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脈香》第四章
畫中所示的山有一個特別之。
口有兩株紫前草。
從青城回樊城的路上,要經過四座山,唯獨洺山因較為獨特的地理位置才能長出紫前草。紫前草向而生,那麼山的口必然是面向東邊的。
洺山上數不勝數,如今只能放手一搏。
興許上天垂憐,念及一片孝心,能讓早日尋出畫中所示的。
崔錦沉聲道:「天已亮,還請諸位助我。知府大人要尋一人,他如今便藏在山上的中。你們且記著,要尋出口面向東邊的,口左側長了兩株紫前草。無論有沒有見到人,你們都要留心,記住山的位置。」
乞兒們應聲。
崔錦讓二牛停在山腳下,自己帶了一個乞兒,與剩下的幾個兵分四路,開始找尋洺山。
時間過得極快。
天由青轉白,又從白轉艷紅,將近傍晚時分,他們統共尋出了三個,然而卻沒有人。崔錦打量天,又問:「中可有跡?」
乞兒們紛紛搖頭。
崔錦心中一喜。
今日一直擔憂畫中所示在昨天夜裏已經發生,所幸沒有。道:「你與他,守在第一個里,你與他,第二個,而你和我則在第三個,皆躲在中,若我沒有猜錯,今夜必有靜。知府大人要尋的乃一著青衫的郎君,然,郎君被人追殺,你們若見到有黑人便拖住他的腳步,另一人出來喚他人。你們都聽明白了嗎?」
崔錦表嚴肅而凝重,語氣也是萬分鄭重。
乞兒們不敢有所疏忽。
.
天漸漸暗下來,山裏變得一片漆黑。
今夜無月,夜深沉。
崔錦蹲坐在山一隅,裏嚼著果子。他們尋了一整日的山,並未進食,只能借山中野果果腹。果子酸無比,然崔錦卻毫無察覺,腦子不停地思考著。
阿爹無論在樊城還是青城,都不曾樹敵。
這些年來,他在樊城教上不起私塾的孩子識字,更是讓周遭人讚不絕口。樊城不大,不識字的百姓居多,時下能識字必能讓人尊重,尤其是像阿爹這般從燕城過來的。
青城中阿爹的詩友亦與阿爹好,且都是些讀聖賢書的郎君,又豈會做為文人所鄙的事?
有急促的腳步聲響起,在寂靜的山間中格外地響亮。
崔錦心中一,直勾勾地看向外。
一抹青人影閃現,隨之而來的是聲,顯然是已經跑得疲力盡。崔錦很快就認出了這一抹青人影,正想奔前去時,一聲冷笑冷得像是臘月天的寒風。
「崔元,中已無路,你還想往哪兒跑?」
崔元一步一步地後退:「你……你究竟是誰?為何要弒我?」
「要怪就怪你得罪了不該得罪的人。」
黑人步步近,手中利刃寒森森,倒映出崔元恐慌的神。崔錦此時卻拉住準備往前沖的乞兒,打了個手勢。
乞兒雖不明崔錦為何突然改變了主意,但也依照的意思,悄無聲息地爬出了。
崔元被到死角,退無可退。
黑人又是冷笑一聲。
然而就在此時,中驀然響起了一道刻意低的輕咳聲,嗓音沙啞,一時間難以辨雌雄。黑人一驚,旋即環周遭,喝道:「誰!」
「郎君心有擔憂,怕你不事,又雇我為後路。」此話,崔錦以一種輕蔑的語氣說出。又道:「果真不出郎君所料,一手無縛之力的文弱書生,你竟追了一路還不能得手。」
黑人怒道:「豈有此理,既雇我,何又不信我。」
崔錦道:「同為郎君辦事,我且贈你一言。此事本就不明磊落,郎君怕為人所知,你得手后必不留活口。我與郎君乃遠親,郎君自是信得過我。」哀嘆一聲,「只是可憐你年輕尚輕,卻再也無法再見天日。你聽,郎君派的人快到了……」
沉靜如水的山林間果真響起了若干道急促的腳步聲,在迴音之下,仿若有一隊人馬奔來。
黑人不疑有他,當即收起利刃,往口外跑去。
崔錦旋即悄聲跟上。
停在口,著黑人遠去的背影。
須臾,乞兒們過來了。吩咐道:「我還有一個任務,值一金,你們當中有誰擅於跟蹤?」
數人你我我你的,最後一看起來約不到十五的年乞兒站出。
「……我。」
崔錦道:「你抄近路下山,然後埋伏在草叢間,最多小半個時辰便會有一黑人出現。你莫要驚擾了他,且跟著他。他所做的事,所見的人,所說的話,你都需要一一記著。半月後,你再稟報於我,就在焦山半山腰的五角涼亭。」
從腰間出兩金,道:「這次的任務你們完得很好,且分了去。另外,你們記住,此事乃知府大人的私事,切莫與任何人聲張,否則……」
崔錦聲音中有一狠意。
「別怪知府大人心狠手辣。」
明明是盛夏的天,然而卻因崔錦可怕的容和狠戾的嗓音讓他們平添幾分冷意,幾位乞兒連忙應「是」。
.
待乞兒們離去后,崔錦方轉走進山。
方才還是惴惴不安的崔元此時早已恢復了神智,他清清嗓子,毫不猶豫便說:「阿錦,你為何在此?」
鬆了口氣,笑著道:「阿爹認出我了?」
崔元道:「胡鬧!」
話雖如此說,但聲音中卻沒有毫責罵之意。他站了起來,道:「我生你養你,又豈會聽不出自己兒的聲音?你怎會在此?」
崔錦微微思量,始終沒有將自己得到上天垂憐特賜神技一事說出來。阿爹一喝了酒,總藏不住話。若是此事傳開,而又非權貴之家,到時候必定會任人宰割。
道:「阿爹數日未歸,阿娘擔心,大兄出去尋找了數日也不曾有音訊。阿錦著急便也出來打聽消息,后遇巫師指點,曉得阿爹有此一劫,遂雇了若干乞兒在此等待。」
時下不僅巫醫盛行,還有巫師。
燕城中的大巫師更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士農工商,甚至是宮中皇帝都深信不疑,遇事必先找巫師占卜,之後方進行下一步。
崔元驚訝地道:「是哪一位巫師?」
崔錦道:「兒不知,巫師行蹤詭異,並未姓名。」
崔元道:「看來是高人了。」話音一轉,他又道:「此回我也不知得罪了何人,竟對我痛下殺手。巫師可有告訴你此劫為誰所控?」
「巫師大人並未明說,只告訴了兒在中等候。」
崔元又興高采烈地道:「阿錦真是阿爹的好兒,方才你的兩番試探,區區數句便離間了他們。如此聰慧狡猾,不枉我對你的期。」
似是想起什麼,他又嘆道:「此事萬萬不能讓你娘知道。」
崔元教導兒向來與尋常人不一樣。
尋常人都是讓兒留在閨閣中,學點高雅的琴棋書畫,再綉繡花,安安分分地等著嫁人生子。而崔元則盼著自己的兒可以隨心所,兒做男兒事也無妨。
林氏頗有微詞,拗不過自己的夫婿,只好時常念叨。
父倆最怕的便是林氏的念叨了。
如今崔元一說,父倆會心一笑。
.
崔元平安歸來。
崔湛得知消息后,也趕了回來。
夫主與長子都歸來了,林氏的一顆心總算放鬆下來。喜不自勝,也沒有念叨崔錦私自跑出去一事。崔錦也放心了,不過興許是勞累了一天一夜,又不曾進食,子向來好得可以上山打老虎的崔錦病倒了。
珍嬤去請來了巫醫,巫醫做法請來鬼神,圍著崔錦做了好幾場法事。
將近半月,崔錦方逐漸痊癒。
阿欣倒了一杯清茶,轉眼一見崔錦從榻上爬起,連忙道:「大姑娘,你子剛好,小心些。」擱下清茶,扶著崔錦坐起。
崔錦笑道:「我已經好了,阿欣你看,我現在不已經可以活蹦跳的麼?」
阿欣道:「大姑娘下次出去的時候一定得帶上奴婢!」
崔錦說:「你呀,要是跟我出去肯定會出破綻。」
阿欣說:「哪會哪會!」
崔錦笑了笑,沒有多說。過了會,又問:「這半月來,趙郎可有來尋我?」阿欣說道:「有哩有哩,不過被老爺趕走了。奴婢瞧到趙家郎君似乎面不太好看。」
崔錦頓時有些頭疼。
阿爹事事由,偏偏在婚事上不願讓步。
曾與阿爹說過,趙郎為庶子,但有才華,生母早逝,而因趙知府的寵,嫡母也不會手他以後的家事。趙郎神俊朗,唯一不好的地方便是易怒,耳。
以之能,婚後他定可以為自己所控。
而後在小小的樊城中,也能和和地過一輩子。
其實納妾也罷,不納妾也好,為□□固然不願自己的夫婿納妾,但實際上並不是不能容忍。大抵是因為也沒那麼喜歡趙郎,想嫁他是因為可以給未來想要的日子。
崔錦喝了一杯清茶,問道:「阿欣,我上回的褐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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