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柳暗花明

他站在燈影里，俊的臉上神不辨。

雖然獲救，帶來的卻是更多的灰心，走到他跟前，眼神里盡是嘲弄：“滿意了？

中天王果然法力無邊，我承認我斗不過你，封印我的法力，現在又前來相救，欠了你的，我應該跟你說聲多謝？”

錦繡沉默，并非有意令辱，而是早已不能卜算的命數，能及時趕來，只因方才突然心神不定。

紅凝道：“我的法力還要被封多久？”

錦繡沒有正面回答：“強取丹有損功德。”

紅凝道：“我不修仙，不需要那麼多功德。”

錦繡道：“你傷得太重，最好休養一段時日。”

紅凝笑了：“中天王很會說謊。”

因為他說謊，致使違背本，一心順著他的安排，不顧一切，急于求進，最終墮落凡塵，但是不是并沒完全忘記？

錦繡看著許久，輕聲嘆息：“何必以犯險，與仙界作對，對你沒有好。”

紅凝道：“這是威脅？”

他搖頭：“你不能陸玖。”

揚臉：“你一定要阻止我？”

他不再回避：“是。”

雙拳微握，紅凝看了他半日，冷笑：“你真以為這樣就能阻止我？”

錦繡道：“這是我的印，無人能解。”

紅凝冷冷看著他。

錦繡微側過臉：“昆侖天君之子注定難度劫，既為你而死，此劫已了，他與你從此便再無瓜葛，苦苦糾纏只會另生事端與禍患，縱使他將來登上仙籍，也不會記得你，天君更……”

紅凝愣了下，打斷他：“他將來能登仙籍？”

錦繡不語。

灰飛煙滅已是最壞的后果，誰知當你認定它的時候，卻突然看到了一線希，紅凝心中大震，呼吸幾乎停滯，喃喃道：“你說，他還能活過來？”

迅速抓住他的手臂，定定地著他，喜悅：“陸玖才五尾，法力不到，他……他沒有死對不對？”

明亮的眼神熱切而激，充滿期待，就像當初為那人求時的模樣，只為還一世的，全不顧將來的天刑，若非他助胎換骨，早已不在這世間。

此刻告訴真相，或許就不會有這麼多恨意，不會再執著于報仇？

可能還會如愿走上修仙之路，去尋找永恒的？

目中那些溫逐漸褪去，錦繡低頭看著許久：“魂無存，豈能復生。”

剎那間，臉上芒盡滅。

錦繡抬手：“你……”

紅凝后退兩步，避開。

手停在半空，繼而放下，錦繡移開視線：“劫數已過，再糾纏也無益，你若果真不愿求仙，過些時候……”停了半晌，他終于接著道：“過些時候我便送你回去，你會忘記這里的事，不必傷懷。”

做人也好，他可以隨時去照看。

“我為什麼要忘記？”

紅凝打斷他，“隨便更改別人的命運很有趣？

修仙與不修仙，過來與回去，都是你一廂愿作的決定，可被你決定的那個人是我，我可以忘記你，不想忘記別人。”

正如當初送去地府投胎時一樣，那影越來越遠，甚至沒有回頭。

他不，只是那雙目更黯了些。

“想必不知道你的苦心，你別計較，”一名白子從暗款步走出來，正是天陸瑤，“別怪我多事，聽說你匆匆出關，我一時擔心便跟來了。”

錦繡沒有意外，頷首：“多謝。”

由于他作了法，方才并沒聽清二人的對話，陸瑤站到他旁，著游廊盡頭：“你在上用了花神的封印？”

錦繡道：“子急，恐怕會惹事。”

陸瑤一笑：“你這麼做必定有道理，只不過帝君已賜了瑤池金蓮，該不至于還在記恨，我聽說如今降妖除鬼，倒像是在修行，或許將來真能得償所愿，二人仙界重逢，你還有什麼擔心的。”

錦繡移開話題：“陸玖呢？”

陸瑤聲：“蒙你教導，他如今已收斂多了，我不會再讓他跑，倒是你的天劫，帝君與父王都很擔憂，你也知道我沒那麼小，不如安心度劫，至于這邊，我可以時常來替你照看。”

錦繡不置可否：“走吧。”

楊縝出顯貴，待姬妾雖嚴厲，但在日常用度上絕對不委屈誰，王夫人的住小巧秀麗，致的游廊外種著幾樹海棠，幾名丫鬟站在門外，著皆不凡，其中一名手里捧著半碗燕窩粥，見了二人忙行禮，又進去報知王夫人。

紅凝自覺退到他后。

楊縝不理，率先進門去了。

紅凝站在原地，進退兩難，小妾的房間他進去是理所當然，而自己未免有些不方便，畢竟主人沒表示允許。

丫鬟打著簾子，也不知道該不該放。

正在尷尬，里面傳來冷冷的聲音：“還在外面做什麼。”

知道他是有意，紅凝不由苦笑，低頭走進去，說不張是假的，萬一這王氏真是昨晚的九尾妖狐，被揭穿份就險了，如今萬萬不能讓起疑。

房，楊縝面無表坐在椅子上。

王氏已替他解去披風，親手奉茶，嗔道：“王爺這幾日都不見，怎的大清早突然想起來看……”

見紅凝進來，忙住了口，紅著臉陪笑讓坐。

王妃不在，園日常瑣事都是王氏與曲氏代為掌管，紅凝是客，彼此算不上，兩位如夫人并不曾因為份就簡慢于，時常派丫鬟前來問候，所需資一應俱全，丫鬟們更加客氣，禮數周到，不失王族之風。

因想著對方熱，紅凝雖懶于客套，也不好過分，略欠作禮問了好，這才往椅子上坐下。

王氏細細問了幾句，無非是缺什麼東西丫鬟有沒有錯，紅凝一一作答，又道謝。

楊縝低頭袖。

幾日不見他來，王氏正在忐忑，輕聲陪著說了兩句笑，見他只淡淡應答，更不抬眼看自己，饒是他在外人面前向來如此，態度也遠不似往常，頓時滿臉疑，垂首退到一旁。

模樣順，楚楚可憐，態卻遠遠不及，心思靈巧，善于察言觀，但自己的心事也流在外，實在不太可能是昨晚那妖孽，紅凝暗忖，見不安，忙起笑道：“民住在園多有打擾，蒙兩位夫人關照，本想過來拜謝，正巧遇上王爺。”

楊縝冷眼看，不答。

王氏還禮不迭：“既是王爺的貴客，不嫌妾失禮就好，姑娘說哪里話。”

紅凝看著楊縝輕輕搖頭，表示并無異常，口里笑：“如今也沒什麼要的事，民就不打擾王爺與夫人，先回去了。”

楊縝淡淡道：“那就走吧。”

起便走。

王氏面失之，知道他的脾氣，也沒有直言挽留，只是低聲道：“方才們熬了些燕窩粥，正要給王爺送去，王爺既來了，何不用過再走？”

楊縝不在意：“不了，我還有些事。”

王氏垂下眼簾，不說話。

走了兩步，楊縝回：“近日園里無事，你且好好歇著，出門。”

王氏眼圈微紅，答應。

此人姬妾群，何曾費心去關注這些人的想法，紅凝不好多說什麼：“城里最近出了幾樁命案，王爺很著急。”

重州城的命案人人盡知，王氏聞言也釋然了，送二人至階下：“案子雖要，王爺也當珍重，不要太過勞累。”

全心守著一個男人，看著他的臉辦事，然此人姬妾眾多，再寵，失去興趣被冷落也是遲早的事，這在王族不新鮮，但這回似乎沒那麼單純，他竟對王氏下了足之令，紅凝暗自后悔，畢竟他親眼見到昨晚的場景，縱然知道那是別的人借了自己小妾的模樣，恐怕心里也不會舒服，委實不該將真相告訴他。

楊縝神平靜，只管順著游廊朝前走。

紅凝看看四周，見無人跟來，便開口道：“此事與王夫人無關。”

楊縝“恩”了聲，沒有表示。

紅凝不好再說。

楊縝停住腳步：“若我真要因此冷落，你又能如何？”

想不到被他看穿，紅凝一笑：“民怎好管王爺的家事，只是王夫人實在無辜。”

楊縝淡淡道：“你管的還麼。”

紅凝不語。

目略顯凌厲，楊縝繼續朝前走：“當務之急是先查出那妖的下落，以免再去外頭作惡……”

紅凝恍然，畢竟頂著的是王氏的模樣，別人不知，萬一當作王府丑聞傳開，此人最好面子，怎容得這些風言風語，想來止王氏出門也是這緣故。

楊縝道：“雖沒錯，卻與此事有關，否則那妖孽為何偏偏借的容貌？”

一個人若無非分之想，麻煩怎會找上門，可見那下人早已對王氏有覬覦之心，狐才會變作王氏的模樣去引他，有人敢打自己小妾的主意，紅凝這才明白他為何發怒，于是岔開話題：“既然是府上的人，查起來也不難，只要找到他，或許就能打聽出……”忽然停住，手指著不遠：“那是誰？”

順著指的方向去，楊縝似明白了什麼，倏地沉下臉：“站住。”

那人穿著青衫，書生模樣，本無打采朝前走，陡然聽見人呵斥，頓時嚇一跳，看清之后忙過來作禮：“王爺。”

楊縝打量他：“你不是府里的人。”

那書生不敢抬頭，恭敬回道：“草民鐘文才，前日來探親的，趙興趙侍衛正是草民的表兄。”

神委頓，目不似常人清明，與中了極其相似，紅凝越發懷疑，面上卻笑道：“怪不得眼生，我看鐘公子氣不太好，可是住得不習慣？”

心中有鬼，鐘文才含糊了幾句。

男人更清楚男人的病，楊縝看他這副模樣，心底早已猜出大半，冷笑著正要說話，忽聽得背后傳來王氏的聲音。

王氏扶著丫鬟匆匆追上來：“王爺。”

楊縝怒道：“不是讓你好生歇息麼，出來走，何統。”

不明白他為何發火，王氏垂眸：“王爺方才忘了披風，妾看天冷，王爺或許要出門，就趕著送來了……”說完示意丫鬟遞上披風。

楊縝愣了下，面略緩：“不必，你先回去歇著。”

王氏答應，帶著丫鬟回后園去了。

紅凝一直在留意鐘文才，自王氏出來他就開始發呆，此刻更似失了魂，一時更加確定，原想著取畢秦的丹替他解了，可轉念一想，又打消了這念頭：“鐘公子？”

鐘文才回神：“那……那是……”

楊縝臉差到極點，正要發作，卻被紅凝搶先道：“王爺既有要事，還是別再耽擱了。”

轉臉朝鐘文才笑：“鐘公子且忙去吧。”

鐘文才滿臉疑，諾諾地告退。

楊縝看：“本王的事，你倒很喜歡作主。”

紅凝坦然：“無憑無據，王爺想要拿他怎樣？

以王爺的份，就算冤枉誰也沒人敢作聲的，沖人發火更不算什麼。”

楊縝淡淡道：“既這麼聰明，說話怎的不知道討人喜歡。”

紅凝笑：“民天生不討人喜歡。”

楊縝拂袖便走。

紅凝忙道：“王爺留步。”

楊縝不理會。

紅凝上前拉住他：“王爺且慢，民當真有要事商量。”

看看的手，楊縝忍怒：“口口聲聲自稱民，卻敢強留本王，本王看你是越來越放肆。”

他不計較是顧及份，自己也不能太過分，紅凝明白這道理，放開他，難得陪了笑臉：“民不是擔心王爺只顧惱怒，忘了正事麼。”

怒氣逐漸消退，凌厲的眼睛反出一笑意，楊縝道：“你打算怎麼做？”

紅凝毫不遲疑：“探出那妖的底細，再設法對付。”

楊縝道：“怎麼探？”

“鐘公子是中了，不如從他上著手，”紅凝取出兩道符，“將這兩道符燒了令他服下，我自有辦法，這事對王爺來說很容易。”

楊縝接過符：“又拿人作餌？”

紅凝道：“不拿他作餌，他必死無疑。”

楊縝轉正對著：“你如今法力盡失。”

紅凝也看著他，語氣平靜：“那妖孽是九尾狐，三味真火煉人魂魄，所以不能打草驚蛇，否則我們難逃一死，不但死，而且連魂魄也要灰飛煙滅。”

楊縝愣。

紅凝笑道：“王爺若是怕，后悔還來得及。”

不待楊縝作，又迅速斂了笑，正道：“此事稍有不慎便兇險萬分，王爺帶兵上過沙場，自然不怕，民卻怕死得很，現下沒了法力，只能用符探一探消息，還王爺做得些。”

月不如昨夜晴朗，勉強也能看清楚，時近三更，園一片沉寂，假山旁果然有個人影在焦急等候。

不遠的閣樓上，紅凝站在窗邊影中：“果然是他。”

楊縝抿著。

紅凝道：“那并不是王夫人。”

楊縝冷冷道：“混帳奴才。”

察覺他神不對，似有殺機，紅凝皺眉：“窈窕淑，君子好逑，仰慕佳人并不算死罪，何況那妖孽對他施了。”

楊縝看一眼，輕哼。

聽出鄙薄之意，紅凝道：“之心乃是人之常，王爺若怕玷污了尊府，民走就是。”

楊縝道：“你以為你走得出去？”

紅凝聽得好笑：“王爺竟要仗勢欺人，強留我不？”

楊縝道：“那又如何。”

想不到他這麼說，紅凝反不知該怎麼回答了。

楊縝看著，怒氣已經不見，取而代之的是幾戲謔：“如今你法力盡失，武功也未見高明，本王果真要欺負你，你又能怎樣。”

紅凝不語。

楊縝道：“數次沖撞本王，該當何罪。”

紅凝微笑：“先前不知王爺份，多有冒犯，但正所謂不知者不罪，莫非王爺真要民磕頭賠罪不？”

楊縝面不改：“也好。”

紅凝怎會真的磕頭賠罪，只得干笑兩聲：“哪有客人給主人磕頭的道理，王爺不得多包涵些。”

楊縝道：“全無誠意。”

紅凝無奈：“王爺一定要降罪，民的確無能為力，但王爺絕不會仗著份欺負一個弱子，做出這等卑鄙無恥有失份的事。”

楊縝道：“好厲害的，你是弱子？”

紅凝不答。

楊縝看了半晌，慢悠悠道：“之心，的確是人之常。”

紅凝意外。

楊縝上前一步，朝俯下臉：“既是人之常，本王自然也難免。”

他有意低了聲音，氣氛莫名變得曖昧，月斜斜窗戶，看著那張俊的似曾相識的臉，紅凝不由自主地想要后退，誰知就在此時，上傳音符忽然有了靜。

二人一愣，同時轉臉去。

不知何時，假山旁已多出道白影，與先前那人抱在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