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俠記(定三迷系列之一)》獵屋

倒下時所看見的天空是紅的。紅的雪,紅的樹,樹上遠遠的,有一個白影。漸漸的,一切又都變了紫,淡紫,淡紫的星空,淡紫的雪,淡紫的梧桐樹下,是一群群在草叢中飛來飛去的螢火蟲。蜻蜓撲閃著明的薄翼,通發著妙曼的藍,優雅地從耳邊斜掠,那聲音就好像蜂兒一樣鳴著。橘樹上的橘子被月照得格外澄亮,每一個橘子上都歇著一個小小的,穿著白,提著紅燈籠的孩子。,攏著手,張開櫻桃般的小口,款款地唱著一首似曾相識的歌……

若有人兮山之阿,被薛荔兮帶蘿。

既含睇兮又宜笑,子慕予兮善窈窕……

迷迷糊糊地似乎睡去許久,卻被一陣尖銳的疼痛喚醒。

一只手在輕輕地的臉。手是冰涼的,居然,比漸漸冷下去的臉還要冰涼。

緩緩地,艱難地睜開眼,看見一張悉的臉,蒼白而俊俏,眼眸如秋山般深邃,看著時,卻有一說不出的暖意。慕容無風一襲白,坐在面前。

勉強地笑了笑,不敢看,卻知道劍還在自己上。

“你是……怎麼……過來的?”著氣,問道。

并沒有躺在雪地里,而是躺在慕容無風的懷里,他正小心的抱著,似乎要用自己里所有的熱量去溫暖

“當然是爬過來的。”慕容無風在耳邊輕輕地道,。

“我怎麼沒看見?”

“你暈過去了。”一邊說著,他一邊用袖子輕輕邊的痕。

“無風,趁我還沒死,咱們說點話。”莫名地,忽然有了一惆悵,為什麼相聚總是這麼短,離別卻這樣長?輕輕地道:“你說,我穿紅裳……好不好看?”

“好看。”他深深地看著,“你穿什麼裳都好看。”

“我不喜歡看見自己的……”

慕容無風心中一陣酸痛,難道,竟是抱著必死的念頭來的這里?

“荷,你看著我。”他的臉幾乎是的臉上了。“從我們見面的第一天起,你就像一條鮮魚那樣活蹦跳,你不會死的!”他的目深深的,好像一潭深不見底的湖水,“倘若你死了,我就在這里陪著你,永遠陪著你!”

“別管我,你要……快些想法子離開這里。這里太冷……”有些著急了。

“不冷,和你在一起,一點也不冷。”他摟著,喃喃地道。

“為什麼我上……一點也不痛?”忽然問道。

“我點了你所有止道。還有……還有一些會讓你全麻痹的道。”他輕聲道。

這些能讓全麻痹的道荷也略知一二,但卻極其危險,江湖上從沒有人敢在自己上輕易嘗試。一旦失了輕重,便會立時斃命。這種輕重,或許只有慕容無風能夠掌握。

“無風,聽我說。”口一陣急痛,忽然到一陣窒息,一時間,話變得急促了:“你是可以離開的。拿著這個哨子……我來的時候,以為可以把你救出來,所以……所以預先在樹林里藏著一輛……一輛馬車。”

“車上有沒有金創藥?”他立即問。

“沒有。只有一些你常用的藥。是崔大夫給我的。他們……不同意我來救你,我是悄悄地來的。”帶了好些包他每天必需服用的湯藥,心疾發作時必用的藥丸,治風的藥酒,風寒之類的藥.

他吹響了哨子,果然,從林中跑出來了一輛馬車。這馬大約是跟了荷多年的老馬,已有了靈,一聽到哨音,居然把馬車正好停在了兩個人的面前。

慕容無風把荷輕輕放在地上,雙手支地,辛苦萬狀地爬上馬車。

腦子里,忽然閃出了許多“如果”。如果他有一雙健康的,如果他也會武功,如果……,荷就不會……。

他咬了咬牙,強迫自己把這些“如果”趕出腦外。

這世界上原本沒有“如果”。總是說“如果”的人,并不明白人生的艱難。

馬車里有他平時外出時需要的所有東西,一個裝滿炭的火盆,幾條厚毯,換洗的裳,水,干糧,藥箱,幾包藥,還有,最重要的,他的椅。

他把所有的藥包拆開,從中抓出他所需要的幾種藥,放到炭盆里,焙烤末。接著把一件裳全部撕長長的布條。他抓了一條厚毯,帶著未和藥酒,來到荷面前。

后的雪是紅的。卻是白的。在寒風中,堅持不了多久。

“怎麼樣?我是不是有備而來?”荷看著他,有些得意洋洋。子開始不由自主地抖著,臉也變得愈加可怕。知道如果能把慕容無風救出來,從這里慢慢走回云夢谷,也要至四天功夫。四天當中,他當然需要車上這些東西。

“荷,你是最聰明的。”他恢復了冷靜,又恢復到了他平時那種冷淡的樣子。

“來,喝口酒。”他咬開藥酒的瓶塞。

“這是……藥酒,你子用的,苦死啦,我才不喝呢!”

“味道不錯,不信我喝給你看。”他一仰頭,咕咚地喝下一口。

“不。”堅決地說:“不要給臨死的人喝不好喝的東西,我的鬼魂會恨你的。”

“聽話,荷。”他抬起的頭。

“要不,先……先做個呂字?”突然悄悄地道。

“‘呂’字?”他然:“什麼呂字?”

“呆子,笨瓜!”急紅了臉,“你……”話沒說完,已被堵住,他開始深深地吻

深深地,長長地吻著,好像呼吸都已全變了他的。而的腹部忽然一陣絞痛,他已拔出了劍。

所有的末都灑在傷口上,在關鍵之,涂上了荷帶著的一點金創藥。然后他開始飛快地包扎好傷口,將抱起來,送到了馬車上。

幸虧帶來了椅。不然,他只怕就算是費了九牛二虎之力,也不一定能把弄回馬車。如果沒有馬車,他們也只好坐在樹底下,活活凍死。

雪輕,風冷,爐紅。

二月里刺骨的寒氣似已被厚厚的車簾擋在了門外。荷裹著好幾層厚毯,橫臥在椅座上,爐火暖融融地放在旁,紅紅的火襯著的臉愈發灰白可怕。

失的太多,傷口太深,以至于包扎之后,連慕容無風都不敢肯定是不是已經完全止住。何況,他們也沒有足夠的藥。常人在這種形之下一個時辰之就會死掉。因是習武之人,荷才能那麼久。

“你覺得暖和麼?”慕容無風鎮定地問道。

看到況危險的病人,不論你自己心里會有多麼張絕,絕不能對病人有半點顯示。

——一個大夫的手必須非常穩定,為了維持這種穩定,必須要和病人保持距離。你若太同他,你的手就會,就會不肯試,不肯冒險,就會喪失許多機會。

他經常這樣教自己的學生。

點點頭,輕輕地道,“我來之前問過幾個當地人,倘若我們往前走,走一整天,就會有一個大一點的村子。”的眼睛還是明亮的,說話的聲音雖小,卻保持著和平常一樣的語速。

慕容無風點點頭,心里計算了一下。回程大約要四天時間,而且一路上路途兇險,渺無人煙。看來只能往前走,走到村子里,停頓下來,或許有助。也許村子里有藥鋪,這樣藥也有了。

“你會不會趕馬車?”忽然問道。總不能兩個人都坐在車廂里,讓車停在半路上罷。

話一出口就后悔了。這還用問麼?慕容無風一向是坐馬車的人。只怕連馬鞭子是什麼樣子都不知道。

果然他老老實實地道:“沒趕過,不過,不應該很難。”

“這是我的馬,會自已往前走,你只用在它慢下來的時候打一鞭子就好。”的聲音開始越來越小,越來越細,幾乎有些聽不見了。

慕容無風把自己裹在一件厚袍之中,爬到前座上,道:“你放心。躺著別。”

馬車緩緩前行。山路崎嶇,一條羊腸小道似乎是無邊無際地向前漫延著。天上還飄著小雪,路漸漸地淹沒在了雪中。走了大約三個時辰,慕容無風每隔半個時辰回到車廂里探視一次。雖然氣息奄奄,荷撐著和他有一句沒一句地搭著話。明眼人卻看得出,的腦子已漸漸有些不大清醒,只是靠著一口底氣頑強地堅持著。不想讓他太過擔心,畢竟,他自己的子也不牢靠。兩天前,他還是一個連起床都困難的人,現在卻要在這幾乎能要了他命的天氣里,一邊辛苦地趕著馬車,一邊照料的傷勢。

雪中的天地是如此的寂靜。天漸漸地黑了。

不遠,竟有一點燈從樹之中了出來。

難道荷聽錯了?那村子其實并不遠?可看形,卻不像是村子。因為燈只有一點,小小的一點。走近一看,是兩間破破爛爛的屋子,大約是獵人所居。

有燈,當然有人。

無論如何,他們得下車歇息一宿。一來荷的傷口要清理換藥。二來,馬也累了。

未等敲門,門已開了,出來的是一位極壯的大漢,開門的時候,手里還拿著一個燒餅。他穿著一件虎皮夾襖,一副獵人打扮。

大漢幫著他把荷抱下車來。的臉愈加灰白,綿綿地靠在他的懷里,微弱地,辛苦地呼吸著。

慕容無風謝了一聲,道:“這位兄臺,我們是過路人,本想連夜趕路,不料遇見風雪。不知可否在貴求住一宿,明早即離。到時自當依例拜納房金。”

獵人將二人打量一翻,沉聲悶氣地道:“我這里只有一張床,兩位要住,只能住在柴房里,若不嫌棄,就進來罷。”

慕容無風道:“只需片即可,不敢多擾。”

柴房里有一個水缸,一個灶臺,地上卻全是泥水,骯臟不堪。所幸墻角里堆了幾垛干草。慕容無風只好將干草厚厚地鋪在地上,墊上從馬車帶下來的毯子。然后小心翼翼地把荷放到毯子上。

灶上還有余火,添上幾把柴之后便熊熊地燒了起來,頃刻間,已燒好的一鍋熱水。門拴早已破損,兩片門板輕輕地掩著,被風吹得吱吱呀呀地晃。慕容無風凈了凈手,用僅剩的藥,兌著水,調出一碗黑黑的藥膏。

做好這一切,他解開纏在腹部的繃帶,洗凈傷口,然后從藥箱里拿出一只薄而鋒利的小刀,先放到火中烘烤,又放到藥酒里浸泡。

看著他,神居然比他還要鎮定。

“不會很痛,”他說,“我已用針封了你的周,現在你除了頭能之外,的任何一個部位都沒有覺。只怕你要像這樣子躺上十天,等傷口愈合了,我才敢解開你的道。”

“我不怕疼。”

“不要害怕說出來。疼是一個人的本能。”

“如果我怕疼,活不到今天。”淡淡地說。

他愣了一下卻沒有問為什麼,荷一向有一種與年紀不相匹配的,何況此時此刻他需要專心查看的傷勢。有始以來第一次,他面對一個病人是如此躊躇不決,半天都下不了手。深吸一口氣,他咬咬牙,用小刀剖開腫漲的傷口,擺弄著羊腸線,一層一層地合著,頃刻間,已合完畢。涂上藥膏,用熱巾將冰冷的全洗了一遍后,他幫套上一件干凈的白。清理完了一切,掩好被子,他默默地注視著,良久,忽然問道:“荷,小時候……有人常常欺侮你麼?”的背上有好幾淺淺的的傷痕,雖已年代久遠,他卻想象得出當時應該是什麼樣子。

避開他的眼睛:“沒有,那些不過是摔跤摔出來的印子。”

只顧自己說,卻忘了慕容無風是大夫,自然能夠分辨各式各樣的傷痕。

他低頭沉默,不再追問下去:“早些睡罷,你累了。”

他自己原本也在病中,經過方才一番折騰,亦疲力竭。便半躺在離數尺之的一個草垛旁,叮囑道:“夜里如有什麼不舒服,一定要醒我。”

“嗯。”把臉

朝向他,看見他閉上眼,迅速地睡著了。

一燈如豆。

燈影里,他的臉蒼白清俊,劍眉朗目之下是直的鼻梁和秀。睡著時候,他的眉頭是蹙著的,仿佛在夢中思索著什麼。

過了很久,荷才朦朦朧朧地睡過去,夜半時分,卻被一道刺骨的冷風凍醒了。

門不知什麼時候忽然開了。

那個獵人忽然輕手輕腳地走了進來。

只看了他一眼,就明白他要干什麼,因為他的手上拿著一把刀,一把砍柴的大刀。而他的眼紅通通的,仿佛著煎熬一般死死地盯著自己。

不能,一也不

也不能。一,那把刀第一個要砍的人,就是慕容無風。

獵人走到旁,掀開了的毯子。然后一把guang了裳。他的眼中有一種近乎瘋狂的神,一種難以言狀的興,他開始自己的裳,開始親的臉,親子,然后開始做……

沒有任何覺,雖然惡心得要命。看著他在上快樂地息著……

知道自己的傷口正在流合之,正在崩裂。只希自己能快些免掉這份恥辱,快些死去!

息已快到了最興的時候,獵人開始陶醉般地哼出了聲音。

一個白影撲了過來!

兩個人迅速地扭打起來。這是一種極原始的搏,兩個人在地上滾來滾去,看不見誰究竟占了上峰,只知道獵人的刀一直都在狂劈著,卻始終沒有劈到慕容無風,倒是砍得地面當當作響,金星迸。

很快獵人終于把慕容無風倒在地,柴刀向他猛劈了過去!

“撲”的一聲,慕容無風的肩上已中了一刀!鮮頓時狂涌了出來。獵人勝利地獰笑著。舉起刀,再次向慕容無風的頸部砍去!

瞬時間,一只纖細的手指閃電般地拂過了他的致命要

慕容無風沒有力,也不會武功,可他是神醫。

所以他不用費力就可以輕易封住一個人的道,比任何一個練過武功的人還要有效。

“當啷”柴刀掉在了地上。人卻還在掙扎著。慕容無風翻起子,拾起刀子,毫不留地向他的頭上砍去.

,腦漿,濺了他一。他卻像著了魔似地砍著,一直砍到荷在一旁喊道:

“無風,住手……他……他早已死了!”

他扭過頭,爬到旁。神暴怒,近乎瘋狂,臉也因痛苦而扭曲著。

“我沒事……他沒……沒把我怎麼樣……”被他的神態嚇壞了,赤果的在寒風中簌簌發抖。

“為什麼不醒我?”他直盯著的眼,目尖銳得幾乎要將的靈魂挖出來。而他的聲音卻是抑制著的,冷酷無的,好像他們第一次見面時那樣充滿譏諷。

不說,只是恐懼地看著他。還是第一次看見他發怒。

“你不說,就讓我來說,”他惡狠狠地的手,惡狠狠地吼道:“因為我是殘廢,保護不了你,對不對?對不對!!!”

他的肩頭殷紅的一片,而的眼中已滿是淚水。

他用毯子掩住。將柴刀“砰”地一扔,坐上椅,沖出門外。

,恥辱,委屈,憤怒,擔心,竟暈了過去。

辛家莊。

辛大娘起得很早,總是村子里起得最早的人。早飯的炊煙還沒升起,已經開始蒸第三批饅頭了。辛大娘是個上了年紀的老寡婦,兒子一家人早幾年前就跑到山外的城里謀生去了。一年也就回來一次。而自己卻靠著賣饅頭和一點積蓄養活著自己。

通常一大早要蒸上五鍋饅頭,拿到集市里去賣。辛家莊雖小,在這遠近幾百里的山地中也算是最大的村落,每三天必有一個集市,遠近幾十里的山人都會挑著東西來這里買賣。

勤勞的山人多以打獵為生。近幾年來山里的貂子多,狐貍多,豹子也多,倒吸引了不皮貨商人前來收購。是以有始以來,村子里漸漸的有了些外鄉人。村無客棧,外人來了,也是胡地敲著各家的門。山人良善,好客也好奇,加之外鄉人大多出手也大方,所以大家都喜歡外地人。

辛大娘收拾起剛蒸好的一鍋饅頭,就聽見門外有靜。打開門,看見門前停著一個滿是泥濘的馬車,一個清俊的白人坐在車上,邊還躺著一個面發黃的人,也穿著白,雙目閉,似在昏睡。

山里人很有長得好的,大家都在辛苦地討著生活,牙黃、眼黑、滿頭惡瘡,子也因長年辛苦勞作而歪歪倒倒。而這白人看上去卻是干凈整潔的、就連指甲上都沒有一污垢。白人拱了拱手,正要說話,辛大娘就笑了起來:“客人是來求宿的罷?”

人點點頭:“不知……”

“有,有,我兒子的房子就在隔壁,有自己的廚房,倒還干凈。我馬上替公子收拾一下就可以住了。”仿佛知道他要問的是什麼,生怕丟了這個客人,搶著答道。

“如此就多謝了。大娘貴姓?”

“姓辛,公子怎麼稱呼?”

人正是慕容無風,他遲疑了一下,道:“姓吳。這一位是……”他看了看車里的人,有些發窘,不知道該怎麼介紹。

辛大娘笑了:“如果兩位想分開住,我可以和這位姑娘住在一起。好像病了?我這就去把炕燒暖起來。”

慕容無風結結說:“我們其實是……住在一起的。”

“那就是你的老婆。”辛大娘向他眼。

他的臉微微發紅,點點頭。見他行不便,辛大娘來鄰居幫著慕容無風下車,又將荷送到床尚。一切安頓完畢,給他端來一杯熱茶、兩個饅頭。他很客氣地接過:“多謝。”

他吃饅頭的樣子也很斯文。喝茶的樣子更斯文。辛大娘從沒見過一舉一都這麼斯文講究的人。

“大娘,這附近有沒有藥鋪?”慕容無風忽然問。

“有,不過不大。大夫是從外地請來的,姓劉,醫怪好。每隔九天才來一次呢。那一天方圓幾十里的人都趕過來瞧病。你要去,得早早地起來才好。他不在的時候,坐堂的是他的徒弟,水平要差些。你們來得巧,今天他正好在,要不,我這就帶你們去看病?”

“看病倒不用,我是想去抓些藥。”

“那好辦啊!我帶你去,順便就在那里支個攤兒賣饅頭。”

“多謝了。”

兩人來到藥鋪前。大夫還沒有出來,門口已排了長長的隊,有的背著孩子,有的趕著馬車,扶老攜在門邊。慕容無風一見這麼多人,知道要等很久,不嘆了一口氣。辛大娘道:“別著急,這些都是來看病的,大夫還沒批方子呢,買藥的人很。”

辛大娘帶著慕容無風來到柜臺邊,招呼著道:“阿水,你爹在麼?”村子小,人人都認識。阿水是個十六七歲的健壯小伙子,阿水家是村子里數能識字的幾家之一。阿水爹就是藥鋪的老板。

“阿喲喂,辛大娘,您老怎麼來了?怎麼?瞧著我們這里人多,把饅頭鋪子也搬過來了?”一個胖胖的中年人迎了出來,熱地和辛大娘說著話,卻拿眼不停地打量著慕容無風。

山里人好奇倒也罷了,阿水爹是村里唯一見過些世面的人,卻也不住被他淡雅如般的氣質所折服。辛大娘道:“這位吳公子是我家剛來的客人,他的娘子病了,想找你蕭老板抓點藥。”

蕭老板哈哈一笑:“你們今天來的正好,劉大夫已經到了,正在里屋喝茶。病人在哪里?請大夫瞧一瞧再開藥豈不更妥當?”

“多謝。用不著,我知道有什麼病,藥方子也記得。”慕容無風說罷輕輕咳嗽了一聲,臉愈發煞白。蕭老板心道,莫說你娘子,就是你自己看上去都像是病得不輕。

“阿田,過來抓藥。”蕭老板扯著嗓子喊道。

一個伙計模樣的人應聲跑過來。

“勞駕,我要當歸、澤瀉各五錢,川芎、紅花、桃仁、丹皮各三錢,蘇木二錢,杜仲一錢。一式十份。請問,有沒有七厘散?”慕容無風口齒清晰地說。

蕭老板道:“七厘散……這種貴重的藥小店沒有。”

藥沒有不要,可以現配。請給我朱砂一錢二分,麝香一分二厘,梅花冰片一分二厘,凈香一錢五分,紅花一錢五分,明沒藥一錢五分,竭一兩,口兒茶二錢四分。研末之后,照原量做上十份。”慕容無風說得很慢,阿田手腳很快,拿出一疊紙,從藥柜子里飛快地抓著藥。

慕容無風安靜地看著他,指了指其中的兩種藥說:“這兩個不對。這不是蘇木,這也不是竭。”

“抱歉,是我的眼花了。”阿田吐了吐舌頭,趕更換。

蕭老板在一旁道:“公子很懂藥啊。”

“略知一二。”

蕭老板飛快地打著算盤:“一共是二十一兩銀子。”

他從懷中掏出一張銀票,遞給他:“這是五十兩銀子。”

蕭老板沒有接:“山里人不知道銀票是何,我們只收現銀。”

“你們這里,有沒有什麼地方可以兌換銀票的?”

“沒有。銀票是城里人用的東西,這里沒人相信銀票。”

“抱歉,我沒有現銀,連一文都沒有。可不可以……”

“本店從不賒賬!”看著他要了一大堆貴重的藥,到頭來卻沒有銀子,這些藥早都混到了一起,有些都研末了,蕭老板的心里便老大不高興。

辛大娘看著慕容無風失的樣子,道:“公子,我們村子小,從來都沒有人見過銀票,也不知真假,不如……我這里還有三十文錢,先買些簡單的藥,湊合著用一用?”賣饅頭,一天也不過掙個十文二十文的,三十文錢對來說,可不是一筆小數目。

慕容無風道:“大娘,你掙錢也不容易,怎能要你的汗錢呢。老板,你看能不能這樣,這些藥,我先拿回去,算我賒賬。我在這里幫你干幾天活,把欠你的錢掙回來?”

“我不缺人手。”

“你看,你請外地的大夫來看病,診費、路費、招待費,應該不罷?如果你請我,我也是大夫,我只要診費,其它的費用都可以免掉。我還可以天天都來,用不著讓病人等九天,當然這只是暫時的,我無意想搶這位大夫的飯碗……”

“搶飯碗?這窮鄉僻壤的,如果不開高價他能來嗎?他愿意來嗎?是我們稀罕他,不是他稀罕我們!”蕭老板將他從上到下地打量。這人可不是瘋了,臉蒼白、兩殘疾、連自己的病都看不好,哪里還有病人肯來找他?可是,藥都配了,他真不給錢,這便宜也占得太大了!

“要不這樣,”蕭老板道,“你今天就和劉大夫同臺診病,如果真有病人愿意找你,你也治得好,我就請你。不過,診費只能是劉大夫的一半。人家是大鎮子里的名醫,年紀大、有經驗,而你……”

“我的診費不能比他,”慕容無風說,“我在我住的城市也是名醫,老板是生意人,當然知道是什麼貨就得賣什麼價。”

“你……”蕭老板一時結舌,這人明明欠了他的賬,卻擺出一幅帶價而沽的樣子。

“咳咳。”劉大夫從屋里踱出來,一邊捻著胡子,一邊捧著手里的紫砂壺,道:“蕭老板,時辰到了,我開診了。”

“哦,劉大夫,跟你說個事兒,”蕭老板道,“您這不是十天才來一次嗎,病人太多了,就是看到天黑也看不完啊,所以我又請了這位吳大夫過來幫個忙兒,替你分擔一下。”

慕容無風拱了拱手:“劉大夫,請指教。”

劉大夫出來時,正好聽見他說診費不能的話,心下頗不高興,再瞧他一幅病弱的樣子,更是不屑。不冷哼一聲,白眼一翻,道:“年輕人如此輕狂,你師傅是誰?”

“家師仙去多時,名不見經傳,不提也罷。”

劉大夫道:“那好,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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