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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恩圖報。”宗銘對王浩說，“那麻煩你也幫我一個忙，行嗎”

王浩道：“請說。”

“你相信這個世界上有超級腦嗎”

王浩不解：“超級腦”

“超級腦，可以刺激他人的大腦，改變他人的格，甚至控制他人的行為。”

王浩想了想，問：“你是說科幻小說嗎x教授凰念力”

“不，我說的不是虛擬英雄，是我們邊真實的人。”宗銘的眼神變得有些悠遠，“曾經有一個人，我認識的人，擁有了這種能力。期初只是用它完了一些自己灰的愿，再后來，這種覺太好，太強大，妙到令完全沉溺，無法停止”

頓了頃，他說：“最后殺死了自己。”

王浩在他看不見的角度抖了一下。宗銘問：“王浩，你害怕嗎”

王浩垂眸看著自己的雙手，那手纖細而蒼白，沒有一瑕疵：“我不懂你在說什麼。”

“啪”一聲輕響，宗銘點燃了一煙，深深吸了一口，吐出一圈淡淡的青煙，忽然換了個話題：“說說你父親吧，他曾經是個賊，三進三出，是我們行掛號的慣犯，這個你應該清楚吧”

王浩木然道：“你是警察”

“他脾氣不好，老早就把你母親得喝了農藥，你是你爺爺帶大的，直到十年前兩個老人去世，他才把你接到了邊。”宗銘沒有回答他的問題，接著道，“他也是想好好待你的吧，要不然不會為了你洗手不干，在西堰市辛辛苦苦做點小生意。但一個人的格很難改變，他無法控制自己天生的暴戾，不管事后多悔恨，火氣一上來，總還是按捺不住打你罵你。”

王浩角了，像是苦笑。宗銘說：“你年時代患過選擇緘默癥，因為不能在公共場所正常說話，和周圍的世界格格不，被老師漠視，被同學欺辱你的心一定是非常痛苦的吧，沒有朋友可以傾訴，沒有親人可以依靠你怪這個世界嗎”

王浩漆黑的瞳孔有一種空的深邃，搖頭：“不，世界本來就是這樣的啊，殘酷、冷漠、機械，但它對每個人都是公平的，一樣殘酷、一樣冷漠、一樣機械。我所承的一切并不是世界強加給我的，只是源于我自己，因為我是這樣的我，所以才會遭遇這樣的世界所以我從來沒有怪過誰，每個人都有他的命，或者說每個人出生時獲得的基礎配置都是不一樣的，這無所謂公平，只是自然的概率。”

宗銘將煙頭摁在煙灰缸里，繼續道：“上大學以后，你的況忽然好轉了，緘默癥逐漸痊愈，到了朋友，績也不錯。”

王浩說：“我的績一直不錯，你看，概率是公平的，不會給你配置百分之一百的短板，總會有那麼一點補償。”

宗銘忽然問：“你的緘默癥是怎麼治愈的”

王浩沉默很久才道：“自然而然就好了吧，或者心理輔導也有一些作用，而且我長大了，如你所見，這是一個看臉的世界，你越是好看，得到的善意就會越多。”

不可否認，王浩長得非常漂亮，而俊，正是市面上流行的花樣男。可以想見，他兒時遇到了多嘲笑和偏見，長大后就收到多艷羨與追捧。

宗銘像是被他說服了，附和地點了點頭，道：“你很會聊天啊，王浩，很難想象你曾經是個選擇緘默癥患者，不管是誰治好了你，他都是個天才。”

王浩緘口不言。宗銘說：“我們來聊聊昨晚的事吧，你為什麼回石湖鎮”

“叔爺去世了，我爸帶我回來奔喪。”

宗銘問：“昨晚你為什麼會去架寨那里離石湖鎮足有五公里，步行需要一個小時。”

王浩答：“我有夜跑的習慣，那條路臨著西堰河，跑起來舒服，如果不是遇到那個瘋子，我會一直跑到更遠的村子。”

宗銘皺眉道：“這麼說這一切都是巧合你遇上那個瘋子是巧合，而那個瘋子殺死的四個人全都和你有關，也是巧合”將四份卷宗一一翻開：“第一個害者，你的初中同學，第二個，你的高中同學，第三個，你奧數強訓班的同學。最后一個，你的大學校友，研究生院的師兄這麼巧的事，你不覺得可疑嗎”

不知不覺間天已大亮，明亮的從東側的窗戶照進來，將櫸木地板映得油閃亮。王浩瞇起眼睛看著窗外，道：“我上過四所學校，十六年來和我同校待過的學生不于兩萬人。我無法估計這兩萬多人的命運，也無法為他們的生死負責，如我所說，這只是自然的概率。何況，我也在這概率之中，不是嗎如果不是你，我現在也被那個瘋子打死了。這就是自然的概率，你看世界多公平，它給了我抑的年，現在終于開始眷顧我了，我命不該絕。”

頓了一下，他困地看向宗銘：“我也是害者，我不懂你為什麼總認為我和其他人的死有關。”

“因為確實有關。”宗銘說，“前兩名害者在校時期都和你發生過沖突，確切地說，是他們都欺辱過你，我專門和你的班主任查證過這件事。其實你的初中班主任關心你的，只是能力有限，沒能幫助你太多。”

王浩哂然一笑，道：“是啊，我也很謝他，雖然他有點無能，但盡力了。我們邊有很多這樣的人，不是嗎。”

“我發現你這個人很有意思。”宗銘饒有興趣地說，“表面上看對一切苦難和不公都坦然接，但實際上充滿尖刻的諷刺。這是兩種完全矛盾的心態，你要時刻平衡自己心這種無法調和的矛盾，痛苦嗎”

王浩一噎，旋即道：“不，并不矛盾，這只是一種因果關系因為現實如此，所以必須接，否則會令自己更痛苦。長即是妥協，你比我大，你妥協的肯定更多，你痛苦嗎”

宗銘嘆道：“你太會聊天

了，王浩。”

王浩笑笑，恍惚中竟有些煙視行的意味，更顯得眉目婉然。

宗銘繼續說：“第三名害者也和你有利益沖突，我詢問了你奧數班的老師，據說高三那年大賽你失手了，他獲得了第一名，被免試保送進top2高校。”

“你覺得我出于嫉妒殺了他”王浩失笑，“比賽勝負常有，我失手是因為自己臨場發揮失常。再說他雖然保送進top2，但專業并不好，我現在的專業排名比他更高。所以我并不嫉妒他，有時候反而為他惋惜。”

宗銘忽然問：“你為什麼會臨場發揮失常”

王浩眼中閃過一凌厲的怒氣，但剎那便消失了，仿佛那只是一個幻覺：“我也不知道，如果你真有什麼超級腦，麻煩幫我看我自己，告訴我為什麼。”

宗銘指了指最后一個卷宗：“那麼這個害人呢對兇手來說他似乎非常特別，尸沒有啃咬的痕跡，棄尸地也非常容易被發現唔，我走訪了你的同學，據說你和他是在一次科技比賽上認識的，他輸給了你，但之后和你為很好的朋友。你室友說你們最近兩年來往切，并在校外租了同一間公寓。”

“是工作室。”王浩答，“學長拉到了一筆投資，我們接了一些小活，偶爾工程忙，會住在工作室里。”

宗銘拿出幾張照片：“我發現你們很親，去年寒假曾一起去過迪士尼，為此你都沒有回家過春節。”

第一張照片里是兩個男生的合影，王浩戴著米奇耳朵，穿著迪士尼t恤，看上去像個可的高中生。他邊的男生并不很帥，但溫和而富有書卷氣，豎著兩只手指在他頭頂，像個淘氣的大哥哥。

合影只有這一張，其他都是單人照，大約是互拍的。顯然那名男生的攝影技更好，王浩被他照得英俊人，他卻被王浩照得缺胳膊，有一張甚至只有半張臉。但照片上男生笑得憨厚而溫暖，眼睛里仿佛盛著星星。

王浩撿起了那張半邊臉的照片，垂眸看了很久，說：“那次是我們完了一個小項目，拿到了一筆錢，我分到一半，就想出去玩玩。學長說他也想去，就幫我訂了機票和門票。至于為什麼在春節，是因為那兩天迪士尼酒店正好有優惠活，我們為了省錢就說服家長在外頭過年了。”

他放下照片，看著中跳躍的灰塵，道：“他是我唯一的朋友，我以為我們會一直這樣下去，上學，做項目，將來畢業了，開個更大的工作室。”

頓了頃，他諷刺地一笑，仿佛嘲笑自己的天真：“可是他死了。”

房間里忽然氤氳著一種而悲傷的氣氛，連照進來的都充滿了晦的意味。宗銘敏銳地察覺了一點什麼，閉上眼仔細空氣中若有若無的。那是一種近乎象化的悲慟，因為盛得太滿，無法抑制地溢了出來，像沼澤一樣黏膩，淹沒了某些看不見的東西。

沉默，片刻后宗銘沉沉開口：“所以你對他和別人不同，沒有讓他太多苦，并且最大限度保護了他尸，是嗎”

王浩瞬間屏息，雙眼直視宗銘，纖長的睫急速，仿佛風中的蝴蝶。

宗銘肅然與他對視，沉聲道：“王浩，控制別人的大腦是一種非常危險的行為。人腦的結構非常相似，你影響別人的時候，反作用力也會影響你你應該已經察覺到了吧報復的快一開始極其微弱，甚至伴隨著恐懼和疚。但當控者心的暴戾慢慢反饋給你，你的本被悄無聲息地蠶食，越來越這種浸泡在鮮中的快。你忍不住想要做更多，想要用自己的力量平衡世界的不公，用自己的規則規范周圍的一切。這覺簡直像是在當上帝，而愚蠢的人類對此一無所知”

王浩的臉漸漸變白，宗銘接著道：“也許你已經開始害怕，覺得無法控制自己，努力想將暴戾的因子出你的腦海，可你做不到。殺人這種事，一旦開始就停不下來，因為你手里的刀已經擁有了你的記憶，記下了你的恨，并用它自帶的殺伐之氣強化了這種戾氣。到最后，你反而變了它的附庸”

王浩角抿得死，微微抖。宗銘道：“這個瘋子是你心挑選的刀，他是個屠戶的幫工，強壯而癡傻，大腦很容易被侵。你甚至都不用和他搭話，就輕易地控制了他，讓他為你不停地殺人”

他將卷宗一個個扔在王浩面前：“這個人是你第一個想殺的，因為正是他發起的校園凌霸，讓你墜選擇緘默癥的深淵，你后來遭的所有痛苦都源自于他。第二個人和他一樣糟糕，你殺的時候沒有一猶豫，然后是第三個到了這個時候，你的心智發生變化，變得越來越冷，越來越暴戾，幾乎令你自己都到驚心。”

他拿起最后一個卷宗：“是你師兄的死，讓你下定決心，除掉你自己一手培養起來的刀，你昨晚去架寨，就是為了殺掉那個瘋子因為你發現他已經完全失控了，為了保護你，竟然殺掉了你最好的朋友”

“夠了”王浩厲聲打斷了他的話，“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我看你才是瘋子如果你這麼篤定，為什麼不去報警為什麼還要救我你明明看到是那瘋子想要殺了我，而不是我想要殺了他”

他大口大口著氣，忽然笑了：“你所說的一切不過是你變態的臆想，如果你真的有證據，就去報警啊，把我給警察好了，我不怕”

“你當然不怕，殺人的又不是你”宗銘也笑了，“你以為我和你說這麼多是為了發掘真相、主持正義、把你這個小變態送進監獄嗎不，那是石湖鎮派出所的職責，我無心越俎代庖。”

他死死盯住王浩的雙眼，一字一句地說：“我只想知道，你是從什麼時候，從哪里，得到了這項可怕的能力。”

王浩與宗銘對視，慢慢地仿佛了悟到了什麼，昳麗的面孔綻開一個惡意的微笑：“問你自己吧”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我也無法回答你的問題。”他看向窗外明的世界，道：“我只能告訴你，通往地獄的路，從哪個方向走都是暢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