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懲罰

薛忱這回腳下終于不飄了。

一路上他使勁地回想著——自己最近什麼也沒干老實的啊？要說世錦賽吧，前期他狀態都好的、能把周毅都給贏了，就算決賽輸了還摔拍子了，那也是那天一回來就被罵過了，沒道理再自己去罵一頓；什麼踢球臺啊踢擋板啊場上口啊最近也全都沒干過，今天出門也是在放假不用報備……

所以最近他真的特老實，沒道理又要挨罵吧？

薛忱百思不得其解，卻還是老老實實地去找了老何，敲了門進了屋，一眼就看見鄒睿正在屋里筆地站著呢。

這是挨罵的標配啊。

如果有人統計一下，他和鄒睿大概是全隊挨罵最多的人——早幾年還有鵬哥陪他們，現在鵬哥年紀大了，老何反倒是夸他的時候多了起來。只留下他和鄒睿兩個難兄難弟，回回作為反面教材。

其實他也知道自己脾氣急、尤其是在場上的時候；真要論單打的技水平吧，在隊里估計也就是四五名的水準，就是心理素質還行、氣勢兇打法有殺傷力，所以大賽機會還算不、世界排名也還行，老何批評他也都是有道理的、他服氣的沒啥不滿。再說，鄒睿這個世界第一還天天和自己一塊兒挨罵呢，他心里可平衡了。

鄒睿見他進來，眨了眨眼睛使了個眼。

得到的回應是竹馬一片茫然無知的表。

鄒睿忍不住有點納悶，智商差距這麼大，當年到底是怎麼和他當上竹馬又配了雙打搭檔的？

薛忱關了門，在鄒睿邊老實站好了。

一看這自覺和練的程度，就知道平時來挨訓的頻率了。

老何扔了一堆紙過來。

兩人連忙接住了，就見是一些打印的圖片和報道。兩人都是老油條了，起初還以為和平時一樣只是乖乖聽訓、也沒啥太大反應，看了一會兒之后卻都是臉微微一變。

報導不是幾家傳統的育界紙出的，是一家專注做網絡平臺的新，題目《看不懂助威橫幅，運員文化水平堪憂引深思》

容從世錦賽雙打奪冠后對鄒睿和薛忱的那一小段采訪引出，而后又轉而提起了早些年退役運員因為沒有文化而無力謀生、境困頓的例子，最后居然還神通廣大地找出了國乒隊一些小隊員的績單作為佐證，拷問了一下現有的運員培養制是否合理。

剩下的紙上，是一些熱門的網友評論：

“乒乓球什麼比賽都拿冠軍還有什麼意思，取消了得了，要不耽誤了人家一輩子沒文化，還不如讓運員多去讀讀書。”

“怪不得經常看多運員罵話什麼的，不讀書素質確實不行啊。”

“訓練是重要，可起碼的學習還是要的，不然沒文化那是一輩子的事。”

……

當然，其實也有一些諸如“競技育本來就殘酷，運員每天訓練已經夠辛苦的，退役以后很多都去讀書了的。”的評論，但和前一種相比數量實在太過懸殊、又立時遭到了“不就是花錢買個文憑有什麼用”的駁斥，很快就被淹沒在了不斷增加的評論里。

國人對乒乓球好像總是格外苛刻，贏了比賽嫌沒懸念不想看、甚至總有人說干脆把這項比賽取消了算了，可一旦輸了卻又仿佛就是千古罪人。至于現在，有了個由頭，又開始有人舊事重提、口口聲聲喊著干脆取消項目算了。

“看你們倆干的好事！”老何簡直頭發都快愁白了。

“這事兒是怪我們，本來以為就是開開玩笑，再說采訪平時也沒多人看。但是吧……”鄒睿看了看老何的臉，了下，“不是我甩鍋，師父，咱們這兒有啊！”

小隊員的績單，除了相關人員被收買泄出去的，再沒有別的可能了。

其實以前確實有一些運員退役以后境困頓的例子，所以這幾年對這方面還是比較重視的。年紀小的隊員訓練之外也會有文化課，起碼至得把中學學完了，當然容的量和難度和普通學校肯定是沒法比的，績也好不到哪里去。

如果說，世錦賽雙打決賽后的采訪里，鄒睿和薛忱說看不懂橫幅還可以解釋為開玩笑，那小隊員的績單就真的辯無可辯了。

老實說，各個項目的運員文化水平確實普遍都不高，但時間對于運員來說實在是太寶貴了，絕大多數都會選擇等到退役后通過育的特招再去讀書。本來這也沒什麼，可是一旦被大眾關注、被有些帶了節奏，本來乒乓球的關注度就始終提不上來，現在關注度來了，形象卻更是岌岌可危了。

“這個我還能不知道啊？”老何沒好氣地白了兩人一眼，“這方面會專門有人去查的，領導已經決定了，從下周起，還在上文化課的小隊員周日的時候全部補課，考試考不好的全部罰跑、扣隊積分。”

兩人齊齊“哦”了一聲，給隊里的小孩兒們默哀了一下、又暗自慶幸了一下沒自己什麼事兒了，冷不丁就聽到老何又加了一句：

“還有你倆，全給我一起去補課。說話不過腦子，都給我去補補。補完到時候我讓老師給你們出卷子，考不及格也給我去跑一萬米扣工資。”

現任乒壇世界第一和世界第五一下子整個人都僵住了，半天之后面面相覷，懵了。

自從知道自己要和隊里的小孩兒們一起補課，許久沒有讀過書的薛忱蔫了兩天，第三天的時候收到了一個快遞。

他起初還有些納悶，自己最近也沒買什麼東西、父母也沒說要給他寄什麼，等拿到了快遞一看，頓時一下子就有神了。

是郁辭寄的！

那天郁辭問他要地址，果然是要給他寄禮。

世態炎涼，只有心上人才能給他一點最后的溫暖了！

薛忱抱著快遞傻笑著回了房間，生怕把禮弄壞了，破天荒地找了把剪刀來、小心翼翼地把盒子上的膠帶都剪開了，果然看見了一個包得致的禮盒和一張小卡片。

薛忱了手，小心地把禮盒輕輕在一旁放好，翻開了小卡片先看寫了些什麼。

一分鐘后，興高采烈的“年”變了霜打的茄子，又蔫了。

“這是給肖萌的生日禮，希還能趕上的生日，你替我轉給吧，下回請你吃飯。”

落款的地方沒有名字，是一個q版的小頭像，相貌神都和郁辭自己如出一轍。

薛忱蔫了一會兒，看著最后那句“下回請你吃飯”和小頭像忍不住又笑了，小心地把卡片在自己的屜里放好了，然后帶著禮出了門。

肖萌的生日其實是在昨天，那天郁辭幫忙挑的豪華版手辦是他們男隊幾個和玩得不錯的一起攤錢買的，昨天就送給了，看小姑娘的樣子確實喜歡得不得了。那天找郁辭幫忙只說是“過兩天”生日、也沒說時間，沒想到郁辭還會特意寄禮過來。

老實說，他其實有一點點吃醋。

不過都說了下回還要請他吃飯，說明還是想見他……吧？肯定是這樣沒錯！

“忱哥？”肖萌看到薛忱手里的禮盒時難免有些意外，“給我的？生日禮你們不是昨天就給我了嗎？”

“其他人送的，其實我也不知道里面是什麼。”薛忱只覺郁辭大概想給小姑娘一個驚喜，也沒有馬上說破，只是示意收下來。

肖萌有些狐疑地看了他一眼，接過禮就開始拆。

“哎！你輕點兒行麼？溫點兒。”薛忱一看拆得暴就忍不住心疼，沒準兒這都是他心上人新手包的呢！

肖萌鬧不清他怎麼回事兒，不過手上作倒是真的溫了一點兒，拆開包裝紙、打開盒子，薛忱就見里面是放著一本書和一張紙。

肖萌拿起書看了看，又看了看那張紙，再抬起頭的時候眼睛幾乎能放出來。

“天辣！這是神去年出的本子！當時沒搶到，我找好久了都沒有人肯出的！我的天神還給我簽名了！神還畫我了！我要裱起來放床頭天天看！天啦神好溫我今晚能跑兩萬米！”

薛忱湊過去看了眼，就見裝幀的畫冊扉頁上，是悉的字跡：

“to肖萌：

生日快樂！

努力訓練，比賽加油！

謝謝你喜歡我的畫，這幾天補了你的比賽，我也很為你驕傲。”

落款是的筆名。

最后的那張紙上畫的小姑娘，活就是肖萌。

但是畫得比真人好看！薛忱毫無原則地吹著心上人的畫技。

肖萌抱著禮興得滿臉通紅、眼看著高興得幾乎要喜極而泣，薛忱想了想，又給加了一點“小驚喜”：

“昨天送你的手辦，是給你挑的。”

“什麼？天啦！神居然還知道我喜歡什麼！”幸福來得太突然，肖萌幾乎有些語無倫次，“神好溫好機智什麼都那麼好……”

薛忱看了眼懷里的東西，趁著還在激的時候揮揮手走了、不帶走一片云彩。回到房間酸溜溜地給郁辭發消息：

“你送給肖萌的禮我給了，快激哭了。”

好生氣哦，為什麼他還要好幾個月才過生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