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輛出租車開出城郊，坐在后座的人不時回頭看向車的后方。范文琳今早一出門，就覺自己好像被人盯上了。從小區大門到早餐店，從站在路邊候車，到上了出租，有雙眼睛一直在暗盯著。

司機師傅在殯儀館大門停下車，從后視鏡看著后座的人，“姑娘，我就在這等你吧。”

“嗯，我很快就回來。”

范文琳下了車，徑直走向殯儀館的骨灰存放。

管理骨灰的工作人員剛上班，發現有人走近，抬頭問了一聲：“領骨灰？”

“嗯，12號，許博。”范文琳掃了一眼存放骨灰的鐵架，突然一陣心悸。

鐵架上擺放了二十來只骨灰盒，管理員找到12號，雙手抬著放到工作臺上。范文琳把領取骨灰的憑證遞過去，管理員隨便看了一下，又坐回工位。

骨灰盒很重，應該是用某種石材制作的，表面涂黑，雕刻著一些簡單的圖案。范文琳手推了推盒蓋，蓋子蓋得很。工作臺上摞著一疊紅布，范文琳從面上取了一張紅布，平整地鋪在工作臺上，把骨灰盒放到紅布正中仔細地包好。

這是第一次接骨灰盒，當把這沉重的石匣子抱起來時，忍不住想到，一條鮮活的生命，竟變了一捧灰，被裝進這狹小的盒子里。

抱著骨灰盒出了殯儀館大門，出租車已經掉了個頭，司機靠在車尾，順手拉開后座的車門。

“謝謝！”范文琳禮貌地點點頭，矮鉆進車里。

司機繞到車頭進了駕駛室，范文琳本想把骨灰盒放在車座上，發現司機從后視鏡看著，只好把骨灰盒放在雙上。

“直接去云都？”司機問了一句。

“嗯。”

“家里面都準備好了？”

“嗯。”

范文琳驀然煩躁，昨天給許博的爸爸打了電話，跟他說今天會把骨灰送回去。許博的爸爸什麼也沒說，只是“嗯”了一聲。不知道那老頭是否有所準備。如果老頭什麼都不管的話，還得留在云都張羅埋葬骨灰。

“姑娘，怎麼就你一個人來啊？”司機有些好奇。

范文琳被問住，想了一下敷衍道：“家里人。”

“這是你的什麼人啊？”司機似乎很喜歡聊天。

“呃……，是我男朋友。”范文琳轉過頭看向車窗外，心越發煩躁。

“年紀輕輕的，怎麼就不在了？”

“生病，癌癥。”范文琳索閉上眼睛。

“誒，也不知道是怎麼了，現在的癌癥越來越多。”

司機瞥著后視鏡，見范文琳閉著眼睛，“姑娘，你把骨灰盒放在座位上吧，重的。”

一聽這話，范文琳立馬把骨灰盒放到座位上，心里暗怪司機怎麼不早說。

“累了你就睡會，到了我你。”

“謝謝了！”

等人的時候，總會覺得時間過得特別慢。在簡逸辦公室待了不到兩小時，凌可蕓就開始坐立不安。一會走到窗邊看看大門，一會又坐回沙發翻下手機。本來是想陪著簡逸，等侯峰回來。誰知剛到刑警隊，簡逸接到電話就走了。

想著回去反正也沒什麼事，凌可蕓就留了下來，等侯峰到了，聽他說說蔣明發家的況。

門外響起腳步聲，走廊里有人了幾聲“嚴隊”，凌可蕓站起來想把門關上，嚴正邦已經走到了門口。

“怎麼就你一個人，簡逸呢？”

“嚴叔叔，他接了個電話出去了。”凌可蕓放下扶著門把的手。

嚴正邦走進辦公室，在辦公沙發上坐下，“可蕓，聽說你最近幫簡逸找了不破案的線索啊！”

“呵，這是每一個好市民應盡的責任。”凌可蕓陪著嚴正邦坐下。

“你這麼喜歡刑偵工作，當年就該聽你爸的話報考警校。”

“警隊的規矩太多，我怕我不了。”

“你呀，是不是嫌你爸的規矩多，才搬出去住的。”

“嗬嗬，一個人住，寫東西清凈點。”

“唉，你爸現在是有些嘮叨，昨天到他，拉著我問了半天隊里的事。都退休兩年了，他還是不太適應。你有時間，多回去陪陪他。”

“嗯，過兩天我就回去。”

“其實啊，你現在寫推理小說，也是因為你爸的影響。昨天你爸還跟我說，你從小就喜歡看偵探小說，他書柜里的書你不知道看了多遍，特別是那套福爾斯，都被你給翻爛了。”

“嗨，我就是想看點別的書，他書柜里也沒有啊！”

“哈哈，那倒是。不過啊，你也得謝你爸，要不是讀了他那些書，你就寫不出《罪人》這樣的作品，更不可能給簡逸當編外顧問了。”

“嚴叔叔，你看過我的書嗎？”

“當然看過，你這本書一出版吶，你爸給咱們大院每家都送了一本。”

“唉，讓刑警大院的老前輩看我的書，這不是班門弄斧嗎，我以后怎麼好意思見那些叔叔伯伯啊。”

“這有什麼不好意思，你雖然沒干警察，但寫罪案推理小說，也算是把咱們這一行發揚大了。《罪人》那本書里的林隊，我看原型就是你爸吧？”

“嗬嗬，嚴叔叔，你就沒發現，林隊上也有你的影子嗎！”

“是嗎，那我得仔細再看一遍了。”

城鄉結合部的一棟三層小樓前，圍站了幾名民警。廖山站在通往二樓的鐵門前，向簡逸介紹小樓里的況。

“一共四個人，全都控制住了。劉勇單獨看著周培杰，那三個人里面有個胡迪的，曾因故意傷害罪蹲了兩年。我和劉勇跟上樓的時候，周培杰剛把胡迪從房間里出來。我們發現房間里另外兩個人在吸毒，馬上就聯系了毒大隊。”

“周培杰跟這個胡迪的說什麼了嗎？”

“我們進樓道的時候，胡迪剛從房間出來，周培杰還沒來得及跟他說話，兩個人就被分開了。”

“那好，我跟毒那邊說一聲，先把胡迪和周培杰帶走。”

兩輛警車分別將胡迪和周培杰帶回刑警隊，直接送進已經準備好的訊問室。

胡迪戴著手銬坐在訊問椅中，不安地看著審訊桌后的警察。

簡逸向胡迪投去冷厲的目：“姓名？”

“胡迪。”

“年齡？”

“34歲。”

“工作單位？”

“我沒工作。”

“知道為什麼帶你來刑警隊嗎？”

“不知道。”

“周培杰找你干什麼？”

“不知道，他剛到我那，你們的人就來了。”

“你和周培杰是怎麼認識的？”

“我原來在海拆遷公司上過班，周培杰是公司的渣土車司機。”

“把你在海公司上班的時間段說清楚。”

“呃，從一二年四月，到一四年九月。”

劉勇看了簡逸一眼，唐奇然出車禍正是在這個時間段。

“你和周培杰一直都保持著聯系？”

“呃，有一兩年沒聯系了。”

“周培杰今天來找你之前，給你打過電話嗎？”

“打過。”

“周培杰說找你干什麼？”

“他在電話里只說找我有事。”

“周培杰到你那的時候，你和另外兩個人在屋里干什麼？”

“呃……，吸毒。”

“周培杰有沒有參與？”

“沒有，他戒了。”

“我從毒大隊把你要到刑警隊來，你就不覺得奇怪嗎？”

“是不是周培杰犯什麼事了？”

“哼，你說呢？”

“警，我很久沒跟他在一起了，他做了什麼，我真的不知道。”

“是嗎，那你再好好想想。”

簡逸說完，起出門去了隔壁房間。廖山與簡逸視線相，后者臉上明顯著喜悅。

“你沒跟他聊聊？”

“跟他有什麼好聊的，油鹽不進！”廖山瞥了對面的周培杰一眼。

簡逸在廖山邊坐下，如釋重負地長出了一口氣。“怎麼樣，周培杰，有沒有什麼跟我說的？”

“警，你到底要我說什麼，當年那起車禍真的是意外。”

“是嗎？那他為什麼要給你錢？”簡逸抬手指向隔壁房間。

“什，什麼錢？”

“都這個時候了，你還給我裝糊涂。是不是要把胡迪的審訊記錄給你看看，你才死心？”

周培杰臉驟變，心里把胡迪全家都問候了一遍。

“他，他說什麼了？”

“嗬嗬，你問我？”簡逸覺得好笑，“要不我讓你去隔壁再審他一次？看他會不會改口！”

“我……”

“警方的政策你應該很清楚，坦白代是你唯一的出路。你想頑抗到底也行，反正我們已經有了一份口供，你說不說都沒關系，零口供一樣能辦你！只不過量刑肯定要從嚴從重了。”

周培杰哭喪著臉，他就知道胡迪那毒鬼靠不住。

簡逸站起來拍了拍廖山的肩膀，“走吧，別跟這耗著了，老劉把他送去看守所，直接走程序。”

“警，我，我說。”

“你想好了？”簡逸冷冷看著周培杰。

“想好了，我坦白代，能不能判輕點？”

“周培杰，你沒有權利跟警方講條件，法庭會據你的認罪態度考慮量刑。”

“我一定端正態度，是胡迪給了我五萬塊錢，讓我碾死唐奇然。”周培杰終于開口。

簡逸重新坐下，示意廖山開始記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