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龍圖騰》第3章 黃金箭
♂nbsp; 侍衛早有準備,片刻間便手持兵刃將慈恩寺團團圍住,又沖進每一間房開始大肆搜查。
佛堂外的僧人也被全部押下,連智圓大師都被按著去了門外。劉旭杰手下有人上來抓單超,此時太子已本說不出話來了,謝云便從善如流將手一松。
單超卻轉一把按住了要上來帶走自己的侍衛:“住手太子撐不到雪蓮送來的時候,我有辦法拖延時間”
侍衛步伐一頓,劉旭杰還來不及說什麼,只聽謝云道:“押他下去。”
“你”
“同一碗糖水,你喝了沒事,太子喝了卻中毒,焉知不是你從中做了什麼手腳拉他下去,將太子送室等待醫。”
謝云的命令明顯比劉旭杰有力,侍衛又要上前,卻聽單超厲聲道:“那是因為在下負武功可以抵毒太子殿下況危急,我剛才已用力出大半毒,但如果不再繼續的話,余毒隨脈進五臟六腑,就是神仙來都沒用了”
劉旭杰快步上前一看,只見太子面如金紙、烏黑,毒明顯比自己想象得強了不知道多倍,頓時有點發懵。
謝云冷淡道:“誰能擔保你用力真的只是為了幫太子祛毒”
這話其實一針見,但單超沒搭理他:“若是太子真在各位眼前出什麼意外,所有人都難逃干系,各位大人誰想承擔這個后果”
他沉著有力的目環視周圍一圈,凡及者毫無例外躲閃了開去。
單超冷冷道:“我會在醫趕來前為太子清除毒,若太子有任何三長兩短,在下愿意當場陪葬”
誰也沒想到在場那麼多高權貴竟能被一個出家人鎮得啞口無言。堂上靜默數息后,劉旭杰終于下定決心,唉地一跺腳:“還不快去謝統領,此刻事關生死,就麻煩你從旁看著了”
謝云沒有回答,只瞥了單超一眼。
這個時候謝云再阻止就太可疑了,所以他只能一言不發單超也清楚,心瞬間掠過一厭惡。
朝堂傾軋宮廷暗斗都是不可避免的,但眼睜睜看著一個十幾歲的年當著自己的面垂死掙扎,不僅無于衷,還阻撓別人手施救,這要多狠多的心腸才能辦到
不過此刻不是追究這些的時候,單超快步來到太子前,簡潔道:“殿下,得罪了。”說罷一手扼住了他的咽。
太子雖然神智已經不太清楚,恍惚中卻像知道單超能救他一般,竭力闔了幾下,眼底流出懇求般的。
也不知道是真因為相貌相似還是其他什麼原因,在這樣的目下,單超心中竟突然涌現出了一種類似于憐憫的緒他略帶自嘲地將這覺驅散了,再次驅力催,太子心脈巨,哇地又噴出數口黑。
毒的漸漸由深轉淡,到最終出來的幾乎是鮮紅的,太子劇烈狂咳了一聲,虛弱道:“水”
“殿下”“殿下轉危為安了”“快快,快讓人送水”
堂下頓時一片歡騰,不知多兒同時出了口大氣,臉上也不由自主出了笑容。劉旭杰快步上前一把拉住太子的手,哽咽道:“郎君”
他轉向單超,似乎正要開口致謝,突然大門被咣當撞開,有個首領太監踉踉蹌蹌沖進來:“閣老不好,林軍從智圓大師座下弟子信超房中搜出了東西,請看”
話音落地四座皆驚,單超面劇變。
劉旭杰失聲道:“什麼”
太監撲通一聲跪倒在地,手中高高舉起一只托盤。這下周圍拼命長脖子的眾人都看得清清楚楚,托盤上有兩件東西,一是黃紙包著的一小撮朱紅末,另一件赫然是玉枕。
金鑲玉嵌,織造,朱紅線鉤織的九栩栩如生,沒有一個人認不出來那是典型的宮造。
皇室之中母儀天下,能用凰者誰,真是清楚得不能再清楚了。
眾人臉一時都變得非常難看先皇時,高公主私通辯機和尚,就是因為竊賊從辯機盜出了公主的玉枕,才令大白于天下的。此后貴族子私通高僧眾多,更有奉養和尚道士為面首的,一時甚至蔚然風。
而當朝武后因為想要臨朝聽政的緣故,對阻礙掌權的太子不喜已久,在朝野上下都不是什麼了。如果武后真跟這個面貌英俊的信超和尚有什麼曖昧,而毒殺太子案又跟皇后有所聯系的話
刻骨的森寒瞬間從所有人脊椎上竄起。
滿堂雀無聲,劉旭杰幾乎是撲到了太監面前,抖著手指捻起一撮朱紅末。
“砒霜,”他嘶啞道,“砒霜”
“大膽妖僧”劉旭杰驀然轉,怒吼:“來人啊把這穢后宮、謀害太子的妖僧給我拖下去”
侍衛早傻了,聽到這怒吼才如夢初醒。
單超下意識向后退了半步,接著咬牙抓著桌沿穩住心神,喝道:“證據何在在下并沒有那些東西,這不是從我房里搜出來的”
“同一碗酸果湯,你喝了沒事太子喝了中毒,還要什麼證據”劉旭杰暴怒呵斥侍衛:“還不快去”
侍衛慌忙上前,單超再次退后半步,差點踩著了后奄奄一息的太子。
砒霜本不是他的,玉枕也子虛烏有,單超到這時才意識到自己已在無聲無息中陷了一個可怕的圈套。
那麼他鋒利的眼神微微瞇起,腦子卻得飛快:從智圓大師令他端上酸果湯到搜出玉枕和砒霜,一切謀到底是針對他本人,還是隨機針對今天任何一個為太子端上吃食的僧人
如果是針對他,那謀者所求為何
更關鍵的是,為什麼太子中毒了,偏偏他沒有
此刻時機迫,已不容許他再多想。眼見幾個侍衛快步上前,單超的第一反應竟然不是束手就擒,而是搏。
他自己也不知道剎那間從靈魂中發出的兇悍從何而來,似乎困猶斗的本能從很久以前就深植在骨髓里,只是被兩年來晨鐘暮鼓的佛門生涯暫時掩蓋住了,一到關鍵時刻,還是會從全每一寸脈中呼嘯著復蘇。
單超的手離開了桌沿。沒有人發現那一刻他整只手掌突然閃過淡淡的黑,既而向前抬起
謝云道:“住手。”
單超目一凜。
謝云卻看都沒看他,只起走向眾人,所向之所有侍衛都謹慎地頓住了腳步。
謝云的步伐沒有減慢,目也沒有在任何人上停留半分。他對劉旭杰痛心疾首的目視若無,徑直在高居托盤的太監面前停下了腳步,問:
“誰說皇后穢后宮”
他的聲音那麼平淡,卻偏偏讓人從心底里升起一寒意。
“人證證俱在,辯機之事未遠,你還想辯解什麼”劉旭杰聲道:“雖然滿京城人人都知道你謝統領是皇后的人,但鐵證面前還是別狡辯了罷”
他話里意思若有所指,謝云有點古怪地一笑:“劉閣老,你又說話了我怎麼聽著你這意思,倒像是我也侍奉皇后穢后宮了似的。”
劉旭杰一哽,繼而大怒想要呵斥,但謝云卻沒給他機會:“你剛才說人證證俱全,人證為何”
“妖僧就在此地”
謝云懶洋洋問:“和尚,你認嗎”
單超站在太子側,冷冷道:“不認。”
劉旭杰張口言,謝云問:“證呢”
“皇后玉枕不就在你眼前”
謝云也不反駁,只點點頭,從托盤中拿起玉枕遞到劉旭杰面前道:“你好好看看。”
劉旭杰疑道:“什麼”
“但凡造之皆有皇家印記,否則便是偽造無疑。但你看這玉枕上,印記在哪里”
劉旭杰沒反應過來,手就指著玉枕下方一角上的漆金徽記,奇道:“不就在”
話音未落,謝云修長的手指搭在那印記上,輕輕一抹。
劉旭杰臉瞬間劇變。只見謝云手指移開后,黃金上的凹凸花紋竟然被力生生平了
謝云微笑著問:“在哪里呢,劉閣老”
劉旭杰驟然怒視謝云,膛劇烈起伏,幾番張口又被生生哽住了。
然而他不愧是閣老,片刻后竟然強自恢復了鎮定,再開口時聲音雖然嘶啞尖銳,卻還算是冷靜:“謝統領武功已臻化境,劉某今天見識了不過還有從禪房中搜出的砒霜,你又打算怎麼說,劉某誣陷那僧人不”
“不敢,劉閣老說從什麼地方搜出來的,就是從什麼地方搜出來的。”
謝云頓了頓,淡淡道:“只是搜慈恩寺未免不公平,要知道太子一路上都和劉閣老同進同出、形影不離,若僅論下毒的話,有機會接太子飲食的可不僅僅是這佛寺里的人”
“你到底想說什麼”
謝云將玉枕輕輕丟回托盤,作平和輕緩,甚至還有些不疾不徐的意思。
“劉閣老,”他說,“今天這場投毒太子、嫁禍皇后的鬧劇,也該適可而止了。”
在場所有人的心臟都同時跳了半拍。
劉旭杰的臉也僵了剎那,接著才反應過來,登時連珠炮般質問:“謝統領的意思是什麼難道太子中毒不是因為喝了這碗酸果湯,難道從佛寺中搜出砒霜還是我自導自演的不連你自己剛才都驗過,那銀針一探酸果湯,即刻就變得漆黑”
“有毒的不是酸果湯。”謝云打斷道,在眾人瞪目結舌的視線中一勾角:“要不是你畫蛇添足,還想嫁禍皇后,這出戲就差點連我都被蒙騙過去了。”
不待劉旭杰反應,他轉向單超隨意問:“喂,和尚,你們這酸果湯是怎麼做的”
單超心亦微微驚疑,但聞言立刻道:“是鮮桃、瓜和獼猴桃等,配上糖漬青梅和各香料,用冰鎮過十二個時辰之后”
謝云嘆了口氣,點頭道:“原來如此。”
他驀然轉走向首座,眾人都還沒反應過來,便只見他徑直來到太子面前,端起桌上的玉碗,在四面八方難以置信的目中,仰頭將所有剩余糖水一飲而盡
單超離得最近,霎時便沖上前厲聲道:“你瘋了住手”
咣當一聲脆響,謝云順手將玉碗摔得碎,扭頭對單超一笑。
那一笑角溫、纏綿悱惻,在這殺機四伏的佛堂上,竟然有種著邪的,令人心馳神的吸引力。
“愚蠢。”他就這麼笑著道,“糖水本無毒。”
玉碗碎片迸濺一地,所有人都目瞪口呆。
謝云一手不引人注意地在桌面上撐了下,隨即轉越過單超,向滿臉表如同見鬼的劉旭杰走去。
不知為何肩而過的時候單超覺得他面有些異樣,雖然那一貫風流輕佻、讓人見之不由心生厭惡的態度毫沒變,但卻有略微發青單超有些疑心那是不是自己的錯覺,因為接著就只見謝云走到堂中,作和聲音都是穩定甚至是平靜的:
“同一碗糖水,和尚喝了沒事而太子偏偏中毒,是因為酸果湯本就無毒的緣故。”
“太子中毒為真,玉枕和砒霜卻系偽造。令太子中毒的,實則另有其人。”
劉旭杰看著謝云的目就仿佛看見一死尸對自己當頭走來,面忽青忽白驚疑不定,半晌才抖道:“你你莫要口噴人,你難道想說對太子下毒的是我”
謝云嗤笑,慢條斯理地拍了拍手。
啪、啪、啪,掌音剛落,佛堂大門外一個玄袍材利落的年輕人快步走進,對謝云低頭拱了拱手:
“報統領,方才衛軍搜檢了劉閣老的行囊,發現宮中制鶴頂紅一壺,已被清水稀釋數倍,喂狗后搐半刻才氣絕亡。屬下等已將隨太監侍從等押下待問,請統領定奪。”
劉旭杰然作:“大膽,誰給你們的膽子去搜檢老夫”
“喂狗半刻才死,難怪太子喝了半天才毒發”謝云頓了頓,若笑非笑轉向劉旭杰:“閣老好毒的手段,現在又打算作何解釋呢”
這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跌宕起伏的發展已經讓所有人瞪目結舌,滿佛堂中雀無聲。
就在那繃的死寂中,突然只聽太子斷斷續續的哀求聲響起:“謝謝卿,閣老乃本王深信之人”
太子到底年紀小,城府還沒深到那個地步,此刻已經沉不住氣了。
然而謝云卻連頭都沒回一下,只微微側過臉:“正因為閣老深得殿下信任所以才更方便下手作案。殿下已經中毒了,還是先休息吧,此事但聽謝某置即可。”
“你”
太子登時氣急,氣瞬間翻騰上涌。幸虧站在他邊的單超眼疾手快,轉啪啪便點了他心口幾大:“殿下怎麼樣”
太子大口息著,一把按住單超的手,那眼底滿滿的驚惶無從掩飾:“信信超師傅,快想辦法救救閣老,閣老是為了我”
他的聲音極其微小,但單超和他挨在一起,還是一字不落全聽進了耳朵。
閣老是為了我。
單超心念電轉,突然明白了什麼。
為何太子中毒,卻是從其心腹劉旭杰行囊中搜出了毒酒;為何搜出毒酒后太子還對劉旭杰百般袒護,不惜當眾哀求謝云不要再查
這是一場苦計。
而導演這場大戲的劉旭杰等人,先嫁禍慈恩寺再“搜出”砒霜和玉枕,目標所指的,原是大明宮中母儀天下的武皇后
難怪太子這邊中毒,那邊劉旭杰就立刻宣布自己有能解百毒的雪蓮花,因為本來就沒人真想殺死太子
宮廷傾軋,人心幽微,恐怖之由此可見一斑。
單超刀鋒般銳利的目一瞥,見地上碎的玉碗和最后幾滴已經干涸的糖水痕跡,心頭驟然升起另一團疑云:
既然本就是作戲,劉旭杰喂給太子的鶴頂紅也是提前喝的,那為何銀針探酸果湯又一片漆黑糖水是自己親手準備,照理說不該有任何下毒的機會才對。
最關鍵的是,如果單純只是苦計,為何太子毒發竟然那麼猛烈,如果不是自己出手救人的話,現在就真的無法活命了
單超腦海中一團麻,面上卻極其沉穩,甚至還安地拍了拍太子的肩,示意自己知道了。
這時只聽堂中劉旭杰似乎也想到了這兩點,對謝云冷笑了一聲:“謝統領說鶴頂紅是從什麼地方搜出來的,就是從什麼地方搜出來的。”
這話是剛才謝云用來駁他的,現在他原樣抄來駁謝云,倒有點無賴的意思。
“但有一點老夫想請教謝統領:就算老夫的行囊中真有鶴頂紅,也未必就是令太子中毒的元兇。倒是剛才慈恩寺獻上的酸果湯里,你謝統領親手驗出了砒霜,這又如何解釋”
這一點也是單超想知道的。
他驀然看向謝云,卻見謝云似乎站久有點累了,抱著臂退去半步,將后腰輕輕抵在了長桌邊緣。
“這正是劉閣老聰明之。閣老讀醫書典籍,大概認為謝某無點墨,五大三”
無點墨暫且不說,五大三這詞配合謝統領俊俏風流的拔材,倒有點讓人哭笑不得的幽默。
“然而并不是這樣。”謝云頓了頓,戲謔道:“鮮桃、瓜、獼猴桃,制作酸果湯的材料就是閣老此計的關鍵;不論湯水有毒沒毒,銀針探都是會變黑的。”
劉旭杰的眼神終于真正變了。
謝云轉向自己手下的大衛:“拿幾銀針,再去小廚房看還有沒有獼猴桃剩下,全部提出來。”
衛應聲而下,片刻后捧著一個大托盤回到佛堂上:只見托盤左側是幾只飽滿圓潤的獼猴桃,中間一疊白綢上著幾銀針。
謝云細長的手指捻起一針,悠然道:“隰有萇楚,猗儺其枝;獼猴桃微酸無毒,永興軍南山甚多,食之可解實熱只有一點不好。”
“這一點就是:獼猴桃縱使無毒,探之亦能令銀針變黑,只是世人多不知道而已。”
謝云在劉旭杰憤恨的目中將銀針輕輕刺一只獼猴桃,大堂上雀無聲,片刻后在眾目睽睽之下,銀針赫然一片全黑
瞬間四下嘩然
劉旭杰著氣:“謝云,你你這個”
謝云將銀針一刺獼猴桃,那作簡直可稱是風度翩翩的。
“世上無毒卻又能令銀變黑的不止獼猴桃,蛋亦可,只是寺院中難以尋到而已。如果劉閣老不信的話,他日等下了詔獄,謝某自會帶上幾個蛋去探監,順便給你展示一下。”
要不是謝云大第一高手的名頭太響,此刻劉旭杰就已經撲上去生啖其了相對于太子剛中毒時劉閣老剛才浮夸的憤怒震驚,現在他的憤恨倒是真實了許多。
“姓謝的,你敢設計老夫,你如果真是老夫想要毒害太子,為什麼我要獻出能解百毒的傳家寶你本就是污蔑,你”
“雪蓮花嗎”謝云淡淡道,“花呢”
劉旭杰猛一回頭,只見佛堂大門外又一大衛飛奔而至,撲通跪地大聲道:“統領劉府遣人來報,劉閣老索要的雪蓮花已不見蹤影,整整翻找了半個時辰都見不著現在怎麼辦”
劉旭杰當場就愣住了,唯一反應就是:“怎麼可能”
單超驟然喝道:“太子”
只見首座上原本茍延殘的太子,乍一聽到雪蓮花沒了的噩耗,心里最后一點希突然崩斷,當時就氣逆行余毒發作,一頭栽了下去
眾人齊齊駭然,單超一把扶住太子,出手如電點了他周十二大;但那毒真的是太猛烈了,太子只流淚息道:“為為什麼”接著鼻腔、耳朵、角同時流出黑,整個人失去了意識。
也不知為何,單超托著年單薄的,心中竟猝然涌現出劇痛,就仿佛眼睜睜看著骨親人在自己邊逝去一般。他也不知道這從靈魂深傳來的栗和悲傷是從何而來的,倉促間瞥見謝云,頓時像抓住了救命稻草:“謝統領,殿下快不行了拜托你幫忙”
謝云卻只站在那里,被白銀面遮住大半的臉上,浮現出一奇異的表。
“劉旭杰毒害太子,嫁禍皇后,挑撥宮闈骨相爭,實為天理人倫所不容”
他緩緩停頓了下,正面迎著單超的目,年輕優的聲音一都沒有:
“來人,將太子扶進室休息,劉旭杰押下去嚴加看管。待我回宮稟明皇后,定將投毒案幕后機主使一一查清,大白于天下”
單超的心剎那間如墜冰窟。
他知道作案機和幕后主使指的是什麼,謝云也知道。事發展到現在,眼前這個十幾歲孩子的命已經不重要了,這些人謀劃的、角力的,連環設計步步為營的,都是遠在皇城大明宮更煊赫堂皇、更炙手可熱的,權力。
在場只有一個人是真的想讓太子死。
謝云。
然而最可怕的是只有他沒手。只有他清清白白毫無涉,從頭到尾不聲地坐看著所有人,如跳梁小丑般,一步步將自己送上了絕路。
“謝統領”單超重息著,嘶啞道:“太子他不行了,你能否你”
謝云驟然道:“還不快去”
那一聲厲喝震人心肺,門外把守的大衛登時不再遲疑,手持兵刃沖進佛堂,在劉旭杰的怒罵聲中一擁而上押住了他
“姓謝的姓謝的你天打雷劈”劉旭杰瘋狂吼道:“你肯定提前發現了卻不說破,將計就計對太子下猛毒,昨晚潛我府中走雪蓮花的也必定是你手下你明明能灌真氣救活太子,卻眼睜睜見死不救”
謝云冷冷道:“把他拖走。”
劉旭杰拼命掙扎,連發冠都掉了,然而如狼似虎的大衛哪還有半分猶豫,直接押了他就往外拖。
謝云轉過,隨便點了兩個小太監讓他們去攙扶太子。就在這鬧哄哄的時候,他心腹手下馬鑫突然從佛堂外一個箭步沖進來,穿過人群徑直奔到謝云邊,連個禮都來不及行,便倉促低聲道:“統領,醫來了”
單超登時瞳孔微張,卻只見謝云頓了頓:“為何這麼快”
“驍騎大將軍宇文虎,”馬鑫的聲音帶著微微的不穩:“宇文將軍剛好在朝,聽聞太子中毒,當即親自帶醫向慈恩寺飛馬而來大衛攔不住,眼下已經到寺廟前了。”
謝云神微微一凝。
就在這個時候,門外突然傳來馬蹄聳、侍衛喧嘩,接著聲響急速迫近;將至佛堂門前時,一道利箭驀然穿越人群飛掠而來,著謝云的耳際了過去
嗖
后不遠的單超回頭、抬手,啪一聲亮響,死死握住了火燙的黃金箭
謝云耳畔的鬢發被風揚起,繼而緩緩落下。
一個約莫三十多歲著細鎧的中年男子,相貌平平、材魁梧,手里挾著胡子花白的醫院判,從高高的門檻外一步踏了進來
“所有人原地站住,不準。”
他語調也是平平的,但渾厚中氣傳遍整座佛堂,恍若炸在眾人的耳畔一般:
“圣上口諭在此,一切人等回宮另行定罪。醫攜靈芝帶到,即刻醫治太子,不可有誤,欽此”
很多人一就撲通跪下了,佛堂狼藉一片,只有謝云仍舊抱臂靠在桌沿。
驍騎將軍宇文虎如電般的視線向周圍一掃,兩人目撞上,謝云微微瞇起眼睛。
“謝統領,”宇文虎冷冷道。
白銀面的大衛統領驀然勾起了角。
他上一刻還冷如冰霜的面孔似乎突然換了個人,淡紅薄的弧度堪稱艷若桃李然而悉他的人都知道,那虛偽笑容之下的,其實是冰冷到了極致的反。
宇文虎還以為他會象征打個招呼,然而謝云就這麼笑著轉過了,竟然連個聲都沒出。
宇文虎濃眉不自覺地皺了一下,但也沒說什麼,視線就向首座上的太子去。
這麼一他才注意到守在太子側徒手握住了他黃金箭的單超,目瞬間有點難以置信:馳騁沙場多年,能徒手接住他利箭的高手真沒見幾個,眼前這出家人的年紀竟然還如此之輕
接著他臉上浮出一欣賞,主上前拱了拱手:“在下驍騎大將軍宇文,敢問這位大師尊名法號是”
宇文虎行軍打仗久了,舉手投足間自有一正氣,和總帶著點邪的謝統領簡直是完全相反的兩個極端。再加之剛才飛馬帶到醫和靈芝救治太子,單超不由格外高看他一眼,便也一拱手沉聲道:“不敢,將軍過譽了。小子是慈恩寺僧人信超,方才因為殿下中毒之事”
“太子喝了慈恩寺進獻的酸果湯毒發,這和尚就是呈湯的人。”謝云涼涼道,“馬鑫,這兒沒我們的事了。你即刻著人封鎖慈恩寺,我要帶信超等僧人進宮稟報皇后,走吧。”
宇文虎驟然回頭:“謝統領,我有圣上口諭接管此,你”
“我有皇家衛令牌,可隨時進宮面圣,京師之便宜行事。”
謝云肯定是拿這個皇家擋箭牌橫行霸道久了,宇文虎當即就是一堵。
“走吧,信超和尚。”謝云沒再搭理宇文虎,冷冰冰的目轉向單超,剛才那秀艷麗勾人心魄的笑容倒是一都沒有了:“怎麼,還等著我親自手請你嗎”
一盞茶工夫后,謝云在手下簇擁中大步走出了被重兵層層包圍的慈恩寺,門口一輛朱紅裝飾華麗的馬車早已等在了寬闊的中正大街上。
單超被兩個衛按著,面無表跟在他后。仔細看的話,可以發現這個英俊僧人的面孔冷冷扳著,牙關之甚至連面部廓都突出了極其的線條。
謝云似乎要趕什麼急事般,對所一路上所有兵的致禮都沒理會,徑直匆匆走到了馬車前。
“統領,這和尚怎麼辦”馬鑫快步趕上前低聲問:“是帶去宮監待審,還是送回府上羈押,或者我們干脆就”
謝云停住了腳步。
他冷峻的面容看似沒有任何變化,仿佛在思索什麼,又仿佛頭腦放空,什麼都沒有想。
不知為何這一幕讓馬鑫有些心驚,連單超都瞥了過來。目中只見謝云膛微微起伏,繼而猛地一抬手
從這個角度他正沖著單超,倉促間單超也沒閃躲,下意識反手扶住了他冰涼纖細的手腕。
接著,謝云痛苦地忍了下卻沒忍住,一口猩紅帶黑的毒終于猝然咳了出來
單超愕然僵住,馬鑫失聲道:“統領”
謝云整個人無聲無息倒下去,單超兜手一扶,只覺滿手冷,才意識到謝云整個后背,都已經被冷汗完全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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