，便見人一臉嚴肅。

“怎麼愁眉苦臉的”甘一鳴道，“超市里只賣可多不賣快樂多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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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p;唐漾習慣了他，斂了神，起道：“就張志蘭那個件，有點怪。”

“呀，”甘一鳴給唐漾解釋，“的件明顯是本人有毒，然后支行為了充數量上來，但我們過不了，一次次打下去又遞上來，從去年二月份到現在一月份，你算算遞了多久直接駁回就行了。”

唐漾問：“有深了解嗎”

甘一鳴道：“沒這個必要。”

唐漾道：“越是這樣越有必要啊。”

范琳瑯接話：“什麼必要”

唐漾半開玩笑道：“了解一下國人能為買房瘋狂到什麼程度，還有就是每年全行不都要各部門提供案例嗎，這樣的放上去，就是出彩的反面素材啊，不然每年都照著去年的例子刪刪改改，多沒意思。”

甘一鳴給自己助理使個眼：“記下來沒有，”又轉頭道，“大家都學學，唐副這種高瞻遠矚是要干大事兒的人啊。”

唐漾作苦臉狀：“我穿鞋都才159謊報160，能高什麼瞻啊，矮瞻，矮瞻。”

大家登時笑作一團。

別人當唐漾說著玩。

下午茶后，唐漾做完手里的事，在辦公室瀏覽地圖。

張志蘭寫的家庭住址在老城，唐漾沒聽過那條街，想到某人之前給自己說老城翻修過，唐漾短信發過去：“老城嗎南津街。”

蔣時延秒回：“啊，就對著北津街。”

唐漾再發：“在加班有空陪我去一下。”

這句，蔣時延知道唐漾有空了，電話回過來：“你不知道自己當老板的好就是隨時隨地都有空嗎，比如你大清早爬去加班，苦對著電腦坐一天，我睡到自然醒，無聊得微博刷到三天前”

說著，他還戲多地“哎呀”一聲：“不好意思我忘了，某人無論如何不可能自己當老板啊，畢竟買銀行還是有一定難度。”

唐漾冷笑，剛準備掛電話。

對方像肚子里的蛔蟲般，立馬住嬉，低聲問：“現在四點四點半，在匯商樓下等你”

唐漾一句“等你妹”到了邊，轉念想想自己和貌反比的方向，再想想蹭車燒的蔣大佬的油，用的蔣大佬的司機，費的蔣大佬的時間。

唐漾求人服，住嗓子，矯又甜脆：“好~~”

蔣時延手一抖，差點扔了手機。

唐漾左手住右手手背，微笑著深呼吸，一下，兩下。

默念，人生就像一場戲，你我有緣才相聚，不過是你玩游戲我努力。佛說，要淡定，淡定

蔣時延手里的一休傳每年年初都會出一套專題紀錄片。

唐漾給他發短信時，他正在聽各制片人做選題報告。

蔣大佬中午確實無聊到刷跳一跳排名，可下午忙得要死啊。

而提前撤退又裝了次的后果就是助理哭嚷嚷說今天一定要結果，要不然樣片下不來，蔣時延耳朵上掛了副藍牙耳機，一邊開車一邊聽大家激澎湃。

有從聽評書切的，有從國企切的，有從賣白菜切的。

提的最多的，是學界年輕化。大學教授們的王者峽谷和蹦迪。

蔣時延學生時代幾乎沒被老師表揚過，自然對這個職業不冒。

聽到一個制片人念備選人：“大理系教授，賈男，33歲，主攻量子理和”

唐漾提過，之前的相親對象，年齡33，大學教授，教量子理。

“等等。”蔣時延道。

耳機那頭，眾人屏息。

良久。

蔣時延助理在那頭問：“蔣總”

蔣時延:“繼續。”

唐漾四點半踩點出樓，一眼便眺到蔣時延站在臺階上打電話。他腳有一搭沒一搭地逗弄地上的凸雕。四個圈的r8和冬日一道為背景板，停在臺階下。

唐漾到包里震，朝他揮手。

蔣時延收手機。

走近。

唐漾：“到了多久”

蔣時延：“剛到。”

蔣時延打量唐漾，半晌，道：“以后穿服吧。”

“中年都你不知道嗎，”唐漾順著他目，看到自己中午不小心灑在羽絨服擺的油漬，徒勞地抹兩下，“淺是容易弄臟”

蔣時延認真道：“顯胖。”

唐漾一口氣卡在嚨，抬頭直視他，微笑：“知道你到現在都還沒有朋友的原因嗎。”

蔣時延下一句：“看著都快九十斤了。”

九十二斤善于藏的唐副立馬笑彎了眼，拍著他胳膊：“太優秀”

雙方贊都很真誠。

唐副愿意忽略掉蔣大佬電話里的劍拔弩張，和同樣愿意忽略掉唐副七八糟相親對象的蔣大佬達短暫和解。

蔣大佬眉目蓄了點笑意，然后開車門，彎腰，向一臉傲的小朋友手作請狀。

唐副清清嗓子，起了點職場英范兒，姿裊娜并心愉悅地上了對方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