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姝大澤山的這一日是個艷天，阿音在上水殿的殿角上和青正在曬太，孔雀鳴聲遠遠響起，清脆悠揚，響徹天際。抬眼去，十來只五彩孔雀正一字排開朝大澤山飛來，碩大的孔雀羽翼遮蔽了半座山頭，甚是張揚霸道。為首的五彩孔雀上立著一個綠子，輕紗蒙面，瞧不清容，只覺眉目間有些素冷傲然。

阿音瞇了瞇眼，翹著杵著下踢了踢一旁的青：“哎，青，那就是孔雀族的公主吧？”

青長脖子，一副心水的模樣：“是啊是啊，阿音，那位君腳下踩著的是孔雀族的一品神禽，肯定是華姝公主啦。聽說這位公主的本羽碧綠通，比天宮里頭上等的翡翠還要漂亮，真想見一見呀！”

青年紀雖小，卻喜好讀書，來大澤山的這些年除了鉆研棋譜，就是藏在書閣看各種古籍野史，可謂三界百事通。

“百鳥島華姝代父王賀東華上君飛升之喜，還請貴門撤去守山大陣，允華姝山拜見。”

那十來只孔雀停在大澤山外，為首的華姝朝山門的方向盈盈一拜，清澈婉轉的聲音響徹大澤山上下。遠遠去，孔雀族的公主妍態卓越，確有世獨立之姿。

青一便看呆了眼，小眼睛眨眨著，一副稀罕人的模樣。

“瞧你沒出息的樣子，再稀罕也就是一只孔雀，難不還能變一朵花啊？咱們大澤山什麼寶貝沒有，你淡定點，等會兒別讓人小瞧了去。”阿音著青的腦袋，語重心長地埋汰。

“阿音，你有這個時間教訓我，還不如去拉拉咱們的小師叔。”青噘了噘，朝山門的方向指去。

“哇！咱們家小師叔今日俊呆了！”青一，昂著頭眼底忍不住興。

“大澤山古晉，掌門之令，特來迎華姝公主。”潤朗清冽的聲音在不遠響起，怎麼聽著那份兒神和平時格外不同。

阿音循著青的手看去。澤佑堂上空，古晉仙劍正騰空而起，鎏金的錦冠將他黑發束起，一玄白仙袍襯得他眉目朗星，容如曜日熠熠。

阿音習慣了他在谷里邋里邋遢整日不修邊幅的模樣，猛地瞧見這樣卓然清雋的年，忍不住一怔，眼底出毫不掩飾的驚訝。

“阿音，你說是不是，咱們小師叔今日俊呆了！我看比天宮里頭的瀾灃上君還要倜儻風流！”青眼神放，繼續嚷嚷。

“哎喲！”吃了個悶叩的青痛呼一聲，委屈地看向阿音，“嘛啦！阿音，打我干啥？”

阿音拂了拂袖擺，收回蹺著的二郎，站起瞇著眼朝山門方向越來越靠近的兩人去，角勾起：“青，他是你的小師叔，不是我的。要我提醒你幾遍你才長記！雖然我破殼得晚，門得遲，可咱倆不是一個輩分。”

說著了青被敲紅的額角，牽起他的手，朝澤佑堂的方向抬了抬下：“走吧，咱們去好好瞅瞅這位孔雀族的公主，你們家師叔心心念念了十來年的心上人。”

“可我瞧見你的時候，你就是一顆蛋嘛！明明比我小，怎麼一下比我長一輩兒，沒有道理嘛！”青嚷嚷，小臉憤憤不平。他見過阿音五六歲小包子大的模樣，稀罕得不得了，想活撿個寶貝小師妹。可惜他咋也沒想到阿音見了一面師祖爺后蹭蹭蹭就長了十五六歲的，還變了他的師叔。

這隔著輩分，有些事兒就不好施展啊！哎！青垂頭喪氣滿心不甘愿地被阿音牽著飛向了澤佑堂。

大澤山山門，五彩孔雀上立著的華姝看著面前仙袍錦帶的年，眼底的驚艷被恰到好地掩住，并未被人察覺。

百鳥島北海海外，這幾年和鷹族相爭又多戰事，華姝心族之事，所以近段時間仙界對于古晉的傳頌之詞并未聽說。更何況當年魂飛魄散后，華姝有心對古晉回避，這些年就更不會打聽在意他的近況。未想今日代孔雀王來大澤山祝賀，竟會是古晉來迎接。難道古晉在大澤山的地位竟已如此尊崇？

華姝下心底的念頭，眉微微一挑，聲音一抬已行了半禮：“來的可是古晉仙君？”

古晉點頭，抬手回禮，一派大家之風，眼底的歡喜卻怎麼都掩不住：“華姝公主，多年不見，公主可還安好？”

當年碩笨重的渾圓冬瓜十年后變了清雋俊的年讓華姝頗為慨，輕輕一笑，聲音玲瓏剔：“得古晉仙君掛念，華姝一切安好。”

風拂過，將華姝臉上面紗吹起，出盛麗的容。

華姝仍如十年前一般冠仙界，只是眉目間似有一抹難掩的愁慮和疲憊。古晉想著百鳥島遠在千里，一路奔破難免疲憊，忙道：“公主，師兄在澤佑堂等你，請隨我山。”

他說著旁退一步揮手，守山大陣的天幕上散開一角，強盛的仙力在天幕周圍纏繞，渾厚的神識威迎面而來。

華姝眼底出一抹難以察覺的驚嘆，不由得贊了一句：“不愧是東華老上君親手布下的守山結界，這等神力，怕是仙界也只有天宮可比。”

古晉聽得一怔，他每次見到的華姝皆清冷自矜，即便十年后他模樣仙力胎換骨也未讓有毫容，想不到卻對大澤山的一個護山大陣如此稱贊向往。他想起剛才華姝眉目間的疲倦，心底泛起疑。難道是百鳥島出事了？

古晉早已不是當年莽撞的小子，雖然心底好奇，但仍客客氣氣地把華姝一行領進了大澤山。

澤佑堂里，華姝取下面紗，將孔雀王的賀禮奉上后便和閑善閑竹寒暄。古晉如今是大澤山長老，堂上掌門側也給他布了一把青藤木椅。東華飛升后他隨閑善閑竹接待過不仙府掌座，每次都有禮有節游刃有余，唯有這次，他盯著華姝一眨不眨笑得溫溫和和親親切切，連閑善這個一向只修仙修道的古板老道士都瞧出了端倪來。

華姝百年前就已位列上君，仙力強橫，姿容之冠絕仙界，又是孔雀一族的公主，幾百年來百鳥島求娶華姝的仙君不計其數，連東海龍王和天界幾位重權在握的司職天君都曾為子求娶過華姝，孔雀王早已應允自行擇婿，可惜仙族堆了山的才俊貴胄，華姝一個都沒瞧上。

即便甚出山，閑善亦知這位孔雀族的公主挑郎君是出了名的眼高。以華姝的心氣，怕是沒有上君之位，連眼都難。閑善心里嘆了一句，想著古晉這次怕是要跌個跟頭了。

只是到底是自小看著長大的小師弟，華姝也確實是不錯的議親人選，閑善因著古晉的喜歡，言談間便待華姝更隨和了些。

堂外阿音牽著青的手走進大門，正好瞧見古晉向華姝的殷殷眼神，哼了哼，默默在心底翻了個白眼。

對自己整日一副高冷家長的模樣，對著這個孔雀族公主卻恨不得供起來，也不想想當年要不是華姝想看那塊火凰玉，他哪里來的這些年谷的拘之苦？真是記吃不記打！

古晉在涅槃之時出現在梧桐古林的真正原因他從未對人說過，當年在谷里他以為阿音尚未蘇醒，絮絮叨叨地回憶過往事，卻未想被裝睡的阿音聽了十十。

華姝自是覺到大澤山的新掌門對的變化，瞧出了古晉的作用，不由得有幾分慶幸。這次來大澤山本就有所圖，只是百鳥島和大澤山并無太深，貿然開口過于唐突，如今因著古晉的關系，倒是好開口了些。

“早就聽父王說過幾位長輩當年大戰妖族的赫赫事跡，華姝一直對大澤山心生向往，奈何今日才有機會拜見。今日見了幾位叔伯，才知父王所言不虛。大澤山人才濟濟，實令華姝心生敬仰。”華姝見閑善眉目愈加溫和，便朝堂上一旁的古晉去：“就連古晉仙君如今也是人才非凡，幾年不見仙力更是突飛猛進，東華神君和兩位叔伯育才有道，咱們百鳥島真該好好學學。”

華姝似是覺得自己言語不妥，神誠懇道：“閑善世伯，古晉仙君按理說長我一輩，但他與我在梧桐島上早已相識，華姝冒犯一二，想與古晉仙君同輩相，不知世伯可會怪罪？”

一旁的古晉剛想開口，閑竹已然幫了他：“無妨，公主不必拘于俗禮，既然和阿晉早已相識，那便各各的輩分吧。”

閑竹搖著骨扇，朝小師弟拋了個“我懂我懂你甭急”的小眼神。

“哦？你與阿晉早已相識？”閑善著胡子，想著難怪急著出山尋魂魄的古晉會突然延了行程，看來是特意留在山門等著見華姝。

“是，數年前梧桐島上曾和古晉仙君有過幾面之緣。彼時古晉仙君才思敏捷，智退宣澈仙君，讓華姝印象頗深。”

華姝幾句帶過當年相識的緣由，絕口不提涅槃魂飛魄散的禍事，旁人看來只覺懂分寸明事理，不損古晉和大澤山的面子。

“公主竟還記得？”古晉終是忍不住，微微前傾開了口，眼彎了起來，“我還以為過了這麼些年，公主已經不記得我了。”

“怎麼會，仙君并非能讓人輕易忘記之人。”華姝看向古晉，出淡淡的笑容，清冷的面容如暖花盛開。

華姝這話實在忒到位了，古晉心底聽著歡喜，還來不及敘舊一二，華姝淡淡的嘆聲已然響起。

“當年梧桐島后華姝便打算來大澤山拜見仙君，只可惜我孔雀一族和鷹族素來惡，這些年兩族紛爭不斷，我只得留在父王邊幫襯，便誤了來見古晉仙君的機會。”

“無事無事，如今見了也一樣。”古晉擺手，想起華姝眉目間的疲憊，關切道：“我見公主眉間不悅，可是為了兩族紛爭之事憂神。”

華姝頷首：“確實如此。”朝閑善和閑竹看去，言又止，半晌突然起朝兩人拱手，“兩位世伯，實不相瞞，華姝今日來大澤山，實有一事相求，還兩位世伯能夠應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