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下子了老灣村的名人，不管誰看到我都得夸上個兩句。甚至有老人說我出生的當天看到有金龍飛進了我家院子，再聯想到龍抬頭是我的生日，那說的活靈活現，連我自己都差點當真了。

有喜事當然要辦喜酒，三個大伯和我小姑姑臉上有，非得每人贊助二千塊給我辦喜酒。爺爺和我爸一商量決定擺個三十桌流水席，免費請全村老吃一頓。

消息一傳出整個老灣村沸騰了，都豎起大拇指夸我老陳家大氣，活該出個文曲星。樂的合不攏，招呼著一群老太太上鎮里買菜。我爸和爺爺還有三個大伯商量著酒席在哪擺。畢竟自家院子就這麼大，別說三十桌，就是七八桌也夠嗆。

最后征求大隊同意，酒席擺在村里的農場上。這農場啊足有學校里的場那麼大，農忙的時候給村里人曬稻谷用的，現在正巧空著。

當天夜里就開始準備，我家院子里里外外都是幫忙的人，有道是人多好辦事，第二天中午三十桌酒席妥妥當當擺在農場上。

這一頓喝的那昏天暗地，從中午十二點一直喝到晚上十二點。大部分男人都喝醉了，包括平時滴酒不沾的爺爺，我爸那就更別提了，醉的連回家的路都不認識。

這一夜的老灣村異常安靜，安靜的連聲狗都聽不到。打趣說村里的狗吃了混著酒水的剩飯剩菜都醉了。我覺得有道理，不然老灣村七八十條狗不可能全部啞了吧。

誰曾想這一晚過后就出了大事，一件讓老陳家喜事過后辦喪事的大事。

大伯死了。

來我家哭著報喪的是我大伯的兒，我的大堂姐陳琴。

當時才早上七點多，我因為上學的緣故習慣早起，和我媽一個在廚房燒早飯一個在家打掃衛生。至于爺爺和我爸，還因為昨晚的醉酒睡的鼾聲不斷。

聽到大伯去世的消息整個人就站不住了，喃喃，說的什麼我也沒聽清。我抱著生怕摔跤，又連忙招呼我媽去喊醒爺爺和我爸。

堂姐哭的肝腸寸斷，老淚縱橫，眼里的心碎讓我當場紅了眼眶。我不是小孩子了，我能理解心里白發人送黑發人的痛苦。只是有一點我不明白，大伯才五十歲，一直很好啊，怎麼就突然沒了。

爺爺和我爸起床后啥話都沒說，急匆匆的往大伯家跑去。我媽擔心爺爺到時候不了，讓我跟著去看著點。

大伯家離我家并不遠，出了院門往左拐，中間隔了十來戶人家。我跟著爺爺到大伯家的時候院子里站滿了人，都是隔壁鄰居，包括村委也來了人。

看到爺爺和我爸，圍觀的鄰居自覺散開，村委的人上前安，爺爺面無表的走進大伯家堂屋。只有我看到爺爺的雙似乎都在哆嗦，我覺得那并是害怕，而是痛到心底的不可置信。

大伯母倒在地上哭的死去活來，我和大堂姐連忙上去攙扶，母倆哭一團。我有心想安一下，話到邊卻不知如何開口，只好將目投向爺爺那邊。

我以為大伯是死在自己房間的，或者說死在床上的。不曾想大伯竟然是跪在堂屋死的。

是的，直的跪在堂屋的地上，雙眼睜大，角含笑。就像犯錯的孩子在跟人賠禮道歉。

那笑容要多怪異有多怪異，看的我渾直冒涼氣。

而這個時候，我掛在口的竹牌更是突然傳出一令人窒息的灼熱，這灼熱帶著焦急的緒向我全擴散，讓我幾乎不控制的想要逃離大伯家。

這種事我還是第一次遇到，竹牌從我五歲掛在脖子上到現在已有十二年了，從未出現過剛才的狀況，一瞬間我甚至覺得自己有些神錯。我想開口問問爺爺怎麼回事，但顯然爺爺現在沒空搭理我。

“爹，我大哥這是……”

看著從小一起長大的親大哥就這麼死了，我爸說話都帶著哭腔。

其實我爸應該是想問為什麼我大伯會死的這麼奇怪，別的不說，這死不瞑目在農村可是大忌。但顧及到外面人多，有些話自然是說不出口。

“估計是酒喝多了，晚上起夜的時候犯了病。”爺爺聲音沙啞臉蒼白的回道。

“老陳，你看要不要把建剛的尸安置到床上去，這總跪在堂屋也不是個事啊。”村委的人提議道。

爺爺點了點頭，示意我父親找人先在堂屋搭個靈床。

說是靈床，其實也就是兩條長板凳架著一塊長木板。

另一邊二伯三伯得到消息也趕了過來，悲傷之溢于言表，一時間整個堂屋都是哭泣聲。

“爹，你過來看看。”五分鐘不到我爸神慌張的走了過來。

我跟著爺爺走了過去，只聽到我爸聲音抖的說道：“大哥這尸搬不，就跟焊在了地上一樣。”

“幾個人抬的？”爺爺語氣凝重。

爺爺這麼問我還是明白的，書上說人死后會變得僵，不會借力，從而導致搬運尸的人產生錯覺，覺得尸異常沉重。

“三個人一起抬的。”我爸指著二伯三伯說道。

這一下到我驚訝了，我爸一個人抬不大伯的尸還能解釋。可你要三個人都抬不這就完全不合理了。起碼在科學上是無法解釋的。

要知道我爸三兄弟那可是結結實實的莊稼人，別說我大伯撐死不過二百斤，就是去年我家翻新房子，那五六百斤的大樹三兄弟扛著也能小跑。

爺爺沉默不語，半晌才吩咐我爸道：“讓那些不相干的人先散了，就說要準備靈堂。”

隨后又轉對我說道：“小安，你回去幫我把床底下的木箱拎過來，另外讓你給我準備一曬干的向日葵花，葵花不能有結籽，搗碎渣加朱砂加熱水端過來。”

我連忙點頭說好，一路小跑到家。正坐在床上抹眼淚，我把爺爺的話重復了一遍，急匆匆去準備向日葵花，讓我自己拿箱子。

說實話我對爺爺這紅箱子還是很興趣的，只是從我出生起爺爺為了我金盆洗手后這箱子就再也沒打開過。我小時候還的鉆到床底想要打開看看，結果被爺爺發現了，那又是一頓竹筍炒。

箱子不大，但也不算小，類似于行李箱，掛著一把銅鎖。我費了點力氣從床底拖出,想著要不要趁這個機會打開看看，再一想我本沒鑰匙啊，只能作罷。

等了十幾分鐘，端著搗碎渣的向日葵花送了過來。我一手拎著木箱一手握著碗趕朝大伯家走去。

等我到了大伯家，所有外人都已經離開。我爸和二伯三伯坐在門口的臺階上煙，臉都不大好看。大堂姐陪著大伯母去樓上房間休息去了，畢竟人死不能復生，可不能再把自己弄出狀況。

堂屋里只有爺爺一人，他坐在大伯尸對面的沙發上，就這麼呆呆的看著大伯，我清楚的看到爺爺臉上未曾有過的悔恨和恐懼。

我不明白爺爺在悔恨什麼又在恐懼什麼，難不還是因為他從前做過遷墳人？又或者爺爺有事瞞著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