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

“知道啊”輝囫圇吞棗般地把最后一個生煎一腦兒吞下去，匆匆喝了口豆漿，眼神都發著亮，含糊不清地說：“我跟您說，電競圈沒人不認識他。”

蘇盞遞了張紙巾給他，“慢慢說。”

輝接過紙巾，忽覺不對，眼神奇怪地打量一陣，“哎您怎麼問起他來了”

“下飛機的時候好像見他了。”蘇盞說的平淡，毫無破綻。

輝驚呼，“偶遇大神了臥槽，那你怎麼沒要簽名”

“我又不認識他。”

事實上，想要電話來著。

“也對。”輝哦了聲，這才拿紙巾隨意抹了下，就迫不及待跟說了起來，口氣莫名變得肅然起敬，“您聽我跟您說啊，論電競，我只服兩個人，一個是t.o，還有一個就是他，pot。他們倆以前一個戰隊的，國最頂級的戰隊st，主力隊員。后來因為t.o的退役，st戰隊宣布解散，pot就自己組了戰隊，帶著當時幾個元老一直到現在。他可神了，16歲行，18歲拿了人生中第一個冠軍，19歲組了自己的戰隊，然后一直到現在，風風雨雨十年，頭幾年，并不那麼好過，你看我姐就知道了，這行業社會見那麼嚴重。”

說到這兒，輝苦笑了一下，“他那時候也不過是高三的年紀，還在念書吧，跟家里鬧了很多次，反正各種不順利，他手里握著的不止是他自己的命運，還有隊里那麼多人，那麼多張要吃飯，要訓練，更何況那時他還什麼都沒有，結果他偏偏都扛下來了，一步一步帶著他的隊員，走到現在。”

直到如今，榮耀和名譽才為他加冕。

蘇盞沉思片刻，不經意地說：“好像他的多的。”

輝冷笑了一下：“真喜歡他的人是一路看著他走來的，你說那些的真是因為打游戲喜歡他麼屁們本連中單gank都不懂”

“還有”蘇盞佯裝不可思議。

輝一臉“你不知道吧”的表。

“有啊，玩家很多，喜歡pot的玩家就更多了，別說玩家了，就有些長得漂亮游戲勉強打得還行的主播都曾公開表示過要追pot這樣的男人，而且像我男神這種長得帥游戲又打得好的人，你以為多啊迷妹們分分鐘往上的好麼這個圈子的段數本不比娛樂圈低。”

“”

“但真正有電競懷的，只有我們這些第一代游戲玩家才有的熱。”

們都是些什麼鳥蛋玩意兒。

輝心里想。

蘇盞看了眼墻上的壁鐘，“行了，你趕去上學吧，等會該遲到了。”

輝這才意識到自己早上還有課，喝完最后一口豆漿，背起書包，急匆匆走了，臨走還不忘對著餐桌邊上的蘇盞邊揮手邊喊：“小蘇姐，等我放學回來再給你講”

輝走了，蘇盞又靜坐了片刻，桌上手機“嗯嗯”震起來，低頭看一眼，是助理謝希打來的，掛掉，著窗外，點了支煙。

電話又響起，再次掛掉。

如此循環幾次，電話堅持不懈的響著，謝希這人有多執著，蘇盞是了解的。

直到電話響起第十次，蘇盞這才惱怒地把煙掐滅，按下綠的通話按鈕，低聲音，著微微不悅：“小謝。”

謝希趕在發飆之前喊：“姐，我被綁架了”

要不是經過這麼幾年的相，知謝希這人最拿手的就是“苦計”，蘇盞差點就上當，隨冷笑：“哦發個視頻給我看看看哪個不長眼的要綁架你這個窮鬼”

謝希是“卡奴”，如此拼命工作只為了還那十八張被刷的信用卡，工資獎金發到手從來不過夜，全搭在卡債上，全世界都知道他的兜比臉干凈。

電話那邊愣了下，謝希自知技倆被拆穿，訕訕一笑，忙轉移話題：“小蘇姐，您去哪兒了怎麼把房子都退了，要是沒什麼靈，您就當放個假出去走走，回來咱還跟以前一樣”

“你沒長眼麼我遞的是辭職報告，不是休假表。”

要說這世上誰最了解蘇盞，謝希喊第二，沒人喊第一。

蘇盞大三的時候寫文遇上謝希，謝希那時候還是個小編輯，也算是伯樂識千里馬，一眼就看中蘇盞是棵文學界的好苗子，愣是把挖來公司給好好栽培了兩年，給推薦，還給寫專欄。

逐漸的，蘇盞有了績，而謝希是最了解蘇盞的脾氣，是典型的吃不吃的主，有什麼事兒要是好好跟說還能聽你的，要是跟犟，就是拼著頭破流也不會讓你舒坦。

于是他放緩了語調：“小蘇姐，我知道您回了雅江，那是您老家，了委屈誰不是第一個想著回家您要是覺著累，沒關系，那就先歇一陣，咱也不管啥工作不工作的事兒，剛好前一陣，我那邊有個朋友出國了，有個房子空著的，明天我讓人來接您，您呢，就在那邊澆澆花養養鳥啥的，修修子，我知道您肯定不喜歡跟別人一起著掌大的地方。”

蘇盞的況謝希當初挖的時候都了解的一清二楚。

老家在雅江，可雅江沒有的家，有個十年的好友，如今還帶著高三不聽話的弟弟，依著蘇盞這獨來獨往的子，住一兩天還行，時間長了自己也住不慣。

而原本也打算過幾天出去找房子住。

蘇盞也知道，謝希這人，不達目的誓不罷休，就跟當初挖的時候似的，不跟他走，死活粘著，走哪兒堵哪兒，弄到蘇盞最后沒辦法，這才答應了去他那兒試試。

這要是不答應下來，明天他準能出現在面前撒潑打滾鬧上吊。

蘇盞應下。

“好嘞，您要想在朋友家住幾天先敘敘舊也，明天先帶您過去看看環境或者買點家先搬進去，等什麼時候您想搬過去了，我再找人幫您搬。”

他代得事無巨細，儼然是個八十年代的管家。

“是，謝管家。”蘇盞打趣地說。

“謝管家”的工作效率向來高，第二天一早，就有輛香檳的高檔車在樓下等。雪著窗口看了眼，搖著頭驚嘆：“你助理什麼來頭這麼好的車”

彼時，蘇盞正坐在沙發上翻著最新一期的雜志期刊，頭也沒抬，淡淡說：“他是個欠了十八張信用卡被各大銀行追債的窮鬼。”

“不能吧。”雪搖著頭表示不信，說話間，又掀開窗簾往外探了探，“我說你這妞在外面別是被人給包了吧。”

蘇盞翻了個白眼，“你看我像麼”

雪拉著的手，上下左右都打量了一圈，托腮沉思片刻，認真地點點頭：“像，真像，皮白貌氣質佳，這段兒，這小腰兒，嘖嘖不包你包誰，我要是個男的，我就包你。”

輝不知所謂地湊著熱鬧：“我也包，我也包。”

雪把他腦袋推一邊，笑罵著讓他滾一邊兒去，歡鬧間，門鈴被人按響。

輝去開門。

門口站著西裝筆的男人，三十歲出頭，材高大魁梧，沖他恭恭敬敬一俯，“您好，蘇盞小姐在嗎”

房子在雅江市西郊的一個小區里，不繁華，也不僻壤。

司機先生把車停進車庫里，然后下車繞過車頭給蘇盞開門，帶著進了一樁公寓，房子在公寓的十樓，最頂層，整個環境確實不錯，清幽，不鬧騰。

十樓只有兩戶，對著門兒。

房子很大，復式結構，通，敞亮，頂樓有個小隔間，隔間外是一個半弧形的小臺，一眼過去，全是盤地而起的一樁樁高樓大廈，接踵相接。蘇盞往下看，道路兩旁是一顆顆列隊的白楊樹，迎風佇立，像站崗放哨的士兵。

轉下樓，司機先生也跟下來。

蘇盞繞著房子慢悠悠地走，慢悠悠地觀察，慢悠悠地思考，一樓的客廳不大，因為被一個吧臺占了空間，環形的棕紅琉璃吧臺，背后靠墻是一個紅棕的實木酒柜，里面陳列著各式各樣的酒瓶，都是些西洋酒：威士忌，伏特加，香檳

還有蘇盞最的雪利酒。

有失眠癥，晚上有喝酒的習慣，不喝就難以眠。謝希果真是了解的喜好，所以特地給搬來了這樣一個酒柜但蘇盞不信，謝希一個每月要還卡賬的窮鬼怎麼買得起如此奢華的吧臺

在某方面上，蘇盞有偏執癥。

比如喜歡一樣東西，于是就會滿世界搜集，買很多很多各種放在家里，但從來不會去那些東西。比如酒，喜歡酒，就滿世界搜集各地的名酒、烈酒，但從不喝，睡前也只是喝一杯小量的雪利酒助眠。

比如喜歡煙，搜集各種名牌煙，雪茄堆在屜里，但只玉溪。

還有香水，喜歡收集香水也很噴，除非出席重要約會時。

每次謝希陪著逛街買那些東西，大包小包拎回家又從來都不用時，他只會罵有病，有那些閑錢，還不如給他還卡債。事實上，當謝希為了那麼點蠅頭小利，點頭哈腰在人前裝孫子時，蘇盞提出過無數次幫他換卡債。

謝希都會跳起來罵：“神經病，我要一個人的錢”

蘇盞有錢，謝希知道。

這幾年雖說，在文圈混的不錯，也賺了不，但謝希認識蘇盞的時候，就很有錢，本不在乎什麼名地位，更別說跟談錢了，那時候都無法說，謝希只覺得這姑娘真不食人間煙火，就好像是上帝落在人間的孩子，孤獨又落寞，可偏偏又瞧不上這世間的一切。

這次回來，蘇盞無非就是為了擺以前奢靡的生活，試圖找回過去的自己，可謝希這一弄，又給弄出個金籠來。

其實離開北潯之前，跟謝希爭執過。

那時就告訴過謝希，想換種方式生活。

謝希問哪種方式。

一時答不上來，就說：“就跟咱們組新來那姑娘的那種生活。”

公司里新來的姑娘樸實無華，穿著百來塊的淘寶，每天趕著公上班，趕著地鐵下班，在外環跟男朋友租著二十幾坪的小房子，蘇盞好幾次看到下班的時候，男朋友在門口等，然后兩人一起去坐地鐵回家。

一點兒也不覺孤獨。

至比不孤獨。

謝希一聽就啐：“我呸，您就是一大小姐的命，過那種生活，不出三天，準歇菜。”

蘇盞走到外面，靠著公寓的墻給謝希打電話，腦子正盤算著等會怎麼說服謝希還了這房子。

嘟嘟聲響過兩下。

背靠著墻，一只手握著電話，一只手搭在墻上，食指無意識地敲著，對面就是電梯門，原本停在負一層的電梯，忽然開始往上升。

蘇盞盯著上升的數字，等著對面接電話。

“叮咚”電梯在頂層停下，電話也在同時被接通了。

電梯門緩緩朝兩邊打開，蘇盞下意識看過去。

徐嘉衍拎著一袋啤酒從電梯里走出來，穿著一黑，襯得他更加清瘦，頭發似乎剛洗過，還沒吹干，發梢還沾著水，閃著瑩瑩的，比上次在機場看到的樣子多了一分慵懶。

蘇盞著出了神。

其實徐嘉衍也是楞的，前段剛拿下總冠，隊里說今天在他家開慶功宴，昨天他又飛舊金山談集訓的事，半夜飛回來剛躺下倒個時差，孟晨他們一群人就來了。

下樓買個啤酒的功夫，樓里就多了這麼個大眼長發的小姑娘。

其實別的倒也沒什麼，

關鍵是他里面沒穿服，只套了隊里那件黑及膝羽絨服，立著領子，拉鏈拉到頂。

小姑娘目也是大膽，就這麼直勾勾地盯著他看。

電話里，謝希喂了好半天也沒人應答，“蘇盞姐怎麼樣，房子還滿意嗎”

蘇盞盯著那道清雋修長的影，慢慢出兩個字。

“滿意。”

滿意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