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平親后，崔錦便再也沒有見到他。聽說趙知府知道趙平在茶肆做出那般有辱趙家面的事後，氣得臉發青，還對趙平用了家法。

崔錦聽到的時候，不以為意地一笑。

如今的趙平與不再相干，而有更重要的事去做。

接連幾日，不大的樊城驀然變得熱鬧起來。也不知是從哪兒走了消息，說是那燕城中將有貴人來樊城。趙知府戰戰兢兢地準備著迎接的事宜，街道上巡邏的衙役也逐漸增多，連乞兒也被趕走了不。

趙知府這般鄭重其事，作惡宵小之輩也急遽減。

一時間，樊城是前所未有的安寧。

趙知府越是這般，樊城百姓們便越是好奇。

在樊城裏活了這麼多年，大人也不是沒有來過。之前燕城中還曾有過皇子微服呢，但趙知府也沒有這般鄭重其事。莫非這次來的貴人比皇子還要金貴？

這天下間比皇子還要金貴的莫非是太子？

茶餘飯後眾人猜得如火朝天。

而此時崔家一派祥和。

崔父掃雪煮酒，崔母在屋裏頭小睡，崔湛仍舊在東廂房裏埋頭啃書，崔錦亦是獨自一人在西廂房裏作畫，阿欣與珍嬤坐在廂房外頭的小板凳上，有一句沒一句地搭著話。

阿欣時不時呵出一口暖氣，著冰凍的雙手，興地喋喋不休地說著外頭聽到的趣事。

今日去外頭買豬回來燉湯時，聽到菜場里的人說起即將要來樊城的貴人。阿欣也很是好奇，說：「阿嬤，比皇子還要金貴的是太子和皇帝麼？除了這兩位還有誰能比皇子還要金貴？」

珍嬤說：「我不懂，你呀，別整天想些有的沒的。再金貴也跟我們沒幹系。」說著珍嬤起，往灶房走去，邊走邊呢喃：「豬骨湯也應該快燉好了。」

阿欣撐著下，使勁地了臉。

此時，背後忽然嘎吱一聲，東廂房的門打開了。隨之而出的是崔湛。崔湛負手看著院裏結了霜花的棗樹，說道：「竟然下雪了。」

阿欣撲哧一聲笑出來。

郎君連著好幾日沒有離開過東廂房，吃食也是由端進去的。這幾日郎君可刻苦用功了，夫人見狀，不忍心擾了郎君的思路，索讓郎主獨自在廂房裏用飯。

雪是前些時日下的，也難怪郎君沒有察覺。

崔湛瞥了阿欣一眼。

阿欣登時噤聲。

此時，崔湛又道：「阿妹在廂房裏頭作畫？多久沒出來了？」

阿欣道：「午飯後便進去了。」

崔湛皺眉，尋思一會，大步邁向西廂房。他敲了敲門，說：「阿錦，是大兄。」屋裏頭很快便傳來崔錦的聲音，說：「進來。」

崔湛剛要推開門，卻又住手。阿錦將到及笄之年，與自己該避嫌了，不能像小時候玩得肆無忌憚的。思及此，崔湛心裏有幾分失落。

他對阿欣招招手，說：「你也進來。」

.

崔錦坐在書案前看書。

書案上還有一杯清茶和幾樣零，崔湛掃過後，目落在了崔錦的臉上。崔錦含笑問：「大兄怎地過來了？」

崔湛原是想說崔錦在房裏坐了一下午卻沒有走，這樣不好，可轉眼一想，自己也沒有做出好的榜樣，索咽進肚裏。他改口說：「最近畫了什麼？」

語氣威嚴。

話一出口，崔湛就懊惱了。原先兄妹倆是極好的，他與阿錦說話時也不似這般生，到後來崔錦認識了趙家三郎。那趙家三郎，他見過的，油舌的，長了張哄騙的臉蛋，一看就知不是好人。崔湛說過崔錦幾次，可崔錦不聽，一來二去，兄妹之間也不如當初，偶然說上幾句話，崔湛一想起趙家三郎便沒有什麼好臉。

後來崔湛索不理崔錦了，更覺自己的阿妹淺。

他打小就曉得阿妹對容貌有一定的執著，就喜歡那些長得花里花俏的人，那趙三郎偏偏就符合了阿妹的審。哼，他還覺得自己長得比趙家三郎好看呢。

不過如今趙家三郎親了，阿妹似乎沒有傷心。

他好幾次夜裏徘徊在西廂房門前，原想著阿妹一哭便進去先罵一頓，再聲哄的。不曾想到阿妹不僅僅沒有哭，還笑得很是快活，看來已經將趙家三郎給忘記了。

崔錦拿出幾張畫紙，一一鋪在書案上，面部依舊是笑的，不過心中卻有幾分忐忑。

與大兄這幾年的生疏了不。

每次大兄一與說話，便板著臉，比阿爹還要威嚴。看了，難免心裏有些害怕，尤其是大兄也像阿娘，這不許，那也不許的，日讓背戒德。聽多了，心中也煩躁。

如今見大兄主來尋，心中委實沒底，腦子裏使勁地回想這段時日自己有沒有做錯什麼。

崔湛仔仔細細地端詳著，他越看越自豪。

他的阿妹畫功越發深厚了，再過個七八年，興許還有大家之風。不錯不錯，他的阿妹又豈是那趙家三郎能配得上的？

「大兄覺得如何？」

崔湛沉片刻，道：「還好。」話一出，崔湛又懊惱了。瞧他這張，心口不一的。哪裏是還好，分明是極好！極好的！

崔錦不由有幾分黯然，大兄待人溫和，也不會說重話，如今說還好，那便是不好的意思了。道：「大兄，我會仔細專研畫技，下次一定會畫得更好的。」

阿妹！我沒有這個意思！

崔湛在心中想自己一個，可話到了口裏又變了個樣。他也不知自己到底在彆扭什麼。只聽他道：「嗯。」

嗯！嗯個頭！你就不會說點別的嗎？崔湛呀崔湛，你腦子糊了是不是！

見崔錦低垂著頭，重新捲起畫紙，崔湛驀然給了阿欣一個眼。阿欣不明所以，打從一進屋便覺得大郎不對勁，見崔湛眼神有異，懵懵懂懂地問：「大……大郎可是眼睛不舒服？」

「大兄可有不適？」崔錦去。

他重重一咳，道：「無。」

阿欣問：「那為何大郎一直眨眼？」

崔湛又是重重一咳，只覺與其靠阿欣，還不如靠自己。他說：「阿妹，我聽阿欣說再過些時日燕城有貴人要來，到時候城裏定會很熱鬧。你可想出去瞧瞧？」

崔錦自是曉得此事的，欣喜道：「好。」

.

貴人到來的那一日，樊城極其熱鬧。

趙知府帶著樊城有聲的諸老一大早便在樊城數十裏外等著。顯然燕城這位貴人是不打算低調了，浩浩的隊伍鋪了十里，最前面的是銀甲紅槍，曾在戰場上沐浴過河的兵士威儀赫赫，肅殺之氣渾然天。這一路過來，山賊退避三舍，鳥驚四散。

而接著的是騎著大馬的隨從和穿著綢緞錦的侍婢，再接著才是一輛華的馬車。

趙知府大老遠就看到了寒瑟瑟的銀甲衛。

他打了個寒，趕視察周圍。

之前下了雪，他派了衙役和百姓將樊城外數十里的積雪都掃清了，所幸這幾日沒有下雪了，道上乾乾淨淨的，毫污跡也沒有。

終於，隊伍停了下來。

趙知府領著眾人前去跪拜。

銀甲衛與隨從還有侍婢有條不紊地散開，一輛寬敞的華馬車緩慢地駛前。雖還不曾見到貴人，但趙知府背後已然了一大片。

「樊城知府趙慶率領諸老拜見貴人。」

馬車裏遲遲沒有出聲，周遭安靜得只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聲。趙知府的後背又了許多。就在此時，馬車裏終於傳出一道慵懶而清冷的聲音。

「立了獻玉之功的趙慶？」

「回貴人的話，正是在下。」

「洺山古玉是何人挖出？」

趙知府聽到此，心中不由一喜，原先恐懼而敬畏的心添了一自豪，他道：「是趙某的三子趙平。」

一直立在車旁的侍衛道：「著趙平準備，郎主今夜召見。」

趙知府連忙應聲，登時歡喜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