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錦繡

這當然不是意外，紅凝早就知道是有人救了自己，因此也并不驚訝，只不過來人上散發著淡淡的極其妙的香氣，竟然讓覺得悉。

一個穿著錦繡袍的年輕男人。

說年輕，其實看不出他的實際年齡，雙眸清澈如水波，一張臉得難以描畫，淺淺的笑容初看神圣高貴，再看卻又艷麗無比，那是方才百花盛開都比不過的風華。

他微笑著低頭看：“紅凝。”

沒來由地升起親切之意，紅凝不自“恩”了聲，接著又驚訝：“你認識我？”

錦袍男人含笑不答。

紅凝這才驚覺自己全赤躺在他懷里，頓時熱涌上腦門，雖然目前這只是個發育不足的、十二歲的小孩，但心理上可不是。

盡量鎮定：“能不能先放我下來？”

錦袍男人果然放下。

紅凝走過去拾起裳穿上，然后轉看他，雖說此行為已經表現得很冷靜，臉上卻還是忍不住發燙，斟酌了一下才道：“多謝恩公出手相救。”

剛剛才經歷一場驚心魄的事，照理說，的表現與年齡很不相襯，普通人難免會覺得奇怪，錦袍男人卻沒有：“我本是來救你的。”

紅凝聽得奇怪。

錦袍男人道：“修不易，饒了它吧。”

紅凝總算明白他的意思：“可它還會害人。”

錦袍男人道：“本非同類，自有天譴，不是我該管的。”

一切順其自然，這人和師父修的不同的道啊，紅凝暗忖，因命是他救下的，也不好再說什麼，禮貌地問：“恩公尊姓大名？”

錦袍男人輕聲嘆息：“不記得了，果真不記得了。”

紅凝莫名。

錦袍男人抬起右手。

那手很漂亮，十指修長有型，隨意舒展著，仿佛玉雕，紅凝看得呆了呆，回神時，卻發現不知何時自己已立于一片花叢之中。

漂亮的、艷紅如火的茶花。

紅凝天生就喜歡這種熱的，這讓到愉快和溫暖，于是心大好，蹲下去攬那花，誰知花在手中的竟實實在在，絕非普通幻所能達到的效果，頓時驚訝萬分，試探：“這是……上等幻？

還是搬移？

你也是修道之人吧。”

錦袍男人搖頭，接著卻笑了：“算是。”

紅凝懶得再想文縐縐的話，干脆直接問：“你什麼名字？”

錦袍男人看著：“連本都不記得了，還是這麼大膽。”

紅凝心中一：“你認識我？”

錦袍男人笑而不答，問：“既做了人，為何不跟你師父修仙？

仙道永恒，長生不死，何必承這回之苦。”

談起這問題，紅凝莞爾：“仙道固然永恒，可依我看，回也未必就是苦。”

邊說邊站起：“轉世重生，跟長生又有什麼區別，與其清心寡無休無止地修行，不如永遠留在人間，經歷各種有趣的事，而且修仙實在太冷清了，我喜歡熱鬧，人間有有義，不也很好？”

錦袍男人道：“有又如何，六道回，每一世回，便會將前世之忘得一干二凈，正如你，已經連自己轉世的由都忘了，豈非也是無？”

紅凝反駁：“忘了，不代表它沒有過，既然有過，就不能算無。”

錦袍男人道：“也有悲苦，怎及神仙超自在？”

他是想說服自己修仙？

紅凝暗笑，直視他的眼睛，反問：“能到冷暖悲苦也未嘗不是好事，神仙夫妻就是天天一起修行雙修吧，像那樣無無，不就和兩木頭一樣，長生又有什麼意思？”

這種話從一個十二歲小孩里說出來，未免顯得怪異，錦袍男人微笑：“還這麼想？”

紅凝道：“我一直都這麼想。”

“那將來再說，”錦袍男人輕嘆，抬手，“我錦繡。”

紅凝忙上前：“你……”

人已消失不見。

遁走了？

心知對方必定有很高的道行，紅凝也不奇怪，只是莫名地到一陣惆悵，低頭，周圍那些鮮艷的茶花也隨他的人一起，全都消失得無影無蹤。

喃喃道：“錦繡。”

“越來越呆了！”

一個冷冰冰的聲音響起。

“白泠？”

“沒大沒小。”

白泠泡在潭水里，渾衫卻并不像普通人浸了水那樣，而是和平地上一樣，寬大的白自然而然舒展開，順著水波抖，整個人看上去仿佛和水融為一了。

紅凝雙手扶膝，俯看他：“師兄越來越俊了，怪不得那麼多花妖樹喜歡你。”

白泠慢悠悠地抬眼：“你真不像個小孩。”

這話他已經說過多次，紅凝也沒提起穿越的事，笑：“我現在是小孩，可再過幾年，別人就會以為你是我師弟。”

白泠的臉馬上沉了下去。

能氣到三百多歲的老妖，紅凝角，故意仰臉天，長長嘆氣：“看你總是長不大，現在是不是覺得，長生也沒那麼好？”

白泠不答，卻已開始明。

換作別人惹惱他，早被凍冰塊了，可紅凝不在意：“別現原形嚇我，我早就不怕了。”

想到當初那點見識，覺得好笑：“跟你說實話，當初那是以為你被太曬化了，所以著急，你以為我真的怕你？”

白泠愣了下，沉默，果然恢復正常的模樣。

紅凝取過旁邊的草藥藍子，起：“你可是三百多歲的老妖，按年齡按輩分，我你祖宗也夠了，哪敢要你這樣的師弟。”

白泠冷哼：“師父你午時后就回去。”

紅凝也暗自后悔，口里卻道：“我不是正準備回去麼，這麼好的日子，你沒有修煉？”

白泠道：“方才這里好象有妖氣。”

紅凝一陣，白泠雖然總對沒好臉，可知道實際上這師兄很關心自己，妖最能到周圍的妖氣，想是他發現不對，所以臨時中斷修煉，遁過來看視。

想到這，不再瞞：“這潭里真有一條惡龍，不過走了，一時應該不會再回來。”

白泠皺了下眉，也不多問：“我想是出了事，先回去再說。”

知道他并沒瞧見錦繡，紅凝點頭，挎著籃子就走。

第二日文信出關得知此事，十分吃驚，但見安然無恙也就放了心，仔細盤問，紅凝只含糊地解釋兩句，說是被一個來歷不明的同道所救。

文信沒懷疑，沉片刻：“此龍必非先天之龍，而是什麼東西得了機緣修煉的妖龍，不曾朝拜龍王，所以惡食人。”

紅凝贊同：“多半是條蛇。”

文信注意到另一件事：“據你說，它長出鱗角了？”

紅凝將那龍的模樣詳細描述了一遍，回想起來也后怕。

文信回憶：“我初來此地時，聽到這惡龍潭之名也曾懷疑過，后來打聽才得知，此潭得名于五十年前，曾有人見一放牛小兒被巨蛇吞食，漆黑有足，想是只蛟，但這許多年來，我始終未在那潭中發現妖氣，也未聽說附近有人畜失蹤，以為是被同道收去了，因此也沒放在心上。”

紅凝道：“那肯定通往另外一個地方，附近沒事，不代表它沒在別的地方作惡，只不過今天它不知為什麼跑這邊來，遇上了我。”

文信道：“蛟原要修煉五百年才能化龍，如今卻只五十年景，必是它得了什麼神相助，所以這麼快。”

白泠問得干脆：“是收是度？”

文信嘆息：“難得修到這地步，也是它的機緣，只是無人指引，錯走了惡道，將來的天劫也重得多，恐難逃過，不如先行勸化，若它肯改過向善不再食人，也是件功德。”

紅凝本來覺得那龍兇惡，還是收了最保險，但想著錦繡說饒了它的話，于是點頭：“這樣好。”

白泠道：“萬一它將來又作惡？”

文信也想到這點：“最好將它封印住。”

白泠道：“手頭并無封印之。”

文信道：“它這麼快就龍，賴的是那件神，若知道是什麼，我自有辦法。”

紅凝道：“它平時在別的地方修煉，只怕已經吃了不人。”

白泠道：“我且去那探一探。”

紅凝拉住他：“你一個人？”

白泠略帶鄙視地看一眼，轉出門。

文信微笑：“不妨，那龍尚未修得人形，可見道行還淺，何況白泠在水里更得利。”

說完起：“我們也去看看吧，趁早尋個萬全之策，下月十五那妖龍或許還會出來。”

寒潭如鏡，白泠水便消失了，文信在岸上查看。

紅凝遠遠站著，想起昨日錦繡所施展的法，不由問：“師父，我想讓這地方到都開滿花，該用什麼法？”

文信不解為何問起這個，隨口道：“自然是幻，障眼法。”

說完一揮手，周圍所有景立即消失，變作一片鮮的桃林，落英繽紛。

紅凝抬手去接花瓣，卻沒有昨日那樣的真實：“這些花都是幻像，是假的。”

文信道：“自然是假的。”

紅凝道：“我要真的花怎麼辦？”

文信毫不猶豫：“自己種。”

師父真是言簡意賅，紅凝啼笑皆非，試探：“不如用五鬼搬運從別搬來？”

難得這麼好學，文信收了法，周圍恢復原樣：“五鬼搬移的確可以將所要的東西從別移來，但花木本有靈氣有魂，且與山川地氣相連，隸屬花神，連上仙也不能輕易逾權召喚，皆因草木與我們人不同，全憑一脈地氣滋養，離土則氣斷，氣斷則靈散，靈滅則枯，所以拔出須的草木是再不能的。”

紅凝道：“那我們吃菜采藥，它們不是很無辜？”

“此乃天意，也是它們的劫數，否則這世上豈不盡是妖，”文信好笑，“便是我們人，也不是誰都有仙緣，神仙度不了劫便會大折修為甚至被打回原形，天道如此，對萬都是公平的。”

神仙也要考試，紅凝嘆道：“那做神仙有什麼好。”

文信笑而不答。

紅凝回到原話題：“這麼說，它們離不開土，五鬼搬運是不行了。”

文信點頭：“離了土，依附的魂便要散，草木雖不回，但若非因生計需要，隨意糟蹋采拔它們，也是件有損功德的事，別說鬼差不肯幫你，就算修道之人親自作法去千里之外取來，也須謹慎，因一時興致斷了它們的修仙之路，必花神懲，神仙若如此，更會加重將來的天劫，何況你還要許多。”

紅凝道：“那我把它們連帶土一塊兒搬來不就了？”

文信笑道：“如此，須號令土地山神，這等搬山撼岳的至上法力，豈是凡人能有的？”

紅凝愣了下：“凡人不能？”

文信道：“有卻有，只是我未曾見過。”

紅凝道：“你不行？”

文信搖頭。

搬山撼岳的法力，錦繡卻輕而易舉施展出來，難道他也已經有幾百歲高齡？

紅凝實在難以想象，不過接下來又懷疑，當時他分明只一揮手，就召來了許多茶花。

“除了搬山，沒別的辦法？”

“你不妨設壇拜祭花神與眾花仙，也曾有人借來的，但這法子未必都有用。”

紅凝干脆問：“有沒有能隨手召來花的？”

文信道：“花木之族，花神，眾花仙花妖，他們掌控花木之靈，可以辦到。”

花神花仙？

紅凝天，這些年跟著修道長了不見識，鬼怪不稀奇，但活的神仙還真沒見過，怎麼可能那麼走運，多半就是遇上了一只高級妖怪吧，花妖？

正想著，忽聽文信道：“莫非是這個？”

紅凝忙問：“什麼？”

文信揚手指向對岸石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