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眉斜飛，廓深邃，著實是副好相貌，走在三界也能引得不小姑娘心神漾。只可惜，染在眼底的頑劣之氣生生讓威武的氣質跌落凡塵，只覺面前之人還是個未長大的年。

急著尋夫嫁人的仙君瞧了他，只會慨一句：雖遠景瞧著好，奈何還只是個含苞待放的花骨朵。

當年梧桐島染辦的生辰宴上，他若不是聽見華姝邊的仙君說了這麼一句，惹出了之后的禍事，怕是怎麼著也不會落得如今這麼個陷囹圄的下場。古晉嘆了口氣，隨手把腰間錦帶系好，著腳繞著滿谷的青松開始散步。

一千八百多天，除了每年送醉玉的仙，他連個人渣子都沒瞧見過，師父再不出關，他估計真要在谷底發霉了。古晉朝崖頂了一眼，心里嘀咕，若不是天啟強行封了他的神力，別說那只天到晚只知道嘚瑟的翅膀，就算是大澤山的守山神遮天傘也攔不住他！

龍游淺水遭蝦戲，虎落平被犬欺，這麼個彈丸之地，足足困了他五年。

母親從瞭山回去后便封了上古界，也不知道上古神界里到底如何了？

一百多年前元啟被天啟封了神力扔到大澤山，化名古晉，拜在東華老上君門下。隨后上古回歸，立下非上神不得上古界的規矩，算起來他已有百來年未回過上古神界。

這些年只有碧波曾經來看過一次被放到下界的他，告訴他母親重啟元神池，父親或許能歸來，這算是古晉枯燥乏味的修煉生涯里唯一值得期待的事了。只可惜碧波在大澤山才藏了十日，就被天啟捉回妖界凈淵山修煉了。

他更倒霉，五年前犯了過錯，被從小疼他的染一翅膀從梧桐島扇回了大澤山，直接關在了地。

果然有了親生的，他這個半路抱來養的就要靠邊站了。

古晉哼兩聲，里直念叨：“要不是看你一把屎一把尿把我拉扯大……”

他話到一半，搖頭晃腦的子一頓，停在一棵松樹下，狐疑地低下頭四看起來。

怎麼會有活？這座山谷有進無出，縱使靈氣滿溢，卻連最低等的仙都不愿意走進來，哪個活傻愣著眼闖進這里了？

有了一同罪的人，古晉心底直樂呵，著腳繞著松樹周圍開始尋人。不屬于后谷的靈氣若若現，他一路沿著小溪尋找，停在后谷角落的一山前。

前布滿青苔，口被青藤遮蓋，不仔細看，本不知道此別有天。古晉在山谷住了五年，還是第一次發現這個山。他掀開青藤，徑直走了進去。出乎他意料，溫暖干燥，是個遮風避雨的好地方。時起時伏的呼嚕聲在角落響起，淡淡的靈氣伴著呼嚕聲一同飄出。

古晉貓著子放輕腳步，連走幾步繞過石床，看著角落里的東西，臉上的好奇瞬間便化了驚訝。

角落里沉睡著一只碧綠的小仙，它短小的四肢蜷在嘟嘟的肚子上，晾著肚皮睡得正酣，兩只晶瑩剔的小翅膀藏在后，流溢彩。

古晉著下，一眼瞧出這個和碧波本一模一樣的小家伙是一只水凝。

水凝是上古水凝神的遠親，雖模樣相同，卻只繼承了水凝神的治愈之力，兩者仙力更是天差地別。六萬年前的混沌之劫后，水凝神便只剩下碧波一只，就算是普通的水凝也很出現在三界中。

古晉若有所思地朝小家伙旁化了碎末的蛋殼看了一眼，想來這只水凝破殼之時失了母親靈力供養才會陷沉睡，好在大澤山靈力充沛，孕養它至今，總算恢復了生機，才讓他發現。

呼嚕聲伴著小氣泡從水凝里吐出，它的小爪子不時一，著實勾人。清池宮眾人只知道小神君最喜歡的事兒是欺負碧波，卻不知道他是個稀罕誰就折騰誰的古怪子。

他自小最寶貝的不是上古神界滿界的神，也不是下界大澤山的醉玉，而是一只碧波的胖嘟嘟的鳥。奈何這喜好著實上不得臺面，除了染發現他這點小心思，至今無人得知。

此時，他睜大眼一眨不眨盯著面前的水凝半晌，一眼都舍不得挪。半晌他嘆嘆氣，把這只睡得天昏地暗的小家伙從草窩里抱了起來。

“算了，你也是個苦命的，爹不疼娘不，我勉為其難養你好了。”古晉邁著步子朝外走，里吐著心不甘不愿的話，眼底眉梢卻俱是笑意。

他這個別扭的子，怕是跟他老爹一樣，千百年都改不了了。

山谷里多了個活，于古晉而言是個大喜事，可才三天，他的神頭就被摧殘得一點不剩。這只活靈活現充滿生機得流油的水凝居然連一次都沒醒過，古晉試過各種方法，用仙力注它，在它鼻子前擺滿香噴噴的靈果，甚至連醉玉都獻了出來，但這只小除了直睡，躺睡，翻來覆去睡外，完全沒有清醒的跡象。

古晉愈挫愈勇，干脆和它耗上了，走哪都抱著它，日里和它說話，每日為它采摘最新鮮的仙果，大有不到黃河心不死的架勢。

山中無歲月，古晉和懷里嘟嘟的球相依為命的景一晃便是半年，轉眼又到了青這娃娃送溫暖送誼的好日子。

那一大桶醉玉早被不知節制的古晉喝了個底朝天，這都饞了半個月了。

青脆脆糯糯的聲音在崖頂一響起，古晉便整了整袍，人模狗樣地抱著球飄云而去。云飄了一半，他突然想起那只不把他燒黑炭不罷休的翅，手抖了抖。古晉稀罕地看了一眼懷里睡得流口水的小，著下重新退了回去。

崖頂的青只看見飛了一半的小師叔折回山谷，把手里一團瞧不清模樣的東西放在梧桐樹上才折返飛來。

當然，古晉的決定是明智的，半年前慘烈的一幕重新在崖邊上演。古晉仍舊了一塊黑炭，連著天的火燒云伴著火翅膀嘎嘎的怪聲消散在半空，那百上千朵蓮花仍舊做著老好人。至于青，倒是比上一次鎮定了不，稚的娃娃臉也有了年初長的模樣，看得古晉欣不已。

“小師叔，這是師父給你準備的醉玉。”

古晉照舊給他勻了一瓶出來，他心里掛念著家里那只從來沒離開過他視線的水凝，接過木桶就回谷，卻被青喚住。

古晉回過頭。青著角，努力掩住眼底的好奇，問：“小師叔，族的那只小火真的醒不了嗎？要是醒不了，天帝不息怒，師祖一直不出關，您不就要被一直關在這里了？”

他的臉皺一團，憂心忡忡：“我打聽過了，師祖閉關最短的一次也有八百年，長的時候三千年也有呢，您都還沒親，要是被關到一把年紀了再出來，還有哪個仙君愿意嫁給您呀？”

“還有……”青漲紅臉，扭扭道：“您就別記掛著孔雀族的華姝公主了，青葉師兄說是咱們仙界第一人，喜歡的人能從天門排到咱們大澤山，您的想法，不現實啊。這半年我和青葉師兄悄悄瞧了幾仙府，師兄說水林仙君家的大兒臉圓玉潤，屁大，好生養，打算等您出來了，就給您稟了師父替您上門求親呢……”

古晉默默回轉，看著面前滿心歡喜的小師侄，面上赤橙紅綠青藍紫一個不落地變幻了一番。

他突然想起很多年前清池宮里天啟著他的臉問他的一句話。

“哎，阿啟，你知道世上比神一般的對手還要可怕的是什麼嗎？”

他當年懵懂，只記得自己滿是純真地搖頭。

然后，他聽到天啟妖孽的笑聲，在他耳邊吐出幾個字：“豬一樣的隊友。”

當年天啟遇上的是他老爹，如今，他遇上的是兩個充滿了二愣子閑心的師侄。

他沉默許久，終是沒辜負染和天啟百年教導，在暴走前想起了自己的長輩份，極有涵養地頷首，吐出了這輩子最憋屈的五個字：“有勞費心了。”

青張張口，剛想說其實山下槐樹仙的小兒也不錯，卻看見自家的小師叔已經化一只利箭，頭也不回地沖回了谷底。

此時，梧桐樹上。

在古晉狂轟濫炸下半年都未睜眼的水凝，終于掀開了眼皮子，看向世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