腳步聲越來越近，差與符離齊齊往腳步聲傳來的地方去，一個穿西裝的俊男人出現在街角。看清男人的容貌，差面上出敬畏之：“莊卿先生。”

莊卿略點了點頭，目在符離上掃過，停下腳步，并不打算上前參與兩人的對話。

地府與管理有來往，有莊卿在場，差變得拘謹了很多。但是看到符離，讓他想到了很多年前的往事。那時候他初做差，還沒看慣生死別離，有時候鬼魂的親人傷心難過，他心里也很難釋懷。若是遇到有修為的妖怪，還曾試圖與他們搶奪死者的魂魄，不讓他們把魂魄帶往地府。

得知自己要去一座住著妖修的大山里接人類魂魄，他一路上十分害怕，當他趕到地方時，妖修坐在死者的尸首旁，替他蓋上了一條漂亮的錦被，據說這種錦被用靈蠶吐出的織，能護尸首百年不壞。一看到這個架勢，差就覺得這事壞了，連這種被子都拿出來了，他今天要把魂魄帶走可能會有些困難。

好在魂魄沒有哭鬧著不想死，妖修似乎也不強求，從頭到尾妖修都沒有說話，只有在他系鎖魄鏈時，妖修說了句作輕一點。

他照做了，一路上魂魄都沒有說話，直到進了地府大門，魂魄眼中才流出了兩行淚。鮮紅的淚，沒有表的臉龐，那副模樣實在太過震撼，所以即便這麼多年過去，他還記得那個魂魄與妖修。

“兩千年前，在下與你有一面之緣。”差沒有提那個人類魂魄，怕這個妖修問他，那個人類投胎轉世了誰。

“兩千年前……”符離想了很久，想起自己第一次見到的那個差，“你是那個冥府來的差？”

差尷尬一笑，當年他膽子確實很小：“在下櫟胥，一別多年竟能再相見，倒也是緣分。”他注意到符離上穿的服，這是……在人類世界當保安？

符離見櫟胥上的服，與傍晚見到的那個差有所不同，了然道：“看來兩千年過去，你升職了。”

櫟胥笑了笑，從兜里掏出一遞給符離，符離拒絕后，他把煙給自己點上：“我以為你跟那座山上的其他妖一樣，被……”他看了眼不遠的莊卿，把話咽了下去。

他只去那座山上引了一次魂，一百年后他向其他差問起那座山的妖修們，才知道他去渡魂的八十年后，有幾頭青龍嬉于渭水，造暴雨連連，那座山上的妖修們不忍人類苦，去找這幾頭龍求，哪知青龍大怒，最后這些妖修死的死，傷的傷，連整座山都被夷為平地。他以為那個妖修也死了，沒想到滄海桑田，這只妖還活著。

符離垂下眼瞼，提起往事語氣并沒有太多起伏：“那時候我睡著了。”

櫟胥恍然大悟，大概正是如此，這只妖才逃過了一次死劫。

“嘭！”不遠發出巨響，火沖天。

櫟胥扔了煙，在腳底下狠狠一踩：“我該去干活了。”

“等等。”符離住了他。

櫟胥心中一，難道對方要問他那個人類的事？

“不要扔垃圾。”符離指了指他腳邊的煙頭，又指了一下不遠的文明標語牌極垃圾桶。

櫟胥：……

認命的低頭撿起煙頭，把它扔進幾米遠的垃圾桶里。

“符小帥哥，你在跟誰說話？”前臺姑娘見符離對著外面的空氣說話，忍不住后背一涼，以為自己終于見到了傳說中的靈異事件。幾乎每個酒店，都會在部流傳一些奇奇怪怪的故事，這種定律跟學校總是建在墳場、廟宇這種場所一樣。

“我的一個朋友。”符離目落到莊卿上，“他有點事找我。”

在符離目注視下，莊卿走近，出現在前臺姑娘視線中。

只一眼，前臺姑娘就覺得自己是最近鬼怪故事聽多了，哪有長得這麼帥的英鬼，十分耿直的在貌勢力前低頭。

這時有人來辦住房手續，前臺姑娘就算垂涎帥哥的貌，也要提前完手里的工作。

“莊先生請坐。”符離給莊卿接了一杯飲料，帶他到公共休息區的沙發上坐下。

“今天有藝人在你們酒店死了？”莊卿開門見山的問道，“你當時在現場沒有”

符離搖頭：“我是新來的，除非客人需要，不然沒有資格去貴賓間。”

“我明白了。”莊卿站起，向來不多管閑事的他，見符離穿著保安服腰背直的模樣，忍不住多了一句,“你就準備做個保安？”

“不，我的理想是考上公務員。”符離見莊卿不喝飲料，干脆自己端起來喝了，“可惜還差點東西。”

“差什麼？”莊卿問。

“大學文憑。”

莊卿有種說不出話的憋屈，想再問他一些事時，符離已經去幫客人拿行李箱了。他轉走出酒店，舉目遠眺，看到幾百米開外的地方出了連環車禍，差的鎖魄鏈上，掛了長長的一串魂魄。

現場一片混，警車、消防車、救護車來回穿梭，私家車紛紛讓道到一旁，整個場面慘不忍睹。

有救護車從他面前疾馳而過，他面無表地的把手在兜里，直到差帶著魂魄們出現在他面前。夜風起，帶起一淡淡的腥味。

“莊先生？”櫟胥見莊卿站在原地不，以為他有事找自己，停下腳步問：“您有事找我？”

莊卿見這些魂魄有男有有老有，只看了一眼便收回自己的視線，“你們地府今天下午在緣月酒店渡魂時，可有異狀？”

“并未聽說，緣月酒店的老板與修真界有關，一般人哪敢在酒店里做手段。”櫟胥道，“那個明星不是個東西，他的生平作惡資料攢了一大堆，只怕要在地府服苦役幾百年。前生不積福，今生不修德，下輩子不知道能投什麼胎。”

“老大！”楚余開著車過來，見到櫟胥，笑道：“喲，差長大人，今天怎麼是你親自出來渡魂？”

“同事忙不過來，我就幫著跑一跑。”櫟胥知道兩人有事要辦，很識趣道，“我先走一步，二位請隨意。”

等櫟胥離開，楚余朝莊卿搖了搖頭。

莊卿坐進車里，偏頭看著不遠的高樓，燈招牌很閃亮，老遠都能看到“緣月酒店”四個字。

“我在緣月酒店轉了一圈，沒有察覺到半點煞氣。剛才我跟王翰聯系過了，他說這家酒店名下的員工，只有一個是妖類，好像……”

“符離。”莊卿開口，他念出這兩個字，語氣陌生又僵，仿佛在說路邊一塊石頭，又或是一朵不起眼的小花，“我剛才已經見過他了。”

楚余對妖氣、煞氣十分敏，別人察覺不到的氣息，他都能很輕易的捕捉到。要不是他原型是魚而不是狗，他一定能去警隊當警犬混飯吃。他在酒店附近都察覺不到什麼東西，那只能說明是他們掐算錯誤，陸任家的死亡與他人無關。

“這事不必再查，以自然死亡結案。”莊卿眼睛一閉，“回家。”

莊卿名下有一套十分奢華的別墅，裝修風格更是金碧輝煌，但凡去他家看過的人，都要被屋子里的擺設驚呆。各種閃亮的寶石、珊瑚、珍珠等，就連最夸張的豪門電視劇都不好意思這麼拍，怕被人罵浮夸。

巨大的天然水晶燈掛在客廳里，每個角度折出來的芒，都在表達一個含義。

它貴，它很貴。

窗簾上的裝飾珠，全是拇指大小的紫珍珠，夜風一起，它們便輕輕晃。

楚余被各種寶石的芒閃得眼睛疼，他把手里拎著的水果往桌上一放，“老大，我回去了。”

“嗯。”莊卿點頭答應，他沒有留其他人住自己家里的習慣。

楚余忙不迭地出了門，坐上一輛出租車，過了一會兒，他察覺到車前進的方向不對：“師傅，你開的線路好像有些問題。”

“沒問題。”出租車司機輕笑出聲，“月黑風高，正適合殺魚。”

見楚余試圖逃跑，司機笑容僵道，“這輛車是我特意為你打造的，可以隔開妖氣鬼氣，當然也能囚住妖類。你這只自詡靈出眾的魚妖，用它陪葬倒也合適。”

“你是畫皮鬼？”楚余手心滲出了冷汗。

前段時間，他發現一只畫皮鬼裝作普通人詐騙，他帶著隊友去拘捕，那只畫皮鬼想要逃走，最后被老大引雷劈死，這個畫皮鬼是來幫報仇的？

他雖然靈出眾，但戰斗力還比不上一只鵝，這下要玩完。

出租車急速飛馳，畫皮鬼已經揭下他臉上那層虛假的皮，出森森白骨。

楚余有些絕的想，這一幕如果被監控頭拍下來，他們該怎麼讓人相信，司機不是骷髏，只是在惡作劇？不對，他命都快保不住了，誰還管這點事？

他絕地看向窗外，想要再看一眼這個世界，只看到碩大的“緣月酒店”四個廣告牌。

他討厭廣告。

深夜的路上，車不多人更，當有人站在路邊堅持招手攔車，并且無懼司機是骷髏模樣時，氣氛就變得詭異起來。

畫皮鬼停下車，讓這個膽大包天的人上了車。

“你們白骨晚上還要開出租車賺錢？”符離坐上副駕駛，給自己系好安全帶，“討生活可真不容易。”

畫皮鬼：……

楚余：好絕。

作者有話要說：楚余：我是一條來自深海的絕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