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環保科普課

葉連召裝完補給也沒跟隨大部隊前去挑選紀念品，而是清點了幾遍資。

等過了無人區的第一個檢查站，里面沒有路，撞見活人的機率更得燒香祈求，更不會有加油站。

手機也會變平板，失去通話作用，因為沒有信號。

等葉連召整理好一切，確保萬無一失，從跟在車隊最后面的沙漠重卡上下來的時候，就見任西安從1號車上推門下車。

隔著后車窗，葉連召看到了坐在里面的程梨。

葉連召很快走上前，拍了拍已經走出幾步遠的任西安的肩：“好好的，馬上車隊湊齊人就該走了，怎麼又下車了談崩了”

任西安臉上正爬滿云，松開要的牙盡量平和地開口：“坐膩了，口氣。”

葉連召回頭看了一眼，隔著隨時隨地不散的風沙和車窗玻璃，他看不清楚車的程梨的表。

葉連召兩眼一閉一睜，思考了下。

然后他從口袋里出煙來，塞給任西安一支：“兩口，散散心，別煩的像遍地都是欠了你錢的孫子。”

任西安沒接，淡淡看他一眼：“別扯。妹子當前，你倒又不避諱了。”

葉連召說：“我那輛車上都是爺們兒，你那個又已經不用泡了。”

任西安看他。

葉連召邊摁開打火機邊說：“你這頭上大漠孤煙直，燒得旺，妹子怎麼惹你了”

任西安被他的用詞逗笑，扯了下，而后又平靜下來，聲線略顯喑啞，說：“鬼倒是知道。”

人不知道。

葉連召低低了一聲：“那你煩什麼”

任西安：“”

就是不知道，才更煩。

隨便做點什麼，他的一潭死水都能起波瀾。

他控制得了四肢和五，卻控制不了皮囊下的和心臟。

他不想潰不軍。

葉連召又開始了他的勸：“妹子又不能輕薄你。”

任西安了下肩：“”

葉連召繼續：“不會非禮你。”

任西安微開：“”

還是沒出聲。

葉連召又拍了他肩一下，豪邁放言：“學學哥，有點兒風度，一概包容。”

任西安：“”

學不了，遇到的人不是一個路數。

任西安隨后問葉連召：“知道你這個樣子像什麼嗎”

葉連召抖眉：“說說。”

任西安一度有些不忍心，但還是實話實說，扔給他兩個字：“傻缺。”

葉連召隨即不走心地罵了聲。

任西安不再打趣他，和他商議：“到了石棉礦我有點私事要理。”

葉連召問：“需要多長時間”

任西安答：“一個小時以。”

葉連召又問了另一個信息：“很重要”

任西安嗯了聲。

葉連召不再過問是什麼事，干脆地表示同意：“讓車隊的人在石棉礦拍拍照走訪下，等你。”

隨后倒也吐槽了一句：“你小子路上惦記的事兒可真是多啊。”

從花土到石棉礦的路上，程梨一直闔著眼睛靠在車座后背上。

frank過后視鏡看了程梨一眼，回頭給了任西安一個口形，是問：睡了

任西安目掃過程梨的臉龐，回他：是。

frank本想繼續和布合力齊聊聊風土人，見狀倒也安安靜靜，全程無話。

只是隔了一刻鐘又回頭同任西安對視，又做了個口形，繼續語流。

任西安讀了出來：是累的

任西安這次沒給frank回應。

他想起在花土鎮等待車隊人馬集齊時，程梨最后對他說的那句話。

程梨的意思很簡單。

昨晚睡得不好，因為他那個吻，心澎湃。

任西安回想完，臉又黑了下去。

花言巧語，如今是好手。

快到石棉礦的時候，程梨已經睜開眼。

位于新青兩省界的這座礦區，是全國規模最大的石棉礦區。

車窗外的蒼茫大地一片灰白，毫無生機。

像是下過一場鋪天蓋地已被污染為淺灰的雪，覆蓋了一切大地原有的彩。

單調且腐朽。

間或有黑的附著在那層似白非白、似灰非灰的之上的東西。

程梨瞇眼看了看，是枯死的草。

很分散，隔很遠才有一株。

都是死的。

和風沙四起位于沙漠邊緣的花土不同，這里給人的覺很抑。

等下了車，石棉礦的空氣涌鼻腔，程梨下意識地繃呼吸。

空氣中含有很多雜質。

這不像是惡劣的天氣所致更像是污染。

程梨眸變了變。

環視四周，見剛下了車的任西安在同司機布合力齊流。

程梨慢慢靠近他們，離得近了才能聽清兩人的對話。

聽到時那對話已經到了末尾。

布合力齊說：“地方我知道。”

任西安說：“那麻煩你。”

程梨還沒更近一步靠過去，布合力齊和任西安同時上車。

被石棉覆蓋過的路一眼不到盡頭，任西安和布合力齊所在的那輛越野車，也在路上漸行漸遠。

在這種地方，單獨行，很奇怪。

程梨幾步走向葉連召，直正題：“借個車。”

葉連召問：“會開嗎”

程梨說：“我會什麼，報名加隊伍的時候，已經對葉先生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葉連召了眼遠去的越野：“跑得遠了點兒，要是追不上，你還和車一起走丟了算誰的”

他話雖這麼說，手卻已經招呼離得不遠的二號車司機過來。

車鑰匙給程梨的時候，葉連召囑咐：“小心駕駛，這玩意兒可人命關天。”

等2號車也風一樣離開眾人視野，葉連召看了看竊竊私語的幾個隊友，開始憂心忡忡。

這孤男寡外加一個電燈泡布合力齊一起走了，這麼多雙眼睛看著，不知道得猜出來幾個版本。

這不管是哪個版本，主題可能都離不開：有一。

葉連召摁了摁額角。

這他剛知道很快就要人盡皆知

隨后他放棄琢磨這茬，招呼大家跟著向導霍加，在周圍自由活下。

布合力齊開的不快，程梨追上來的時候，他們還沒有到目的地。

布合力齊過后視鏡看到跟而來的越野，拐彎時他分心看了下，發現司機是程梨。

任西安也看到了，認了出來。

等進了礦工生活區，布合力齊減了車速，程梨也跟其后慢了下來。

很快，1號車停在一戶小院前，程梨同樣減速靠邊停車。

布合力齊坐在車里沒下車，任西安下車打開后備箱，從行李中拿出一個包裹。

程梨走到他邊，沒說話。

任西安拿好東西便闔上后備箱，開始往院門走。

差一步之遙便能進院的時候，任西安回頭。

程梨看他。

任西安厲聲催促：“矗那兒不會走了走快點兒”

程梨懷疑自己聽錯了。

自作主張跟來，他接了

程梨即刻跑上前，跟在任西安后進了這戶人家。

院子空間狹小，普通的瓦房很黑，看過去里黑漆一片。

院有個四五十歲的人正在拍打放置到細繩上的棉被，見任西安出現，抬手了下眼睛。

而后人很熱地迎了上來，笑起來臉上被風吹出的高原紅像臉頰上的兩抹胭脂。

任西安對程梨說：“吳嫂。”

他也沒給程梨問好的機會，接著問：“孩子們呢”

吳嫂是個很憨厚的礦工家屬，笑笑回：“阿離剛去學校。”

看看任西安，又看看程梨，心里有了個想法，但是不敢過問任西安的私事沒有問出口。

任西安將從行李中掏出的包裹擱置到吳嫂放置在小院的木凳上：“給阿離的。”

吳嫂不好意思收，但又知道拒絕不了，問他：“特地來的嗎”

任西安說：“進阿爾金，路過，順便過來看看。”

吳嫂說：“我們都很好，你照顧太多，你下次來不用帶東西。阿離現在很上進。”

又問：“中午在這里吃飯吧”

任西安告訴：“和車隊一起，還有些人在路上等，沒法久留，下次吧。”

吳嫂說出那句留人吃飯已是極限，不善言辭，臉皮也薄，不知道還能再說些什麼。

程梨更是老老實實站著，只和地微笑。

任西安最后問：“搬回老家的時間定了嗎”

吳嫂咳嗽幾聲。

任西安蹙眉。

吳嫂平復了下呼吸，緩了緩又告訴任西安：“快了，你吳哥再在礦上干兩個月，等阿離放了寒假，我們就回老家。有個礦友的孩子也得了肺病，我們也不想再等了。這里環境總歸是差了點兒，得病的人越來越多了。”

任西安點頭：“搬的時候再聯系，有需要隨時找我。”

他帶著程梨告辭，很快出了院門。

吳嫂一直送他們出門口，任西安幾番催促，才回了院，不再目送他們離開。

任西安走了幾步站在越野車旁，程梨不知道那個名字阿li是不是巧合。

想問的太多，可現在的氛圍，最不適合的就是問上面這個。

程梨站到任西安旁，審時度勢后問：“和他們，怎麼認識的”

任西安看了眼四都積了塵的這條街道，沒有吝言：“有個孩子前幾年給我寫了一封信，容很簡單，他要努力，努力打敗我。”

程梨問：“那個阿li”

任西安承認：“是。”

這是段不曾參與的過去。

程梨心頭一凜。

淡淡問：“這座礦區的生活環境很有問題，你建議他們離開”

任西安看了眼前后這兩排礦工生活區，擰眉：“不然呢住在這里的人很多，幾乎每個人都知道這里環境惡劣，知道這種環境對人危害極大，但大多數人還是沒有選擇離開，不想另謀生路。”

程梨明了，多半是為生計所迫。

活下去和活得久兩者之間，人們最迫切的選擇會是先解決活下去。

任西安此刻倚靠在車上，長疊，程梨無聲沉思，他垂眸看。

程梨一臉嚴峻。

任西安覺得好笑。

他于是笑了下，不自之下的。

程梨看他，任西安又趕在兩人目相對前將笑斂了回去。

程梨問：“我知識量匱乏，石棉這種東西，做什麼用的”

任西安說：“比頭發細的纖維，很多制造業的原材料，國際上已經有很多地區明文止使用這種材料。”

程梨繼續問：“為什麼”

任西安說：“醫學不斷發展，石棉引起各類疾病，增加患癌風險的結論越來越多。”

程梨也蹙眉：“所以用那為什麼不是全球用”

難怪一進石棉礦這一地區，明顯的覺到這里的空氣質量有問題。

任西安神冷凝，更為嚴肅起來：“很多國家和一些地區的石棉礦開發者被罵商，但他們說自己是為了維持生計，有需要這種材料的地方，就有開采的人。礦工一方面擔心自己的生命安全，擔心健康到影響，另一方面又怕石棉礦因為那些不斷蔓延開的石棉的危害而被相關部門關停，或者石棉需求量下礦上生意不好，因為這些他們會失業丟掉飯碗。”

在石棉開采業之的人，尚糾結于此，這樣一個曾經算是興盛過的開采業日后會何去何從是一定的，但它走向末路的結局路線如何，暫時沒有人能確切的知道。

程梨默默聽著，最后突然說：“你別難過。”

任西安：“”

他一時沒跟上程梨的思路。

程梨話說得越來越慢，直視他：“你幫的了一個，幫不了所有，這是正常的。”

任西安黑眸有輕微的波。

被他盯了三秒，程梨笑了下：“這湯就那麼難喝你怎麼一臉活著很艱辛的模樣看著我”

狀似無奈地搬出那張免死金牌：“你不是答應我這一路上好好相的嗎”

任西安了下，不再理，只說：“上車，回去。”

程梨沒，趕在他拉開車門之前問：“你剛才為什麼笑”

任西安否認：“沒有。”

程梨堅持：“別裝，我看到了，很清楚。”

任西安角繃，想把塞回車上。

可程梨沒見好就收，隨后又換了個問題問他：“我這是追到了”

任西安停下腳步。

他站在石棉礦掀起的不算和卻也不夠狂野的風里，脊背和當年一樣直。

隔了幾秒，任西安清朗的聲線合著風傳進程梨耳中：“程小姐想太多，只一節履行公民義務的環保科普課。”

程梨噢了聲，聲線拉得極長，著玩味。

也就是隨口一問。

一煙。

一管膏。

一節環保科普課。

接下來還能有什麼，還真是期待的。 就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