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言信刻意在“坦白”和“考慮”上加重了語氣，見還是蒙著，修長的手指在桌上輕敲了兩下，吸引回神，“你是Z大在讀的研究生，我是Z大任職的教授，除了主觀原因，這些客觀的，也不能忽略。”

他的語氣暫緩，溫和下來：“戚年，這些，你都想過嗎？”

戚年張了張，想說話，明明話都到了邊，卻忘了自己能說什麼。

師生自古以來都不是世俗所能夠接的，但現在對師生早已沒有楊過和小龍那時的偏見，不是生化院的學生，也不是紀言信直接任教的學生，又是早已思想，經濟獨立的年人，從未覺得這個是阻礙。

搖頭，有些心煩意地碾著薄薄的餛飩皮，聲音沉悶：“你有顧慮嗎？”

紀言信輕笑了一聲，“不是顧慮，外界條件從來不是影響我決定的因素，我只是想讓你知道這件事的利害關系，如果在一起，我們的關系并不能公開，起碼在你畢業之前都不行。對你來說，會有些委屈。”

話落，他凝神看著低頭不語的戚年。

這還是他第一次說那麼多話，只為了照顧這個小姑娘的心。

那清冷的聲音里含著一讓人不易察覺的溫和，意外地平了戚年心口的煩躁。

不搖，不搖！

說什麼都不會搖的！

“不用這麼急著告訴我。”紀言信出兩張紙幣在碗沿下，淡淡道，“徹底想清楚了再告訴我。”

他修長的手指被燈拉出剪影，漂亮得不像話。

戚年心念一，在他收回手之前握住他的手指，看他倏然抬眼看來，有些張地了，用現在能拿得出來的全部真心，認真地看著他，“我想得很清楚了，你別后悔……”

紀言信看著的眸漸深，饒有興致地反問：“你會讓我后悔嗎？”

戚年搖頭，語氣格外堅定：“怎麼會！”對自己的個人魅力還是有點信心的好嗎！哪怕這點魅力和紀言信的比起來……本不夠瞧的。

見他不說話，戚年得寸進尺地整個牽住他的手，“以后……”

抿了抿，終于有些豁出去后的害，“請多指教了。”

回到客棧后，戚年興得睡不著，又沖進浴室洗了個澡。好想把這個好消息告訴劉夏告訴紀秋，可一想到這芽都還沒破土，又小心翼翼地藏回了心里。

磨蹭著出來時，已經過了零點。

不能吵著未來的小姑子，也不能去擾紀言信，更不能招惹劉夏……最近跟吃了炸藥一樣，一點就，拒絕通，拒絕心靈湯，拒絕一切和李越有關的話題。

所以至今……戚年都不太清楚兩個人鬧分手的真正原因。

嚴格說起來，對劉夏和李越……也沒有很擔心，潛意識里，關于他們和好只是時間早晚的問題。

戚年在床上翻來覆去地滾了好幾圈，依舊醞釀不出一點睡意。

爬起來，抱起平板刷微博。

暫時……也不能微博分，戚年簡直憋得傷。

紀秋半夜醒了一次，迷迷糊糊地聽見戚年在笑，汗都豎了起來，捂著被子問了句“戚姐姐你怎麼還沒睡”，沒等到回答就又沉進了夢鄉里。

就這麼一直折騰到雨停了，天際熹微了點，戚年才剛剛睡下。

邵醉昨晚一夜好眠，到了約定的時間來醒兩個姑娘，本以為開門的會是戚年，不料，敲了半天才爬出來一個睡眼惺忪的紀秋。

“戚年呢？”邵醉問。

紀秋著門，不讓他往里看，“你怎麼一大早就惦記著姑娘呢？也不用往里進了，有什麼事就在這說了，我幫你傳達，趕說完，我睡個回籠覺。”

邵醉無力額，一臉“你有病吧”的表看了紀秋一會兒，直看得紀秋快炸了，才說：“昨晚讓我你們起床的是不是你？說要去看古城墻的是不是你？”

紀秋努力回憶了一下，一臉便地關門換服，再不敢多說一句。

還真的是啊！

而且，邵醉絕對下留了。

昨晚說的是：“邵醉哥，你千萬別跟我客氣。這古城墻在臨走之前必須看了，所以一定要把我弄醒了，無論哪種手段，掀被子還是撓，直接潑冷水都行……”

換好服，紀秋戚年起床。

戚年快清晨了才睡下，現在死活也爬不起來，頭昏昏沉沉暈得厲害，好像是回應了紀秋的問題，可到底回答了什麼，一點印象也沒有了。

耳邊沒有了紀秋的聲音，的意識一沉，又睡了過去。

這一覺一直睡到日上三竿，手上被紀秋了一個便簽——“我們去看古城墻了，睡醒了給我哥打電話，我哥說他會回來接你，嘻嘻。”

一行字的最末尾，還畫了一張萌萌噠笑臉。

戚年把臉埋進溫暖的被子里，忍不住笑出聲來。

客棧有免費的早餐供應，現在雖然早已經過了供應早餐的時間，老板娘還是特意給開了次小灶。

熬得濃淡適中的皮蛋瘦粥，切了一碟蘿卜丁，還準備了兩個黃包，半個咸鴨蛋。

昨天后半夜停了的雨在今早又淅淅瀝瀝地下了起來。

漉漉的天氣，戚年的心好得像是被水洗過一般，一塵不染。

吃過早餐，戚年正倚著石欄喂貓，一抬眼，就看見紀言信撐著傘信步從橋上走下來。走到客棧門口沒再往里走，朝勾勾手指，就在門外等著。

剛才沒看見紀言信的時候，戚年還滿腦子想，突然轉變了份會不會不適應？等會兒見到時會不會滿臉尷尬……腦補了將近一萬字的應對方法，這會兒剛走近，就什麼都忘了，一個字都沒想起來。

紀言信把傘往那邊偏了偏，“昨晚幾點睡的？”

戚年原本還想矜持矜持，謊報下軍，可抬頭一對上他仿佛能悉想法的眼神時，乖乖地老實匯報：“不知道了，反正天快亮了才睡著。”

比預想的……晚了兩小時。

紀言信低頭，花了幾秒才把那眼底的笑意下去，若無其事地問道：“想去哪兒？紀秋和邵醉去了古城墻。”

昨天和紀秋把北巷逛得差不多了，剩下的除了竹簡博館之外，只有古城墻和多寶塔。嚴格地說起來，多寶塔都不算是一個景點，只是因為過年，寺廟里有北巷的居民念經禮佛，可以去看看。

但這些……戚年都不是很有興趣。

“沒有想去的？”紀言信細看了一眼，抬腕睨了眼時間，“跟我回房間？在紀秋回來之前還有兩小時的補覺時間。”

戚年一愣，莫名耳熱……就撇不開回房梗了嗎？

不過，等等……

補覺？

“你昨晚也沒睡好？”

“有點認床。”紀言信合起傘，靠在門口放傘的簍子里。

他松了神，戚年才從他臉上看到一倦，頓時有些心疼。

但等到紀言信的房間時，戚年那些不自在又慢慢地回到了的里。

還在適應著擺設差不多的客棧房間，就見紀言信已經低頭開始解紐扣，迅速又有效率。

戚年連忙轉過，捂著有些發燙的臉，“不然我回我房間……”

雖然算不上正式的第一次約會，但這樣似乎是不太好？

紀言信思忖片刻，開了電視，調試好頻道，“不用回去，就在我這里。”

戚年接過他遞過來遙控，有些猶豫地說道：“會不會吵著你？”

“沒打算真的睡一覺。”紀言信慢條斯理地下外套，隨手掛在架上，“閉一會兒養養神，回去之后，事很多……應該沒多時間見面。”

紀言信拍了拍床邊，“要不要靠上來看？”

戚年僵，連帶著腳步都要凝固了，這種“邀請”下，實在做不到無于衷啊……

紀言信忍不住低低地笑起來。

戚年這才反應過來……被調戲了！

天有些暗，屋外下著雨。那雨聲過半開的窗戶沁進來，像是雨落在上，是聽著就覺得涼意襲人。

戚年坐了一會兒覺得冷，輕手輕腳地走過去關上窗。

這個房間正對的窗口就是北巷古城臨河而立的主街，大概是假期快要結束，今天來北巷的游客似乎格外多，兩側的走廊都滿了人。

想了想，又順手拉上了窗簾，只出一指寬的距離，可以看看天。

做完這些，戚年走過去，這一次，干脆了鞋，盤膝坐在床邊。

電視本就微弱的聲音被干脆靜音，戚年拿出手機開始刷微博。

戚年是不折不扣的低頭族，打發時間不是刷微博就是刷朋友圈的訂閱號，不過，比起以前來，現在的癥狀減輕了不。

大三那年暑假，劉夏的父母一起去臨市投資生意，要去大半個月。不放心劉夏一個人住在家里，臨走之前把劉夏和養的兩只烏一起打包送到了戚年的家里。

劉夏和戚年的格截然不同，喜歡運，生活健康。加上專業的特殊，有這麼一大把的休息時間，前幾天

還可以揮霍著全用來睡懶覺，但永遠不能超過第四天。

米蟲生涯的第五天，劉夏就不了暴走了。

戚年那時候在二次元的發展蒸蒸日上，每天的樂趣除了挖坑填坑之外，就是抱著電腦刷微博，看漫畫，出個房間門，換手機繼續刷微博看漫畫……

劉夏非常不解地把的手機翻來覆去地看了一遍，連朵花都沒找出來。

劉夏平時做實驗悶在實驗室里就夠煩躁了，見戚年死宅在房間里還一副樂在其中的樣子，實在無法理解，“微博是鑲鉆了，你一天到晚抱著刷？電腦是你老公啊，就出個房間門都依依不舍的？”

于是，在戚爸戚媽的大力支持下，劉夏大刀闊斧地對戚年進行了一番改造。

每天下午吃過飯半小時散步消食……嗯，變相的逛街。

每天晚上十點前務必關電腦睡覺……嗯，變相的八卦聊天談人生理想灌輸心靈湯。

戚年被掰了半個月，雖然不太愿，但生活作息是真的調整了過來。

好像……思緒有些跑偏了？

戚年回過神，突然就覺得微博也有些索然無味。

晾在外面的腳丫有些冷，悄悄掀開被子的一角，把兩只腳丫都塞進去，輕輕的、悄悄的……卻有的幸福油然而生。

抬手，凌空刻畫著他的廓。

拿著畫筆畫過不次，看著紀言信在的筆下躍然型，從最開始的滿足到后來求而不得的落寞傷心……都沒有這一次來得那麼有真實。

這一次，他就在的眼前，在一手就可以到的地方。

紀言信閉著眼養神，覺到邊的人漸漸安靜下來，這才睜開眼。

戚年靠著靠著就困了，連什麼時候睡著了也不知道，蜷著子，以一種看上去就不怎麼舒適的姿勢挨著他。

手臂被住，有些麻。

紀言信緩了一會兒，才手，無聲地把攬到側。

戚年醒來時，房間里沒有人。

毫無焦距地盯著天花板發了好一會兒的呆，意識才漸漸回籠……

在紀言信的房間里，邊刷微博邊等他睡醒，然后……然后看著看著就沉迷，一頭栽進夢里了？

真是太有出息了……

戚年擁著被子坐起，扶著還有些沉的腦袋發了一會兒呆，這才想起看看時間。

一、個、小、時！

睡了一個小時，那紀老師人呢？

窗簾沒有拉開，依舊是留下的那一指寬的距離，房間里有些暗，并不太能看清。

戚年正要下床穿鞋子，剛掀了被子，門就被輕輕地推開。

紀言信正在打電話，低著頭，并沒有看見，走了幾步，才似有察覺地看過來，那雙漂亮深邃的眼睛亮了亮。

戚年有些發愣，看著他拉開窗簾，瞇著眼去適應驟然變亮的線。

“好，我知道了。”他低了嗓音回答，在窗口又站了一會兒，才掛了電話。

戚年看著他修長拔的背影，總覺得有那麼些郁。

“穿上鞋。”紀言信轉走過來，“邵醉和紀秋快回來了，我們下樓去吃飯。”

戚年遲鈍了幾秒，“好。”

用腳尖勾到被隨意踢在床邊的鞋子套上，察覺到他的目一直落在自己的上，有些臉紅，也不敢和他對視，渾的尷尬癥都犯了。

總覺得，還沒沒皮沒臉倒追的時候相自然。

戚年把睡得有些蓬的頭發勾回耳后，“那我先回去洗把臉。”

電視還沒關，但頻道已經調到了科教頻道，戚年分神看了兩眼，沒聽到他的回應，這才轉頭看去。

這一眼，直接撞進他意味深長的眼神里。

不知道紀言信是從哪兒接了一煙，就這麼在手里把玩著。他的手指骨節分明，修長白皙，把玩著一香煙都跟把玩著珍貴的藝品一樣，養眼得不行。

他彎腰，從桌幾上拿起客棧里的火柴盒，手指在火柴盒上輕輕一敲，出一火柴，一手控制著火柴盒，另一只手著那細細的火柴在糙面上一。

哧的一聲，火焰冒起來。

他叼著煙，湊上去。

明明是十足氣的作，他卻做得格外優雅，也格外……人。

戚年有些小忐忑地問：“你心不好嗎？”

紀言信看了一眼，“討厭我煙？”他問。

戚年搖頭，深呼吸了一口氣，下漸漸不控制的心跳，“是你……就不討厭。”

“就一。”他叼著煙，也只是叼著，說話時，聲音卻因為這個作有些含糊，“送你回去之后，要出差一段時間，開學前才回來……”

戚年對他要出差沒有別的概念，只聯想起七寶，立刻接話：“你不用擔心，我會照顧好七寶的。”

突然提起七寶，紀言信似乎才想起來。

“我不擔心。”紀言信掐住煙，碾熄在煙灰缸里，聲音卻漸漸沉悶，“不要多想，回來給你電話。”

戚年隨口“嗯”了聲，嗯完見他還看著自己，后知后覺道：“我會把七寶照顧得白白胖胖，等你回來接走它。”

紀言信似乎是笑了一聲，屈指賞了一顆栗暴，“還沒有進狀態？”

見不懂，他皺眉，耐著子點撥，“重點不是七寶。”

戚年立刻醒悟。

試探地勾住他的手指，見他只是挑了挑眉，紅著臉牽住他的手，不知道這個時候該說什麼，就把剛才那句被逮住小尾的話改了改，重新說了一遍：“我會把七寶照顧得白白胖胖，健健康康，和我一起等著你回來！”

紀言信低頭看了眼牽住自己的手，手指輕微地抖著，顯然是有些張，就連最后一句話，說出口時，都有幾分底氣不足。

在昨晚他提出試試之前，紀言信深思慮過很久。

他并不是個有耐心的人，子疏冷也不哄人。戚年比他小五歲，不大不小有些尷尬的年齡差，又沒有經歷，很容易會對他、對這段產生期待和依賴。

他不太確定自己能給什麼，甚至在開始前，對這段的估測是有些消極悲觀的。

但現在發現，能夠回應自己。

那漫長的一段磨合期里，他再多些耐心，應該會……還不錯？

邵醉和紀秋回來后，戚年再沒有和紀言信獨的時間，先回屋去收拾了東西，只住一個夜晚，帶的東西也不多，花不了多時間。

倒是幫紀秋找昨天剛買的發卡，差點把整個房間給翻過來。

高鐵到Z市后，紀言信先送回家。后座兩個瓦數高得令人發指的燈泡在，戚年也說不出什麼“狀態”的話，和平時那樣道過別，下了車。

關車門時，忍不住回頭看了眼。

依舊還是沒有什麼太大的……真實。

等目送著紀言信的車離開，戚年握著雙肩包的肩帶，有些打不起神。

正想回去抱著七寶好好下，一轉——

看見了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在后的剛買菜回來的戚爸，嚇得魂飛魄散……

戚爸高深莫測地睨住戚年，看一臉心虛，膽都要被嚇破了的樣子，很溫和地笑了笑，“男朋友？”

戚年下意識地搖頭。

還沒想那麼早就曝紀言信啊……尤其是讓古板的戚媽知道這還是師生，估計又要跟和尚念經一樣，沒個幾天消停不下來。

“哦。”戚爸一副“我很懂”的表，了然地點點頭，“那就是腳踩兩條船被我發現了？”

戚年簡直要給戚爸的腦跪了，“不是啊，學校的……”

戚爸打斷：“我以為你是和男朋友一起去，才幫你在你媽那說了好話。”頓了頓，他轉過頭，不死心地再次確認，“真的不是？”

戚年著肩帶的手指都要把肩帶扭一團了，被戚爸這麼追問著，總有種初中早寫書被逮著了的錯覺，想了想，似乎也沒有什麼不太好承認的。

心跳得有些快，也有點慌，有種踩在浮萍上，隨時會陷下去的錯覺。

支支吾吾地組織了半天語言，到最后……也只干地出一句：“是……”

說完又擔心戚爸會胡思想，快速地在心里打腹稿。

代行程？比如四個人去的，但兩兩分房睡，真的再沒有的純潔……絕對不辜負他對自己的信任。

再比如：你兒的男朋友雖然長得好看的，但看上去安全系數也是很高的？你不用太心，畢竟剛開始，還有很多的不穩定嘛！

最重要的一點好像是……先別跟戚媽口風？不然，又要被追問。

這邊思緒紛飛，打好的腹稿剛順了一下順序，還沒來得及說出口……

戚爸有些嚴肅地著聲音，努力回憶：“剛才車里三個人，一前一后都有個男的，所以哪個是你男朋友？”

戚年，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