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末征途》第六章:似故卻新的人

大市,位于坪鄉中心地帶,李家莊外五里,是坪鄉唯一的商鋪聚集和商品易的場所。

起初,大市的規模并不大,只是坪鄉三大家在此設立的易商鋪以及兩家客棧。

世道紛,為了防止強賊侵,無論是李家莊還是郭家塢,又或是裴家堡,均采用了封閉管理,出人等皆需持信才可通行。

然而,三家都有生意要做,自然就要有客商上門。思慮之下,三家便商定設立了大市。

大市設立之初,李家莊勢強,又是軍武之家。故此,大市就距李家莊近了些。

隨著坪鄉的人口越來越多,外來避難的人也越來越多,大市也就隨之了規模。不外來之人在這里租住了三大家建造的店鋪,做起了各式的生意。

此時,未及正午,大市長街上往來的車馬人流穿行不息,長街兩側的商鋪早已開門納客,各家的管事伙計正迎來送往得殷勤不停。

提籃拐筐的商販行走在長街上,口中賣力地吆喝著,向來往的行人兜售著自己的貨

李峻在長街中央的一間鋪子前停下,將手中的馬韁繩遞給了迎上前的一名伙計,邁步走進了店門。

這家店是李家經營坯綢的鋪子,李峻來此并非是要審看鋪中的生意,他只是來跟賬房要些錢。

在莊子中,他沒有什麼地方需要用錢,因為那是家里。可出了莊子,什麼朝代都一樣,沒錢是萬萬不能的。

固然,這整條街的東西他都可以賒賬,但李峻覺得自己不能那樣做。

那一世沒有做過這樣的事,這一世他也不想養這個習慣。

最主要的,他是真的張不開那個口。

大市中除了幾家大的商鋪外,多數都是些小本買賣,那些挑擔擺攤的更是以此營生買米下鍋。

若是開口閉口提賒賬,李峻覺得自己與仗勢欺人的二世祖也就沒什麼區別了。

上一世雖不能說自己是道德標兵,但也是個嚴于律己的人。

這一生,所的時代是變了,也不是原來的,但自己的本心還是不應該隨著變化而改變。

錢在本朝是多樣的,既有當朝制造的錢幣流通于市面,也有前朝留的錢幣用于貨的買賣。

然而,但無論是前朝還是當朝的貨幣,都會與某些商品做相應的價衡,那就是谷帛,這兩樣東西才是這個世界最通的貨幣。

提著裝有十幾吊五銖錢的布袋,李峻在鋪子對面的一個糖水攤子坐了下來。

已近中午,李峻到現在也沒有喝上一口水。

并非是自家鋪子里沒有水可喝,只是那水都是生水,李峻實在不想因為喝了生水而壞了肚子。

他知道,在這個時代只要得了急腸炎,就算不死也會丟掉半條命。

糖水攤子是一個老婦人經營,小火爐上的陶罐里熬著薄薄的梨片,梨在爐火的翻煮下融沸騰的水中,升起的水汽里都彌漫著香甜。

李峻端起盛了糖水的陶碗,小心地喝了一口,隨后將碗放在了桌面上。

抬頭時,他發現三輛馬車自長街的另一端駛近,停在了對面的自家鋪子前。

近段時間,李峻常來大市,每次來都會到鋪子里取些錢,也會在鋪子里待上一會。

自家的這間鋪子生意不錯,每天都會有客商上門采購坯綢。

那些客商遠近都有,李峻經常會與他們攀談幾句。通過外地客商的所見所聞,他也將平郡以外況了解個七七八八。

此刻停在鋪子門前的是裴家堡的馬車,李峻通過馬車上的標識就能辨識。對于裴家堡,李峻能找出些記憶,但也不是太完整。

前幾天,李峻與裴家的長子裴松華接了幾次,覺得那個人明卻不市儈,言語間似乎與曾經的自己有著不錯的

至于裴家的其他人,除了那日見到的裴松明外,李峻暫時找不出什麼記憶。

馬車停穩后,三名管事打扮的人從第一輛馬車上走出來。其中兩人與出門相迎的伙計說著話走進店,而另一個人則留在了門外。

李峻并沒有在意這些,李家莊的各項生意他都有所了解,雖說多有盈利,但也算不上什麼豪門巨賈。

巨大的財富需要實力來保障,如果沒有保護財富的能力,遲早都會被窺覷之人所瓜分。

李峻覺得此時的李家莊剛剛好,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財富不會惹來太多人的貪慕。不求錦玉食,能夠足食的在這里過上一生也是不錯。

滿足之余,李峻又覺得自己的想法過于樂觀與狹隘了。他已經知曉了自己在哪個朝代,也十分清楚這個朝代的未來會怎樣。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在這個朝代,人能夠活下來都是一種奢,又談什麼安逸余生呢?

因此,李峻覺得以后要是有些別的想法,以李家莊當前的財力就顯得不足了。

暫時拋開雜的思緒,李峻低頭捧起陶碗,輕輕地吹著氣,一小口一小口地喝著梨糖水。

“阿婆,賣我一碗糖水。”

一個聲音在李峻的桌對面響了起來,音中有著故意而為之的曠。

“呼呼...”

“嚕嚕...”

一陣不和諧的聲音,從李峻的大陶碗后傳了出來。

點了糖水的人了一眼正在喝水的李峻,隨后將子側向了一旁。

片刻后,那人又轉過子,滿眼驚疑地了回來。

人有第六,說是直覺也好,說是某種未被發掘的潛能也罷。

總之,一個人在被暗地里注視的時候,上總會有些反應,或者說是某種不舒服的覺。

因此,雖然不曾抬眼,雖然隔著半個陶碗,李峻也覺到有人在自己。

“二…李…世回兄?”傳來的問話在稱呼上變換了三次,語調上也有些遲疑。

遲疑的狀態下,不見了原本故意為之的曠,倒是變了溫婉和的聲音。

李峻抬頭向對面之人,心中一怔,眼中不出了詫異的神

那人一的男裝打扮,卻比尋常的男子纖瘦許多,凈白的面容,一對秀眉下的雙眸清澈明亮。

這副面容自己識,識到兩世為人的他都難以忘懷。

著眼前之人,李峻抑住心中的激,只是沉默地向對方。

是巧合嗎?這不是岔路口的相遇,更不是人流中的相逢,哪里會有越時空的巧合?

或是真的是某些眷顧吧?讓自己能夠彌補那一世無法彌補的憾,應該只能這樣想了。

“你...你還記我嗎?”

扮男裝的試探地問,眼中滿是期盼之

短瞬的激后,李峻冷靜了下來。無論是巧合還是天意,他知道眼前的這個人應該只是相像而已,相像與本人是有著天壤之別的。

李峻輕輕地搖了搖頭,算是對的話做出的回應,也是對自己不切實際的否定。

但他的眼睛依舊停留在的臉上,希能找出些證據,用來推翻自己的冷靜。

“世回兄真是貴人忘事,你我早就相識,只是近幾年未曾見面罷了,沒想到我兄竟將小弟忘了。”

的話雖是帶著笑著,但李峻能看出對方眼中的失落。

“泰晤士河上的塔橋嗎?”

李峻終究還是想嘗試一下,但從對方眼中的迷茫中,他知道自己的冷靜是對的。

這是時空的變換,不是一個房間到另一個房間。這里沒有通道,也沒有隨時可以開啟的門。

李峻笑了笑,指了指自己的頭,略帶抱歉地說道:“失禮了,我因病失了記憶,得罪之請見諒。”

“那你現在的病如何了?好了沒有?”

的話問的似乎很急迫,急迫中帶了深深的關切。

“已無大礙,就是忘了許多事,也不記得了許多的人。你看,我不是也把你給忘了嗎?我們可以重新認識嗎?”

李峻將話說的很隨意,但想要結識的心卻是很真誠。

他知道眼前之人是扮男裝,他有些想要認識,因為這個的容貌真的太像了,像的毫無差別。

李峻的話似乎的心事,的眼眶有了水

“沒關系,我們可以重新認識。我姓裴,單名一個瓔字。哦...是蒼鷹的鷹。”

改了一下口,聲音又故作曠起來,只是臉頰有些微紅。

“裴冰?你裴冰?”

聽著的介紹,李峻的心揪了一下。

“嗯?冰?不,不是,是鷹,天翔蒼鷹的鷹。”

急聲地糾正,說話的語調再次換了悅耳的銀鈴聲。

“哦,抱歉,最近我的聽力也出了些問題。”

李峻略有失地解釋,但失也只是一瞬。

這種失讓他自己都覺得好笑,看來說服自己也是一件不容易的事。

“裴家,你是裴家子弟?”李峻知道裴家,但并不太了解他們家中的人。

點了點頭,又即刻搖了搖頭道:“不是,不是,小妹...小弟只是坪鄉裴家的一個遠親。”

“哦...”

對于百出的應答,李峻并沒有穿。他不了解對方,而對方似乎也沒有任何惡意,李峻愿意如此地配合下去。

李峻應了一聲,笑道:“遠親也是親戚,我李家與裴家世,既然你我曾是舊友,今日又重新相識,這就是緣分,這碗糖水便由我來請客。”

李峻最后的一句話說得坦然大氣,有幾分后世小男生請友喝杯廉價茶的意思。

聞言,“撲哧”地笑了一聲。

隨后,故作豪邁地拱手道:“那就多謝世回兄了。”

兩人正說著話,對面鋪子里有一人走了過來,正是適才與裴瓔一同下車的管事。

那人來到近前,向裴瓔低語:“鋪子里已經給了知會,咱們可以進莊子了。”

裴瓔擺了擺手,沖著李峻一努:“你們去吧,我就不去了。我久不見世回兄,今日恰好偶遇,理應要多敘舊一會兒。”

來人聽聞,瞪大了眼睛向李峻,隨后知趣地點了點頭,轉離開。

李峻笑著裴瓔,他覺得眼前這個真的很像那個人。不僅是容貌,就連神態以及說話時常常俏的眉梢都相像無二。

對于這個世界,對于這個世界里的人與事,李峻曾覺得只是一個夢境,或是一種死亡后的幻境。

或許在某一天,某一刻,這一切的一切都會消失不見,重新恢復到暗無天日的冰冷。李峻有這種準備,也早就做好了這種準備。

然而,此時此刻,李峻希這個夢,這個幻境能夠永久地持續下去。

因為,這里有一個自己悉卻又陌生的人。

喝罷了糖水,李峻并沒有提出告辭,而是靜靜地著裴瓔。

李峻想多待一些時間,也想多了解一下眼前人,他覺得對方似乎也是如此。

沒錯,裴瓔也不想就此離開,想要找些話題與李峻說說話,卻因又不知該說點什麼,一時竟也是語塞起來。

見李峻付了糖水錢,裴瓔害怕李峻就此離開,趕忙試探地問:“世回兄,小弟有些時日沒來坪鄉,也好久沒有逛逛這大市了。若是我兄得閑,能否陪著小弟一同逛逛?”

“可以,我有很多時間。”

李峻回答的很干脆,干脆到讓都有些詫異,俏麗的面容上起了一層暈紅。

的確是有時間了,李峻覺得自己現在的時間很充裕,多到可以四閑逛,多到可以無所事事。不像上一世,連真正談個的時間都沒有。.七

長街上的行人不,本不是太寬的街面,讓并行的兩人覺得有些擁。偶爾過行的馬車占據了大半路面,讓裴瓔不得不更靠近李峻。

“小心。”

李峻手輕攬住裴瓔的肩頭,使避開側的馬車,肢上的的臉火燒般滾燙。

對于這些,李峻沒覺得有什麼不妥之,畢竟他的世俗觀念超出這個時代有千年之久。

然而,裴瓔卻是不同,生活在這個禮俗約束極強的世界中。

男尊卑,男不親的這些世俗禮法,時的便已知曉,更是被深刻在腦中。

今日,喬裝打扮,私自出府已越出了禮法。又以未出閣之與他人私會,拋頭面于鬧市中,更是為世俗所不容。

裴瓔之所以這樣做,就是想親眼看看李家二郎到底病的如何?從小就覺得英姿颯爽的二郎哥哥究竟是什麼樣了?

不知道父親會做出什麼樣的決定,更不愿意嫁給那個令人生厭的督護。

想讓自己的未來明晰些,更希自己的人生能夠離好更近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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