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有寒蟬蛙鳴聲，順風而來的，還有紛雜的腳步聲——

“讓開！我等有要事求見大人！”

“這里是郡主的居所，就算你們是錦衛，也不能闖！”

“我等并未闖，是郡主派人提前告訴我等，若有需要，可直接來此地找尋沈大人。”

“……郡主沒告訴我等。”

屋，暖香被與寒夜浸染的清香取代，劉泠耳聽著外頭越來越近的辯聲，眼看著面前形相清癯的青年。沈宴手弄面頰上的散落發，漫不經心道，“你若道歉，再不惹我，我便放過你。”

劉泠回他，“你若道歉，再不玩我，我也放過你。”

沈宴沉眼，如寒星肅殺，在蒼山頂上，遙遠而清冷。他道，“真被人撞見了，你為子，吃虧得多些。”

劉泠手勾著他脖頸，與他相，語氣親得有些發冷，“那有什麼關系？不是有沈大人你陪著我嗎？”另一手揚著他的腰帶，手被沈宴即刻按住。

“郡主，錦衛來訪，求見沈大人。”庭院已傳來侍的通報聲。

而那一男一如同沒聽到般，目只盯著與自己相的人看。

“你認輸，我就幫你。”沈宴低聲音。

劉泠眼中神采奕奕，手指在他下劃了兩劃，吹一口氣。沈宴眸子下垂，落在艷又刻薄的紅上。而這張，正說著激怒他的話，“沈大人開什麼玩笑，你我不是要做一對相親相的野鴛鴦嗎？幫我？我不稀罕。”

沈宴力道一時不控，得手腕發痛。他眼底布著紅，對咬牙切齒，“你能有一刻不作嗎？”

“不能，”劉泠大大方方地回答。

沈宴了下后槽牙，被的理直氣壯氣笑。

他往后退幾步，給兩人間留下足夠的空間。在劉泠的眼中，他冷靜道，“有人破門而，我隨時可走，但你呢？郡主，我不是一個心的人，眼下并不是你跟我賭氣的合適時機。”

劉泠抿，看著他的目寡而冷。

“道歉。”

“不！”頓一下，“你走。”

“也不。”

“……”

“郡主？”

“沈大人？”

長久沒有得到兩位主子的回應，院中的人都等不及。再加上如今乃多事之秋，怕二人出現意外，幾位侍也不再加以阻攔，跟著幾個錦衛大人的腳步，忐忑地找尋主子的蹤跡。

曲折的長廊，簌簌的飛花，在侍的領引下，眾人的腳步聲越來越近。

夜風涼澈，長時間的赤著，劉泠有些冷，臂抱住了自己。但在沈宴仿若看一切的眼睛下，想了想，將自己的脯驕傲地了。

“……”沈宴被天外飛仙般的走神震得無話可說。

劉泠便與沈宴這麼對立著，僵持著。他們的視線一直膠著在對方上，不肯錯過哪怕是眉的輕輕一抖。劉泠對沈宴抱著許多幻想，覺得男人不至于心狠如此。可隨著時間推移，隨著最近的那道門開，對沈宴再不抱不切實際的希。

沈宴同時在等著劉泠認輸。他回想起，錦衛中，其實也有殺手。那為數不多的幾個子，曾因決不妥協的格，給沈宴留下深刻印象。但那些堅毅，和長樂郡主的死撐一口氣比，本算不了什麼。

劉泠撐著那口氣，沈宴也撐著那口氣。覺得他不像男人，他覺得不像人，彼此都在心中把對方詛咒又暗罵，盯著對方的眼神一眼比一眼冷。

沈宴五強，他比劉泠更早地聽到屋外諸人靜。他雖然不如山，眉眼間的神卻漸漸焦灼，飛向劉泠的眼刀子，恨不得劈了了事。

在一個男子面前赤=，劉泠其實覺得難堪。心里怨惱沈宴，想把他五馬分尸，并在懷疑自己為什麼看上沈宴——知道沈宴難搞，這正是他吸引的魅力。只是現在，劉泠開始懷疑：這種心冷如鐵的男人，沒有人嫁他，是有原因的。

“吱呀。”方才被沈宴推開的那扇門，終于被外頭人推開了。

“郡主？沈大人？你們在嗎？”

劉泠打個冷戰，本能向后退。眉目間閃過懊惱之，理智回歸，想自己為什麼要跟沈宴玩這種稚的游戲？他好歹有衫遮掩，而呢……正后悔著，忽覺到燭火一暗，有風襲來。很快的速度，被抱起來，腳下踏空，整個人輕飄飄地向上飛去。

劉泠瞪大眼，本能摟住人的脖頸。眨眼的瞬間，腳下再有實的覺，被沈宴抱在懷中，站在屋頂橫梁上，聽到下面眾人的疑聲，“沈大人？郡主？你們確定他們是在這里？”

劉泠的頭被在青年懷里，再次聞到他上的氣息，卻比之前鬧得火熱旖旎時更舒心。開口說話，被人捂住。沈宴的臉黑得滴墨，鼻梁到下再到脖頸，是一道優的弧線。他連看都不想看一眼，聲音邦邦的，“別說話，你不會閉氣，會被錦衛聽到。”

劉泠面無表地抬臂，抱住了他瘦的腰：最后一刻，關鍵時刻，沈宴認輸了。被將一軍，沈宴臉難看，跟說話都是用鼻子出氣。

如果沈大人知道因此更迷他，會不會更生氣？

哼，氣死他最好。

……

“去問一下那個誰，下一個落腳點在哪里？”從顛簸的馬車下來，劉泠懷抱著一只紅小豬，尋涼坐下。

一會兒，靈璧帶回“那個誰”的答復，“沈大人說，在哪里落腳，就在哪里落腳。”

再過片刻，另一邊忙碌的靈犀過來，支支吾吾地跟劉泠說話，“沈大人問您，今晚想吃什麼？”

沈宴拿懷中小豬做試驗，給它喂豬尾草，聞言，漫不經心道，“吃什麼，就吃什麼。”

“……”靈犀與靈璧對視，出“我就知道會這樣”的眼神，往錦衛那邊去回話了。

沈宴監察過押解京的云奕，又和眾錦衛安排了接下來的行程，聽到靈犀有氣無力的回話，淡淡“哦”了一聲，沒現出什麼對方期待的神。在靈犀將走時，他才慢吞吞道，“跟說，大家行累了，今晚早些休息。”

羅凡費解地看眼面前拔俊秀的錦衛千戶大人，再掃眼不到十步距離外、樹下那漂亮的郡主大人。他跟上沈大人的步伐，在沈宴去河邊打水時，終于忍不住開口，“沈大人，你和郡主之間，到底怎麼了？”

“沒怎麼。”

“……那你們互相不說話，幾步的距離，還讓人傳話，讓人跑來跑去，是什麼意思？”就跟小時候他爹娘鬧脾氣，互不理睬、借人傳話的表現，一模一樣。

“貴族就該有貴族的架子，小羅你不懂。”

“你們貴族這麼會玩，我當然不懂，”羅凡這才想起，雖然沈宴和他們一道出生死，平時看起來和他們一個樣，但沈大人的家世，絕非他們能比。就說沈大人那些驕矜的富貴病，也就郡主那種出尊貴的，看不出異常。羅凡沉默一下，“其實這樣也好，沈大人，咱們做了這麼多年兄弟，我是真心為你著想。我把岳姑娘請來，也不過是為了……哎，以前是我想的太簡單，起哄。后來我想了，就算郡主不是那種腳踏兩只船的人，你們也并不合適。你們走的不是一條路。”

長樂郡主走的是錦玉食的尊貴路線，沈宴卻是行在萬丈深淵中，踏著無數人的森森白骨，錦夜行。

“我知道，”沈宴修長的手晃了晃灌滿水的牛皮壺，重復一句，“我當然知道。”

“那你……”

“我有分寸。”沈宴低聲，聽到那邊的說話聲，不覺側了頭。

跟隨沈大人的目，看到又是長樂郡主，羅凡有些不知道說什麼好：沈大人，這就是你所謂的“有分寸”？

沈宴聽到的說話聲，來自于劉泠和岳翎。岳翎一直在找機會見劉泠，劉泠出于跟沈宴賭氣的緣故，不肯相見。當迎面又見岳翎時，劉泠習慣地吩咐侍趕人。岳翎先一步上前，溫道，“郡主說不想見我，那為什麼去安懷縣？我聽說沈大人就是在那里找到的郡主。”

“……！”劉泠瞬間回頭，冷眼看。

那眉眼和的姑娘，自是楚楚無害，纖弱可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