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龍圖騰》第9章 歡喜佛
♂nbsp; 景靈盯著謝云,半晌出一個帶著邪氣的意味深長的笑容。
“不行,”他涼涼道,目雖鎖在謝云臉上,話卻是對傅想容說的:“傅小姐放心,你暫時還是武林第一。”
傅想容登時又驚又怒:“為什麼”
“因為”
景靈側的手倏而翻轉,勁風彈出,疾而過,閃電般迫到了謝云面前
當
千鈞一發之際,單超倉促出手,連鞘帶劍,在暗離謝云左眼睫末梢僅有寸余距離,重重擋下了這一擊
咚一聲暗跌落在地,大廳瞬間嘩然。
所有人齊刷刷去,只見那赫然是一枚小拇指肚大的金彈
單超一低頭,只見包裹七星龍淵的碎布已經被氣勁撕裂,出了一點白的鮫皮劍鞘那堅厚實的鮫皮表面甚至都留下了細微裂,可見如果這一彈打眼球,會是怎樣頭顱開腦漿迸裂的慘況。
謝云抬眼瞥向單超,和道:“多謝。”
從金彈出手、迫近左眼、到劍鞘他鼻尖橫擋住暗,這整個過程中他未有毫躲閃,面未變半分,甚至連眼睫都沒有一下
“”單超盯著他,緩緩反手回劍:“姑娘客氣。”
“你這紅鬼”這時大廳中已有年輕弟子再也按捺不住,拍案怒道:“人家姑娘惹到你了嗎,至于這麼出手傷人”
“心狠手辣豬狗不如”
“邪教,果然是江湖邪教”
景靈充耳不聞,只抱著結實的手臂,冷冷打量著單超。那目如同他鮮紅的發一樣含腥,單超卻毫無畏懼地直面他,單掌合十作了一禮:
“這位公子見諒。龍姑娘是貧僧帶來鍛劍莊的,也定要完完整整一頭發不地帶走。若公子一定要找這位姑娘的麻煩,今日在這堂上,貧僧就只好請你切磋一下了。”
出乎意料的是景靈并未怒甚至出手,目由單超移到謝云臉上,片刻后不怒反笑:“很好。”
說著他竟沒再管單超那邊,徑直轉回傅文杰:“莊主怎麼說”
氣氛無比凝重,危機又回到了傅家這邊。傅文杰和老夫人對視片刻,嘶啞道:“我竟不知家妹有何好,引得神鬼門這般苦苦勒”
“想多了,”景靈嘲弄道:“人想得多容易早死。”
傅文杰轉又向傅想容,小姑娘驚惶瞪眼,臉上一陣紅一陣白,頭發玉簪都了,無比狼狽又可憐不堪。
不論再如何跋扈,也只是個十多歲被生慣養的小姑娘而已。
傅文杰艱難道:“在下就只有這一個妹妹”
“江湖中也就只有一個鍛劍莊。”
景靈環視大廳中敵意深重的眾人,笑道:“各位可能有所不知。當日黃海幫也曾一力拒絕將土地田莊售出給神鬼門,細算不過前年的事,如今江湖中大概已經沒人能記得曾有個黃海幫的存在了;崆峒派非說那勞什子玉印是他們的,還派了個幫中元老上門討要,如今那元老全經脈被廢,應該還躺在床上。”
“我今日雖孤上門,但神鬼門本來就是殺手集團,眼下已有不高手潛了淮南。各位都是名門子弟,錦繡年華大好前程,我也覺得若是輕易就將命丟在了這里,未免有些”
他如電的視線從大堂中每一張或義憤,或激怒,或膽怯,或瑟的臉上掃過,緩緩道:
“不劃算。”
“你”堂下崆峒派弟子霍然起,怒道:“你還有臉提我掌門師叔”
鏘
他邊不遠,陳海平拔劍起,箭步上前,只聽當頭巨響,生生格擋住了神鬼門兩名蒙面殺手砍下的刀鋒
而在他后,那名崆峒弟子還沒反應過來,整個人張著僵在當場。
接著,陳海平手中劍發出可怕的裂,猝然被斷了
只聽轟然一聲,陳海平在劍飛旋而出的同一時間閃避、拉住崆峒弟子,兩人同時避過了神鬼門殺手順勢斬下的刀鋒;接著兩人也同時失重,重重摔倒在了地上。
刀鋒左右叉,電火石間,從陳海平面前一而過
傅老夫人驚呼:“海平”
大廳中數人紛紛起:“住手”
景靈懶洋洋道:“所以說人要是多,也容易早死。”
“夠了”傅文杰用力拍打桌案,鐵青著臉怒吼:“夠了,景公子讓你的人立刻住手”
大廳中人人起,滿地狼藉,所有神鬼門殺手腰間刀鋒拔出過半;一時滿堂劍拔弩張,空氣繃得一即炸。
似乎只要有人再稍微作半步,整個局面就會陷不可挽回的境地里。
景靈卻是很閑的。
他那張臉明明漂亮得讓小姑娘臉紅,眉梢眼角卻滿是殺伐慣了的,漫不經心的冷酷。
“莊主有什麼話想說”
“”傅文杰膛劇烈起伏,半晌聲道:“神鬼門提親之事,實在事關重大,想容好歹是我唯一妹子”
“鍛劍莊暫時無法立刻應答,請景公子在莊暫住,三天之,鍛劍莊定能拿出一個讓大家都滿意的答復。”
景靈似乎早已預料到這個結果,聞言只挑眉看看傅文杰,繼而目移向老夫人、傅想容、陳海平、以及大廳中表僵的眾人,如毒蛇信般緩緩掃過單超,最終釘在謝云深潭般毫無波瀾的側臉上。
“好,”他居高臨下地挑起角,說:“就三天。”
經過神鬼門上午這一鬧,單超原本打算立刻離開鍛劍莊這是非之地,但謝云卻告訴他不能走。
單超從小在漠北長大。大漠孤煙,萬里長河,駝鈴穿越白云聲聲,第一沒見識過人,第二沒領教過江湖。
他空有絕佳的天賦、絕佳的骨,兩把傳說中得之即可得天下的上古神劍,還有一個只在無數深夜夢回中出現過的師父;然而不論天子朝堂還是江湖武林中,最基本的東西,他都是完全不知道的。
“鍛劍莊眼下強敵在前,隨時有滅門之虞。大師要是現在就走,事后若鍛劍莊滅了,你就是束手旁觀的罪人;鍛劍莊沒滅,你也是臨陣逃的小人。”
“而鍛劍莊是沒膽量在下個月武林大會召開前和神鬼門正面沖突的,因此必然會想法子拖。拖過這一陣,危機解除,才是大師與我離開的時機。武林白道喜歡彼此抬轎子,互相吹捧互相烘托,日后這些名門大派的弟子出去后,與鍛劍莊攜手敵的名自然不了大師一份。”
謝云負手站在池塘邊,隨手丟點魚食下去喂大紅錦鯉,惹得水面魚兒爭相上浮。秋風穿過金桂樹梢,把他鬢發輕輕拂去耳后,黑的頭發、素白的脖頸,分明又調和,娓娓道來如聊天一般。
單超眉心了。
似乎很久遠之前,在他如一頭離群狼般苦苦掙扎又兇狠好斗的年時代,也曾有一個人這樣鎮他,安他,再諄諄善地教他。
然而那只是種悉又飄渺的覺,他的意識如浩瀚深海,連一丁點的片段都難以抓住。
“大師”
單超驟然回神:“是。”
謝云輕描淡寫道:“大師與我朝向時,不用如此張。”
單超沉默了會,瞇起眼睛,看著面前風流閑適形削瘦的“龍姑娘”,緩緩說:“有時我覺,你有些像我以前認識的一個人”
“你執念太久了,年輕人,”謝云揮手把魚食向池塘一灑,淡淡道:“看誰都像你師父。”
是夜,鍛劍莊四下俱寂,屋檐、長廊、樹影和池塘都籠罩在濃墨般化不開的夜中,微風在昏暗掀起窗簾,無聲無息。
重重紗幔中,謝云突然睜開了眼睛。
一個結實悍的年影正站在榻邊,月從窗欞外移過,映亮了他紅的頭發,和俊秀妖異的側臉。
“云使,你醒了。”景靈微笑道,眼底閃著狼瞳在月夜下森寒的。
謝云目向側邊一掃,只見房里黑影憧憧,東南西北角上起碼還守著四五個神鬼門殺手。
他輕輕出了口氣,說:“你認錯人了。”接著要坐起。
但下一刻景靈手持奪魂鉤抵著他的咽,把他生生推回了榻上:“天涯何不相逢,你不先問問我帶這麼多人來干什麼”
謝云問:“干什麼”
景靈臉上滿是惡意,他俯下對著謝云的耳邊,低聲說:“干你。”
謝云笑了起來,戲謔道:“若香竊玉也分品,閣下這該算最末一品了。我以為你好歹是神鬼門首座弟子,不至于干這麼沒格調的事”
景靈問:“何謂分品”
“夜探香閨,剖白心跡,你我愿能算上品;雖用藥用強,但溫小意,魚水之歡巫山共,能算中品。”
“至于你這種連強上都不敢單槍匹馬,還得找幾個手下在邊上看著的下品都不能算,估計得是下下品了。連首座弟子都失敗至此,看來神鬼門如今江河日下得厲害啊。”
月從景靈背后映照進來,穿過重重紗簟,將謝云半邊暈染在銀白的影里。
景靈慢慢瞇起眼睛:“那你通常算幾品”
“我不干這種事,”謝云懶洋洋道,“這世上跪著求我看他們一眼的人太多了。”
“哈哈哈”
景靈倏而大笑,只是那聲音里卻毫無半點笑意,聽著只讓人心膽俱寒:
“說得好果然心思狡詐這四字斷語不是假的你們下去吧。”
景靈一揮手,屋子角落里的黑殺手齊刷刷欠,隨即在黑暗中消失得無影無蹤。隨即他笑容一收,如貓捉耗子般盯謝云,一字一句問:“那如果我告訴你,這不香竊玉,而是報復呢”
謝云說:“我不記得在這方面哪里得罪過你。”
景靈漂亮的臉上帶著那種毫不掩飾的,混合著狡黠和殘忍的神,奪魂鉤輕輕一挑,便把謝云前白綃袍紐襻撕開,出了鎖骨到前的皮。
接著他出手,卻沒有其他地方,直接按在了謝云耳后。
那一小塊溫熱,過指尖可以知,脈搏正一下下穩定地跳著。
景靈心下難以遏制地掠過一片狐疑。
竟然空空,沒有一力。
怎麼可能
景靈臉上晴不定,片刻后突然手指順著謝云側頸往下移,直至按在他咽上:“你這是被人封了氣海劫持來的,還是又走火魔了”
謝云誠懇道:“搞錯了吧俠,我什麼時候走火魔過,在下只是個手無縛之力的弱唔”
景靈卡在他咽上的糙有力的拇指驟然下按,謝云立刻失聲,片刻后面開始漸漸發紅。
“你說,要是你這副模樣擱在神鬼門會怎麼樣。”景靈饒有興致道:“我該不該先好好消你一下,然后再把你弄回去神鬼門,試試看會發生什麼事”
“”
謝云眼底似乎汪了水,昏暗中粼粼泛。
景靈呼吸有些急促,慢慢俯下來。他眉宇間夾雜著桀驁的狠,月下悍的軀帶來一種難言的迫,靠近便傳來火熱的溫。
謝云垂下眼睫,擱在側的手無聲無息抬起。
啪
景靈耳側遭重擊,頭腦瞬間一麻,整個人不控制地倒那只是剎那間的事,他反應也極快,當即提氣撐住,但電石火間手上奪魂鉤已被謝云去。
景靈悶聲一哼,五指爪反手去奪
然而謝云似乎早已預料到他的作,在躲避的同時,順著他的手臂經絡啪啪啪點了數大景靈手臂瞬間一沉無法抬起,登時大怒,張口就要厲喝,下一刻謝云已翻坐在了他脊背上,鉤尖閃電般對準了他后頸
“現在是誰消誰”謝云戲謔道。
“”
景靈微微息。剛才那一系列反擊簡直可以用靜如子如兔來形容,連他這樣于暗殺的老手都能著道,簡直是
“這什麼”景靈問:“剛才那一招”
這次到謝云俯在他耳邊,笑道:“實戰經驗。年輕人,你要學的還多著呢。”
他說話時氣息帶著一點點的,略微的溫熱。
景靈深吸口氣,突然嘶啞地笑了聲:
“前輩,不管再富的經驗,在絕對的力量面前都是沒用的,你不知道麼”
謝云目微,下一刻景靈突然提氣、力暴吐,剎那間背部繃擰,在鉤尖劃破他后頸皮鮮濺出的同一時刻,手攥住了謝云手腕
咔
謝云毫無力護,腕骨咔錯位,奪魂鉤手而出。
景靈當空接住鐵鉤,生生沖破道鉗制,轟然一聲重響把謝云按回在了榻上
砰
那一按重量簡直能把人全骨骼震碎,謝云眼前發黑,耳朵里嗡嗡震響,大腥甜涌上咽,足足有半晌無法聽到任何聲音。
那覺真是跟魂魄離了差不多,他都不知道自己有沒有失去意識,或者已經昏厥過去然后又被劇痛刺激醒了。
足足過了很久他才勉強聽見耳邊有人說話,那聲音忽近忽遠,但其實是因為他耳朵里充了的緣故:
“沒想到還真有這一天”
“想想早年在神鬼門的時候,前輩你自己也預料不到吧”
謝云膛急促起伏,手腕抖,似乎想抬起手指,但接著被景靈抓住手指握在掌心里,如同貓抓耗子般漸漸使力,直到指關節發出了不堪重負的咯咯聲。
“我猜這該是下品。”景靈憾道,俯下。
就在這個時候,突然窗欞轟然巨響,整塊碎裂,一道黑影在漫天木屑和玉珠中飛進房,咣當摔倒在了地上
箱柜擺設被稀里嘩啦撞翻一地,景靈驟然回頭,只見地上狼狽不堪的赫然是自己現在守在屋外的手下。
接著門被一道劍氣劈開,門板當空橫飛過來,被景靈一拳擊得碎。過無數碎裂的木塊,只見森寒劍當頭向自己劈下
鏘
千鈞一發之際,景靈擰振臂,奪魂鉤橫劈而出,重重擋住了迎面斬來的刀鋒
金屬激的巨響震人聾,力撞、火星迸濺,兩把兵都因極度僵持而微微抖,刀上映出了景靈沉的雙眼:
“和尚,佛祖沒教過你管世人尋歡作樂”
單超迅速瞥了眼他后榻上的謝云,只見“龍姑娘”勉強攏著襟坐起,心中定了定,冷冷道:“施主,你爹沒教過你尋歡作樂應該是兩個人,只顧自己一個是要挨揍的嗎”
景靈大怒:“你”
那一聲未盡,他猛然發力,只聽刀鋒與鐵鉤劇烈,鉤尖竟在刺耳的聲響中生生劃過了刀脊。
長刀是單超剛才從神鬼門手里奪的,被奪魂鉤一劃,竟然瞬間裂,嘩啦一聲斷了幾節
單超連吭聲都沒有,直接棄刀后掠,整個人瞬間就退出了門。果不其然景靈是殺手出的個,半點都沒猶豫就追著沖了出去,直至庭院中單超再無可退,景靈整個人如猛禽當空撲下,直到他面前,同時反手從脊背上取下了另一把奪魂鉤。
雙鉤錯,直釘頭,如死神的彎鐮凌空而下:
“給我去死”
當
其實應該是兩聲,但因為時間分毫不差,所以聽起來只有一聲而已。
景靈瞳孔微,眼底映出兩把長劍,正左右抵住了自己的奪魂鉤
剛才千鈞一發之際,單超回轉雙手,出背后叉的龍源太阿,穩穩架住了自己力可破碑的一擊
雙劍外破布被盡數震裂,出了里面大片的白鮫皮劍鞘,那樣子看上去甚至有點稽。然而景靈卻能清晰覺到從皮鞘中傳來的劍意冰涼骨、蒼勁遒煉,如晨鐘暮鼓般震人發聵,又如長河奔涌般永無止境,正一波接著一波,向著自己心脈直而來。
景靈呼吸窒住,心知不好,咬牙撤鉤飛速退后:“你不可能是和尚”
他“當”一聲將鐵鉤重重砸在地上,借此穩住形,喝道:“你到底是哪門哪派出來的”
與此同時,房。
謝云抓住自己手腕,喀拉一擰,腕骨正位。
他疲力盡地呼出一口氣,然而那口氣沒完全出來就化作了一陣猛烈巨咳。半晌咳嗽終于在眩暈中勉強止住,謝云息著翻下床,定了定神。
雖然手指尚在輕微抖,但他仍然仔仔細細地、一不茍地把袍腰帶系了系。
神鬼門那倒霉殺手還躺在地上人事不知,謝云從他靴子里出一把匕首,拔鞘后一看鋒刃帶藍,明顯淬過毒,便順手抹了那殺手的脖子,起走向門口。
咯咯
他每走一步,形就相應發生一變化:骨變長,肩膀變寬,肋、腰都相應增長;整個人似乎舒展開來,憑空變高了數寸
最后一步落在門前時,他脊椎咔的一聲,仿佛最后一塊骨頭定了型。
大第一高手、衛軍統領謝云深吸了口氣,冷漠的側臉在月中深邃分明,一只手抬起,向通往庭院中正相互對峙的單超和景靈的房門
“來人啊走水啦”
宅院驟然燈火大亮,無數腳步響起,人群驚呼慘聲此起彼伏:
“走水了走水了”
“快快救火大小姐在里面”
“不好啦快來人,大小姐被燒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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