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蘇盞從廁所洗完手出來，徐嘉衍正靠著洗手間的外墻煙。

兩人撞個正著，他一只手抄兜，一只手垂在側，指尖夾著跟煙，微仰著頭，視線盯著正前方吞云吐霧，聽見一陣腳步聲，轉過頭去。

蘇盞甩著漉漉的手從里頭走出來，一腳深一腳淺，樣子稽。

兩人眼神在空中匯片刻，快速別開，側從他面前走過去，依舊是一腳深一腳淺，沒眼神流，一言不發地離開。徐嘉衍卻覺得，剛剛匆匆掠過那一眼，明明有委屈，卻不敢說。

人經過他面前時。

徐嘉衍原本靠著墻的微微往前傾，站直，手握住的手腕，將拉住。

他的手掌有力干燥，掌心溫熱，而的手臂冰涼，不堪一握。

蘇盞回頭。

只見他正笑盈盈地著，很見他這麼笑，平時總是吊兒郎當，頂多是不聲地扯扯角。

徐嘉衍叼著煙，拽著的手，正居高臨下地打量。

小姑娘大概也是真累到了，面容疲倦，眼神也沒了往昔的彩，空無焦距，及腰的長發散地披散在背后。他把煙拿下來，掐滅，丟進垃圾桶里，手還沒松，眼神盯住，問：

“隨隊苦嗎”

小姑娘點點頭，苦啊，累啊，吃也吃不飽啊，一天都沒歇呢，腳還腫了呢，有好多話想說呢，可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倆人站在廁所的過道上，他拉著的手腕，低聲又問：“那還跟麼”

蘇盞幾乎是毫不猶豫地點頭，眼神里有執著，“跟啊”

他失笑，“為什麼”

“喜歡啊。”

他示意繼續說，表現得十分耐心的樣子。

蘇盞：“雖然并不是很懂那些游戲，可今天看了一下午，覺得也并不難，好像還有趣。而且我喜歡他們，喜歡千薇，所以想繼續呆下去。”

“還有呢”他松了手，回自己口袋，視線一瞬不移。

蘇盞認真地想了想，“還有，就是我自己的一點原因，能不說嘛”

此時此刻，并不是很想說。

徐嘉衍盯著笑，如果此刻ted的隊員在，一定會驚呆的，老大什麼時候沖人這麼笑過。

他點點頭，表示了解，微微彎下腰，與的視線齊平，很輕地了一下的耳垂，低聲說：“聽著。”

又靠這麼近

蘇盞耳一熱，茫然地看著他，啊了聲。

“接下來的話，只對你說一遍，以前沒對人說過，以后也不會說，要聽嗎”

至前面二十六年，從沒對任何人說過。

蘇盞忙不迭點頭。

那時候哪里還想得了別的啊，滿腦子都是徐嘉衍那張好看到過分的臉，以及那磁又帶著哄的聲線。

徐嘉衍很滿意現在的樣子，道：“我從小就不喜歡孩子。”

蘇盞驚的下就掉了，一臉想歪掉的樣子，“不不是吧”

徐嘉衍揚手給了一個栗，“滿腦子想什麼呢”

吃痛，腦袋。

“因為我覺得孩子麻煩，所以不太喜歡跟生接，包括男孩子也是，簡單直白點說，我這人就不太喜歡朋友，一直覺得能過好自己就算不錯了，所以我朋友不多，而那個包廂里”他朝大明他們所在的包廂指了指，“幾乎是我所有的朋友。”

“沈星洲最清楚我的脾氣，我這人沒什麼耐心，脾氣不太好，一般孩子都不了我的個，所以我隊里一直也沒有孩子，你那天說沈星洲讓你們跟的時候，我非常不明白，這并不是一件輕松的工作，下午你也到了，這只是開始，越到后面，越累，隊員會有緒，緒不好就挑剔吃住，難搞到你們哭都沒地方哭，以前不是沒發生過這種事。”

前面這段話，他都是彎著腰說完的，后頸漸漸開始泛酸，他直起來，了后脖子，一邊一邊低頭看：“后來聽沈星洲說是你們自告勇，我也大概明白了點，我月初去找他的時候見過另外一個孩子，說是我的，一直以來，我覺得外界對于pot這個名字的環太閃太大，除去游戲這件事，我就是徐嘉衍，或許在某些地方還不如你們的徐嘉衍，外界對我贊譽過高，導致你們這些也都偏了風向，但不管怎麼說，既然來都來了，自然不會把你們送回去，前后也就一個月時間，就當觀吧。”

他雙手環抱在前，“至于你，你跟另外一個孩子，我只是覺得跟你比較，所以才會一直讓你幫我送東西，并不是你以為的因為那天晚上的咳，對你惡意打擊報復，懂”

這一番話，說完了，蘇盞也意識到了，他在跟自己解釋。

他低頭看了眼蘇盞的腳，“以后出比賽，不要穿這麼高的鞋，后勤工作大多都是要跑的。”

點點頭，“其實平時的鞋子都還好，今天這雙是新鞋，才會比較磨腳。”

兩人之前那麼久沒見了，想著明天要見他了，蘇盞特意在比賽的頭一天買了一雙新的高跟鞋。

蘇盞說話的時候，低著頭，把腳出來給他看，意思是別的不怪，就怪這鞋。

徐嘉衍腦子里忽然就想起那晚在北潯孫超跟他說的話。

“孩子就是得哄啊，不哄得跑啊。”

他破天荒地盯著那雙高跟鞋看了半晌，微一點頭說：“嗯，好看的。”

噗

大神夸鞋好看

蘇盞咧著角笑了。

果然，孩子得哄啊。

“還有別的問題嗎”他問。

蘇盞抿了抿，笑得歡暢：“我一直都沒問題啊。”

得，那就是他自作多借著煙的名義跑來跟解釋這些。

徐嘉衍看一眼，率先轉，“那走了。”

包廂里。

兩人一前一后進去，蘇盞一坐下，就被盛千薇拉著問：“怎麼去了那麼久”

輕笑，“出去了個口氣。”

盛千薇覺得奇怪，“出去上了趟廁所，心都愉快了毒素都排出去啦”

蘇盞一皺眉，“你怎麼那麼惡心呢吃著飯呢還”

說話間，不經意往徐嘉衍那邊看了一眼。

他抱著雙臂，靠在椅子上，正有一搭沒一搭地跟沈星洲說著話，大概是察覺到在看他，轉過頭來，視線對上。

蘇盞調皮地沖他眨眨眼，小眼神明亮。

他彎了下角，又不聲地轉過去，繼續跟沈星洲說話，說的都是cpl職業聯賽的事，蘇盞沒聽懂一個字，然而，發現，這一桌人都以一種敬仰且崇拜的眼神看著他，聽他說他的部署。

他說話的時候，聲音不疾不徐，視線掃過一圈，也帶過。

眼神多了和。

他對自己有覺吧

不然也不會特意跑出來在廁所門口堵，跟解釋那些了吧

他說他從沒跟任何人解釋過，就算不是喜歡，也是一種特殊的存在吧

反正，覺得現在這樣好的。

吃完宵夜，已經是凌晨了，一伙人洋洋灑灑地從館子里出來。

沈星洲提議上他的酒吧續攤，小伙伴們忙了一下午，困得要死，紛紛罷手，表示要回去睡覺，過幾天還得飛舊金山比賽，等下次開慶功宴再說吧。

所有人都走了，盛千薇跟著大明走了，臨走前還在蘇盞耳邊說：“你是不是在等我大神”

蘇盞轉頭看了眼。

剛剛走出包廂的時候，他跟說，“你等我一下。”

也不敢走。

盛千薇不勝酒力，每回聚餐什麼的，都是被人扶著出來的，這回也不例外，抱著蘇盞，趴在耳邊。酒氣肆意，醉意朦朧，“好羨慕你，跟大神住一起，別干壞事兒哦”

蘇盞懵懵地看著。

大明在后面扯地得勁，還是掰不開牢牢抱住蘇盞的手，“不愧是練格斗的，他媽勁真大”

最后，盛千薇自己松了手，跟蘇盞拜拜，乖乖跟著大明走了，改去抱大明的肩膀，兩人歪歪扭扭去打車，

“大明哥，你的好大”

大明面紅耳赤，吼：“大你妹”

兩人走到路口，大明罵罵咧咧把塞進出租車里。

等所有人都走了，蘇盞才回頭看，徐嘉衍結完賬，把錢包塞進兜里，從后面走過來。

“我去開車，你在這兒等，別跑。”他叮囑。

“嗯。”

黑沉的夜，明鏡般的月高懸，街道像是兩條蜿蜒不息的河流，車子一路疾馳，風景全在后。

徐嘉衍把空調打開，又去開音樂，他一手把著方向盤，一手撥弄表盤上的按鍵，瞥一眼，問：“想聽什麼”

“都可以。”

“沒有都可以。”

“那就追夢赤子心吧。”

他瞥一眼，眼神里有驚喜，“喜歡這歌”

音樂緩緩流淌，蘇盞點點頭，“喜歡啊，特別喜歡歌詞。”

特別是那段，

“失敗后郁郁寡歡，

那是懦夫的表現，

只要一息尚存請握雙拳，

在天破曉之前，

我們要更加勇敢

等待日出時最耀眼的瞬間。”

車子在疾馳的過程中，有好長時間一段沉默，徐嘉衍開車向來不喜歡聊天，而蘇盞不敢打擾他，直到車子停在公寓樓下，徐嘉衍倒好車，停好，熄火，說：“到了。”

旁沒了靜，呼吸很勻稱。

蘇盞今天確實是刻意打扮過的，在知道他回來的第二天，在商廈呆了一天，買服，剪頭發，心愉悅地好想要見男朋友一樣。

高跟鞋也是那天剛買的，，r明年春季最新款的樣式，襯的一雙小腳更加纖瑩細化，上一件的小腳，著纖細的腳踝。

大蓋在肚子上，歪著腦袋睡在副駕駛上。徐嘉衍在車上坐了會兒，盯著手機看了會兒時間。

00:30

然后下車。

蘇盞睡醒的時候，發現車里沒人，只有一個人，兩邊的窗戶都敞著，以為徐嘉衍把落車里了。

窗邊上有人敲了敲邊沿，蘇盞看出去，伴著月，一道黑影下來，徐嘉衍彎腰，手搭在窗邊，輕輕敲了敲，“睡醒就下車。”

蘇盞按亮手機，一看時間，尖：“一點啦”

“你可以再響一點，把大家都吵醒，趴著窗口跟看一樣看你。”

“我睡了多久”

徐嘉衍走回到另一邊，打開車門，把車窗搖上去，又拿出外套，穿上，“沒多久。”

蘇盞嘟嚷：“你怎麼不我”

“睡的跟死豬一樣，都不醒。”他把車門關上，落了鎖，然后看著說。

蘇盞不信，“怎麼可能”

“我還錄了你打鼾的視頻，要看嗎”他走在前面，頭也沒回，沖揚了揚手機。

“變態啊你。”蘇盞提著子追上去。

第二天上班的時候，蘇盞又在休息室聽到了那些人說八卦。

一人端著一杯星克咖啡，圍在一起，嘰嘰喳喳，“聽說了麼昨晚那倆又跟太子爺去喝酒了。”

有人懵，還不知是說誰，“哪倆啊”

王敏麗不屑，“還有哪倆啊，就新來的那倆。”

眾人會意。

“就跟太子爺去喝酒啊”

說的跟自己親眼看見似的，“跟ted那幫人。”

有人羨慕：“套路也是好，能混進大神圈。”

后有人拍拍的肩，蘇盞回頭，盛千薇的臉瞬間放大，剛要問站這兒干什麼的時候。

蘇盞一把捂住的，噓了聲，指指里面，眼神示意你聽。

盛千薇也趴過去，聽墻角，一聽就氣壞了。

話題已經進行到了，

“長得好，再點，男人會不喜歡別看pot那樣，一副對人搭不理的樣子，其實男人骨子里都好。”

“靠，別這麼說我男神。”

王敏麗又說：“小姑娘家家，你懂個屁，我跟你說的，你別不信，面對蘇盞那種長得好段又的人，哪個男人會不心”

楊樹剛好倒完咖啡要走出來，本無意參與這話題，但多覺得這話有點難聽，看不過去，這才出口提醒一句：“人也是正正經經名牌大學畢業的一姑娘，二十出頭的年紀，你這麼說人，有點不太合適吧”

人們話題被打斷，又是幫著那邊的，心生不悅，嘲諷地看向楊樹，“哎喲，這里有只癩想吃天鵝咯”

楊樹典型的理工宅男，整日與代碼打道，哪兒會跟人吵架，特別是這種上長了幾百張的人，氣得臉漲紅，惱怒，“簡直不可理喻”

然后推了下眼睛，一把拉開休息室的大門。

門外站著兩人。

連楊樹都驚了一下，這人什麼時候站這兒的

圍著小圓桌的人們更是驚了個呆，都有些心虛地撇開眼，裝作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只有王敏麗，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樣子。

盛千薇那狗脾氣哪咽的下這口氣啊，就算王敏麗高一級，畢竟初生牛犢不怕虎，加上盛千薇這從小被人慣著的子，就算是太子爺站對面，也照撕不誤，于是乎，擼著袖子要沖上去跟人干架。

蘇盞拉住，把扯到自己后，盛千薇嚷著：“你別攔我，我要是不打，我就不盛千薇。”

盛千薇其實漂亮一妞，皮也好，水靈靈的，臉圓圓的，說話的時候，那眼睛一眨一眨的靈氣十足，除了那子跟脾氣，倒是一惹人疼的姑娘。楊樹就是第一眼給騙了，覺得這小師妹還討人喜歡的。

部門的同事都說蘇盞比盛千薇漂亮，但他就覺得小師妹漂亮，水靈水靈的，多。

不過炸的時候，就一點兒都不可了，像頭橫沖直撞，茸茸的小獅子，無方向，無條理，平時那點修養全都給拋了，不過這樣的子率直是也率直。

蘇盞眼神盯著王敏麗，很淡，沒有緒。

卻莫名地讓王敏麗心微微一，完，連自己都覺得驚訝，一三十歲的職場白骨，居然被一二十歲出頭的姑娘眼神給唬住了，確實，相比較盛千薇這種緒喜形于的人，蘇盞這種更讓人害怕。

休息室靜的都能聽見針掉落地上的聲音了。

然后，蘇盞朝走過去，高跟鞋踩在地磚上，聲音響徹整個走廊。

來到王敏麗面前，兩人只隔著一步的距離，微微彎下腰，伏在耳邊，刻意低了聲音，

“下次再讓我聽到你嚼pot的舌，我會讓你后悔進世的。”

蘇盞本沒花多力氣去塑造這句話的語氣，就是很平常的一個態度，可聽上去就讓人覺得，并不是開玩笑的或者單純嚇嚇的，一個平時看上去如此清淡的人，此刻眼底居然閃著某種鶩的。

就連不遠的盛千薇都察覺到了蘇盞臉上的表和氣場，好像發現新大陸一樣，怔在原地驚呆了，里喃喃的：“太帥了氣場好足啊”

楊樹也呆了，這還是那個剛行人淡如，呸清淡如水的小姑娘麼

晚上臨下班，蘇盞跟盛千薇收拾東西準備走的時候，在公司門口上了孟晨和大明，兩人正坐在車里，著煙跟門口曬夕的保安閑扯。

孟晨叼著煙：“大哥，工作清閑啊”

保安：“也累的，記憶量大啊，腦子跟不上了。”

大明覺得新奇，“你們還要記東西啊”

“也要記啊，這些樓里的車牌號得一個個記下來，特別是某些領導的可不能弄混了，要是攔了領導的車，分分鐘就是卷鋪蓋回家吃自己了啊。”

“那倒是累的啊。”

“是啊，還是你們這樣好，打打游戲，有意思。”

大明：“您認識我們啊”

“認識啊，經常看你們比賽，有個小伙可帥了，還經常拿冠軍的，什麼p的”

大明一轉眼就看見蘇盞和盛千薇手挽手走過來，沖們揮揮手，“們~”

盛千薇拉著蘇盞跑過去，站到窗戶邊上，探進去，“大明哥，你們在干嘛呢”

一眼就看見了孟晨坐在后頭，翹著腳，叼著煙，“又見面了”

大明坐在副駕駛，“在等老大。”

“哇塞，老大在”

“剛剛上去找太子爺了，等會就下來。”

盛千薇問：“你們吃飯了嗎”

“沒呢，等老大下來再去吃。”

“那一起”盛千薇握了握蘇盞的手，建議。

大明爽快，“可以啊”

徐嘉衍很快就下來了，蘇盞坐在車里，上車的時候，看見也微微楞了一下，表明顯寫著困你怎麼在這兒

大明趕快解釋，“剛見們倆，千薇說還沒吃飯，我就讓們跟著了。”

徐嘉衍嗯了聲，一腳上車，在邊的那個專屬座位上坐下，合上眼，又開始閉目養神。

蘇盞用余瞟他，發現他真的在睡，不是那種假寐，這才敢明目張膽地轉過去看他。

大明從副駕駛轉過來，用手擋在邊，悄悄在耳邊說，“昨晚又通宵視頻會議，下午睡醒又被太子爺過來，估計人還沒清醒，你別去惹他。”

開玩笑，我疼他還來不及，怎麼會惹他

經大明這一說，車里瞬間安靜下來，就連正在吃小餅干的盛千薇都把餅干放在里含含化再吞下去，又小心翼翼把錫箔紙包裝的袋子塞回包里，生怕吵著大神睡覺。

直到車子停下來，大明輕：“老大，到了。”

徐嘉衍這才醒過來，抓了一把頭發，懶洋洋的嗯了聲，“下去吧。”

還沒開吃，盛千薇就嚷嚷著說：“今晚這頓得大神請。”

大明茫然，“為啥”

徐嘉衍靠著椅子上點單，聽見這話，也瞥了一眼。

其實哪回不是他請

盛千薇夸張地說，“今天我們盞盞可是為了大神你，跟一小主管撕了，以后估計天天有的小鞋穿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