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俠記(定三迷系列之一)》長青鏢局

惡夢。

又是那一片冰寒刺骨、深不見底的水潭,還是那個懸浮水中、無法呼吸的自己。

唯一不同的是,這一次,四周不再是無窮無盡的黑,而是一片燦爛。正從水的上方照下來,一道刺眼的柱,尤如一把利劍將他鎖定。他渾地懸浮在一叢水草之中,長葉,水蛇般地纏繞著他,明的葉脈仿佛一掙就斷,卻捆了他,無論如何也掙不開……

無奈,他只好抬起頭,從水底看著離他不遠的水面。

兩岸花溪夾楊柳,桃花落如紅雨。

花瓣沿著水流婉轉地漂過他的頭頂,又緩緩離他而去……

他猛地驚醒,一睜眼,一縷刺眼的過來。趙謙和臉上的幾縷胡須正掃著他的額頭。

“谷主!谷主!”他搖著他的肩膀,好像要將他從睡夢中搖醒。

“不,不,不。”他連忙閉上眼,心理暗暗地道,“我已經死了。”

“谷主!醒一醒!”那手又在使勁地搖著他的子。

難道我還沒有死?!

睜開眼,環視四周。他發覺自己正躺在床尚。穿著干燥睡袍的子,被藕合的被子包裹著。頭發還有些……難道昨夜的一切只是一個夢?

難道他所曾做過的事原來并不曾做過?

真的嗎?他的心頭涌起一陣徹頭徹尾的沮喪。

趙謙和卻似乎毫無察覺,坐在床邊憂心忡忡地問道:“谷主,方才你一直在床尚翻來覆去,喃喃自語,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要不要我去蔡大夫?”

“現在是……什麼時候?”他鎮定下來,問道。

“正午。”趙謙和有些焦急地看著他,“谷主沒按時起床,我們還以為你累了要多睡一會兒,所以一直也沒有來醒你……”

——他的心疾最易于臨晨時分發作,幾個總管對他的遲起一向非常警惕。

看來他們并不知道。他心里暗暗地猜測。

“我很好,這就起來。”他從被子里坐起來。

“吳大夫方才說有問題要請教,問谷主可有空?”

他心很糟,呆了半晌,問道:“你說什麼?”

“吳大夫說有問題要請教。”

他嘆了一口氣:“請在書房里等我。”

待趙謙和退出去他匆忙掀開了被子。果然,腳踝上各有一道深深的勒痕。因為勒得太,雙腳上竟有兩大片淤紫。

他一面穿裳,一面在想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顯然是有人救了他。

他一點也不到慶幸,反而很生氣。既生自己的氣,也生別人的氣。

為什麼這世上總有一些多事的人呢?

這些逞英雄的人在救人之前至應當問一下,人家究竟要不要你救?

吳悠在書房里等了足有一柱香的功夫,才看到慕容無風。

時至初夏,他還穿著好幾層裳。太約起床未久,也還沒來得及挽發。長發便從他的臉頰下來,披散到肩上。雪白的袍子襯著他瘦削的臉,眼中分明幾許憂悒、幾許疲倦、幾許一如往日的冷漠。

今天卻穿著一件心挑選的淡藍,上面繡了幾朵梅花,襯著月白上愈發顯得清淡超俗。

一見到慕容無風,本已跳的心跳得更加厲害,臉頓時通紅了。

他指著對面的一把椅子,淡淡地說:“坐”。

然后一言不發,等著說話。

不知怎麼,突然有些吞吐:“我剛拿到昨天的醫案,里面有句話不……不大明白。”看他心不在焉的樣子,張得連寒暄都忘了。

“什麼地方不明白?”

“什麼是‘惡寒非寒’?”

“嗯。古書上多說傷寒是惡寒,多屬虛衛弱,所以你常用的參、附、芪、,或清、或下、或治痰,都是正藥。但并非所有的傷寒都是惡寒,此案病人脈七八至,按之則散,這是無之火,服熱藥只怕會病得更重。”

“可有古例可循?”點頭微笑,給他一個難題。

“有三例見于姜杭的《名醫類案》第七章,《南史》‘直閣將軍房伯玉傳’也有一例。”他淡淡地看著,“這些書如果你那里沒有,我的書房里有,你可以借。”

學生考老師,當然自取其辱。愧地笑了:“那我可就借了。藏書室在哪里?”

他指了指書房左邊的一個側廳:“往左。”

徑直去了書室。

桌上有趙謙和送過來的早飯。他忽然覺得很,才想起昨天他幾乎什麼也沒吃。

一碟杏仁,一只棕子,一杯熱騰騰的豆漿。

著那一碟杏仁,不嘆了一口氣,實在不明白一個想死的人為什麼還會肚子。無論如何,他居然胃口大開地吃完了所有的杏仁,喝下了半杯豆漿,正要打開棕子,卻聽見藏書室里“嘩啦啦”一陣響,好像是有什麼東西倒了下來,然后是吳悠“唉喲”了一聲。

他放下棕子,趕到藏書室,看見坐在地毯上,正皺眉著自己的腳踝。書散落了一地。

抬頭一看,大約想拿一帙放在書架最頂端的書,不夠高,踮著腳夠了半天。一用蠻勁,一大堆書劈頭蓋臉地砸了下來,正中腳踝。

“你沒摔壞吧?”他來到邊,俯看著

兩人忽然間靠得很近,近得已聽見了他的呼吸,聞到了他上飄浮過來的若有若無的熏草味道。連忙低下頭,用子掩住自己的腳。慌忙地道:“沒……沒有,我沒事。”

他默默地將一地的書挪到一旁,給空出一條小道,順手從旁的架子里出另外兩本,道:“你要的書在這里。不常用的書,我通常不會放那麼高。”

遞書給時,以為他會順便拉一把,將從地上拉起來。

他卻連的手都沒有:“你去罷,這時我來收拾。”

“不,不,我弄的,我來收拾。”將書拾了滿滿一懷,站了起來。

踮起腳,要將懷里的書全回架頂,不料腳一,“啊呀”一個趔趄正要摔倒,那只手終于扶住了。接著他只好柱著拐杖站起來,替將手里的書一本一本地放回原。他的個子原本比高出整整一個頭,是以取書放書并不費力。

然后他緩緩地坐回椅子:“你上午沒有病人嗎?”

通常他問這句話就是逐客的意思。不知為什麼,吳悠竟半點也沒聽出來:“沒有。今天的手都在下午。我……能在這里多待一會兒嗎?這里的書真多。”小心翼翼地問。

“可以。你慢慢看罷。”他把一個人丟在屋里,轉回了臥室。

自從飛鳶谷一戰勝了賀回,荷突然發覺今后的生計已不再是問題。

第二日清晨,當從客棧懶懶洋洋地踱出來時,發現在飯廳里等著的人很多。

當然知道,比劍的地方也正是各大門派、各種幫會招兵買馬的地方。開出的條件也很人。職位要麼是一門的副手,要麼總管一個分舵。當然開價較高,而也比較喜歡去的是鏢局。選中了一個規模勉強算得上中等的長青鏢局。

原因很簡單,鏢局在太原府,離云夢谷最遠。實在不想待在這個令傷心的地方。此外,鏢局的總鏢頭秦展鵬,慣使一桿大槍,年紀五十上下,看上去很和善,在西北也有不小的名頭。他來這里只不過是運氣,想不到運氣真的是很好。當荷點頭答應時,他竟不肯相信自己的耳朵。

“楚姑娘劍絕世,秦展鵬何德何能,竟能邀得姑娘加盟?真是三生有幸,蓬蓽生輝!多謝多謝!”他哈哈一笑,道:“姑娘,這副總鏢頭之職非你莫屬。以前是我的兒子做,現在我讓他當你的屬下。”

“秦總鏢頭還有一位公子?”

“小小鏢局也算是經營了十幾年的家族買賣。莫說是我的兒子,就連小也在里頭當鏢頭。江湖上人稱‘龍門雙槍’的便是。要不是有他們兩個撐著,在太原太行那個強匪出沒的地方,還有買賣可做?”

“龍門雙槍”在西北的名頭,遠遠勝過長青鏢局,亦遠遠勝過秦展鵬。荷當然聽說過,卻實在不知道這三個人原是一家子。太原商賈繁多,鏢局生意原本很旺,不料太行一線群匪猖獗,府剿了又來,來了又剿,都無可奈何。偏偏商賈生意走的都是南北一線,是以失鏢的況時有發生。鏢局倒是不,只是開了砸,砸了又開,生存下來的為數不多,長青就是算是里面最大的一家了。

從神農鎮到太原府路途遙遠,一路上秦展鵬對荷卻照顧得十分周到。若不是手上不離一桿紅櫻大槍,他簡直就是一個和藹的家長。荷的心中便存了一

行了七日,終于來到太原府。

鏢局的大門很氣派,里面有五六進宅院,趟子手們也住在其中。進門過了大廳,便是一個大院,里面有十來個青年正在練武。使槍使,使刀使斧的都有。

正待細看,卻見一個青衫子從里面奔了出來,欣喜地道:“爹爹,你回來啦!哥,快出來,爹爹回來啦!”

材高挑,雙眉如畫,一短打,看上去一副雄糾糾的樣子。模樣卻十分好看。

秦展鵬拍了拍兒的頭,笑得甚為慈,道:“雨梅,你娘好麼?”

“好,好,前些時剛病了一場,哥哥回來,陪說了幾天話,就好了。”秦雨梅道。說話間,一個高個子青年也大步走上前來,荷見他雙目炯炯,氣宇軒昴,微黑,猿臂蜂腰。談笑之間自有一英氣。

“你們兩個來得正好。這一位是楚荷楚姑娘,我新請來的副總鏢頭,雨桑你可就降職了。”

秦雨桑哈哈一笑,道:“有江湖劍榜排行第一的楚姑娘替我們撐腰,莫說是降職,就是爹爹要我去扛大旗、掃地都值得。”

本覺自己來得突兀,一來便要替下秦雨桑的頭銜,正深不安,聽他這麼一說,不覺對他大有好

剛要開口,秦雨桑又道:“還有一件好事,對咱們的鏢局也大有好,爹爹不在,我已替爹爹應允下來。”

秦展鵬訝道:“哦,是什麼好事?”

秦雨桑指著一個正從大門緩緩走出來的灰青年,道:“這一位是峨眉山的賀公子,今早剛剛到,說很愿意替咱們效力。”

一看灰青年,腦袋一下子大了起來。

“賀回?”

“你想不到?”賀回淡淡地道。

“你幾時……幾時想起……來這里做鏢頭?”荷結結地道。

“在鏢局里做鏢頭是一項很好的職業,我向往以久。”賀回不冷不熱地道:“尤其是做楚姑娘的屬下。我們一起押鏢,切磋的機會一定很多。秦總鏢頭,是麼?”

“這個……唔,有賀公子加盟,當然是意料之外的大好事。不過……不過……”秦展鵬想來想去,不知道該得罪哪一個,只好看著荷

“賀公子降貴紆尊,愿意跟著我來到太

原這個遠離老家的地方,我楚荷還有什麼話可說呢?”荷笑了笑,道。

“既然無話可說,楚姑娘押鏢的時候,別忘了上我。”賀回拱了拱手,一溜煙地就走了。

著他的背影,秦雨梅咯咯一笑,道:“楚姑娘,你別生氣,我們都已看了《江湖快報》,他輸了你一劍,不服氣,想找機會找回場子。倘若他說話不客氣,我替你跟他吵架。我最喜歡和人吵架了。”

秦展鵬哈哈一笑,道:“我這兒跟我一樣,是個直腸子,楚姑娘可別見怪。”

“這個,我不知道姑娘與賀公子有過節。如若姑娘覺得不妥,請言明,我們一定會辭了賀公子。”秦雨桑看著,誠懇地道。

“不用不用,我是副總鏢頭,他是我的屬下,哪里會有不妥?”荷不介意地道:“就算是不妥,也是他覺得不妥。”

吃罷一頓盛的接風宴,見過了秦夫人,荷回到自己的房子里。秦雨梅早已差人將房子收拾一新,屋一切雖不如聽濤水榭那麼富麗堂皇,卻也經過一番心布置,陳設講究,雅潔可喜。小歇了片刻,秦雨梅便晃了進來,拉著出去逛街。

人嘛,我們是人嘛。”秦雨梅樂呵呵地道:“咱們鏢局就在市中央,好玩的地方可多啦。不過咱們還是先逛布店,再逛首飾店,余下若還有時間,就逛一逛脂鋪罷。”

笑了笑,想不到雄糾糾氣昴昴的樣子,逛起店鋪來卻是標準的人品味。兩人在布店里買了些時新的湖紗、綢緞,給裁鋪子做了幾套裳。又在首飾店里買了兩對綠玉耳墜。雨梅一定要送荷一串綠玉珠子,荷只好笑納。正當要往脖子上掛時,卻發現口還掛著一個紅繩子,底端拴著一個小巧的玉瓶。不大為好奇地道:“荷,這是什麼?里面裝的是什麼東西?”

只好道:“嗯,是個瓶子,里面裝的是……是一些藥丸。”

“你有病?要隨時吃藥麼?”雨梅仰頭看著道。

“這……”荷輕輕地道:“不是我的藥。現在也沒用了。”

“那就扔了吧。把藥掛在口上,多不吉利!”

“我……已經習慣它在我邊了。”荷著那只玉瓶,心中不覺一酸,神黯然下來。

“好啦好啦,戴上這串珠子,避避邪也好。”雨梅眼珠子一轉,見方才一問的心事,趕把珠子掛在的脖子上。

兩人在路上漫無目的地走著。

“哎,發現沒,那個賀公子,神兮兮的樣子,話好像特別。是不是南方的男人都是這樣?”雨梅忍不住問道。

“你是不是看上他了?”荷咬著,斜著眼睛看著笑。

“人看上去還湊和……”雨梅吐了吐舌頭。

笑出聲來:“他還只是湊和?要知道他出道很早,眼底下原本是沒有別人的。我贏的那一劍也不過是僥幸而已,再來一次我很可能就死在他劍下了。何況,他竟也沒傷,可見我的劍對他而言,威力也不過如此。”

“哎喲喲,需要這麼謙遜嘛?”雨梅眼珠一轉,“什麼時候咱們也切磋切磋?——我使槍。”

“‘龍門十三槍’,道上誰沒聽說過?只怕我的劍還沒揮過來就被你的長槍挑去了。”荷道。

“你知道,我哥的槍法比我要霸道很多。”

“哦?”

“可是他的脾氣一點也不霸道。”

“你提他的脾氣干嘛?”

“我哥喜歡你,我一眼就看出來了。”雨梅向眼。

道:“曉不曉得人通常有兩大無法克服的好?”

“啊?”

“第一就是喜歡做,第二就是喜歡當媽。人在這兩個問題上從來都是有機會就絕不錯過的。”

雨梅哈哈地笑了:“還真是這個理兒。喂,我可是真的喜歡賀回,你一定要替我想辦法。我一見他就頭暈。”

“你認得他不過才兩個時辰。”

“認得一個男人一個時辰就夠了,我比較傻才多花了一個時辰。賀回,就是賀回,我非他不嫁。”

“你怎麼這麼可?”荷不住的臉。

“噓!荷,你看,賀回和我哥在一起呢。他們……他們莫不是一直跟著我們?”雨梅的臉一下子通紅了。

“你不是喜歡賀回麼?讓他跟著我們豈不好?”

“哪里哪里,賀回一臉狡猾,我是怕我哥被他帶壞了。”雨梅急著道,“他們倆怎能在一起?賀回這種人,只有我才對付得了。”

笑得快不過氣來,賀回和秦雨桑卻追了上來。

“什麼事這麼開心啊,楚姑娘?”秦雨桑笑道,“我爹爹不放心,怕姑娘剛來就被雨梅帶著瞎逛,去了不該去的地方。”

“什麼地方我們不該去?”雨梅噘著,“除了窯子我們不可以去之外,哪里都可以去。”

“上次你和爹賭氣,不就躲進窯子里了?我們一頓好找。”

雨梅還想說,窯子又怎麼了?瞥了一眼站在一旁一言不發的賀回,生生將話又吞了回去。

秦雨桑道:“好了,開玩笑的啦。我其實是來找楚鏢頭的。我們剛接到一趟鏢,是黃貨。要走太行一線。干了這一趟,夠咱們整個鏢局歇半年的。”

乍聽得人“楚鏢頭”,荷還有些不習慣,不宛爾一笑。當然知道黃貨就是黃金。屬于最危險的一種鏢。目標大、東西重、出了事連跑都跑不快。

雨梅道:“咱們鏢局的膽子什麼時候變得大起來了?”

“以前是不敢接的,現在有了楚鏢頭和賀公子,這一趟肯定沒有問題。”秦雨桑充滿信心地道。

清晨,鏢局里已經開始忙碌了起來。四千兩黃金當然不是一筆小數目,酬金也十分厚。路線昨夜已經商定,由秦氏兄妹領路,從太行山的商道穿過。其中會路過兩個強匪出沒的山頭。一在左,一在右,是無計可回避的。鏢車里是沉重的黃金,只能走直道,不可能像珠寶那樣可以被人裝在包袱里,帶著它施展輕功翻山越嶺。

趟子手有二十人,都是鏢局里最銳、最有經驗的青年,荷與賀回押后。一群人便向太行山里進發。

走了二天,在客棧里歇了一宿,都太平無事。

“你說,太行的土匪是不是正好這兩天放假?”走在商道上,荷忍不住問賀回。這兩天幾個鏢頭一直走在一起,賀回很說話,一副公事公辦的樣子。有時候雨梅故意找他搭訕兩句,亦時時壁。

“不會。”賀回道,“他們一定會找上來的。”

“如果來了我們應當怎麼辦?”荷又問。

“不知道。”賀回淡淡地看了一眼,覺得的問題十分外行,“我聽副總鏢頭的。”

只好策馬往前,來到秦雨桑面前,問了同樣一個問題。

“這個麼,取決于來的人是哪一撥,來了多人,頭領是誰。以前太行一梟郭東豹在的時候,這條路本走不得。商旅經過,要麼老老實實地上一大筆保護費,要麼繞道。不料去年底郭東豹不知得罪了何方神圣,他連同他的三個兄弟便在一夜間被人擄去。這府剿匪多年,正愁沒法差,怕夜長夢多,沒過幾天就把他們全部決了。手下人頓作鳥散狀。太行一脈從此安寧了大約有大半年之久。現在幾個山頭又被新人占了。”

“那麼,我們也要保護費麼?”荷問道。

“以前我們每年都是的。姑娘別見笑,這是鏢局走鏢的規矩。能不得罪人時盡量不得罪人,錢能圓了場子的,也盡量用錢。只要大伙兒還有錢,還得起。常年在外走鏢,各大山頭的大王最好都要認得,都要知會,打點,只求他們放手。不過,這一趟黃貨就難說了。我記得去年我丟過一次鏢,一行人剛走到山腳下,立即被山匪團團圍住,心里一數,竟有三百人之多。嚇得我們丟盔棄甲,掉頭就跑,只狠爹娘怎的沒多生我們兩條。”

他一邊說一邊笑,荷卻可以想象他們當時狼狽的樣子。知道大多數江湖人喜歡吹噓自己如何了得,像秦雨桑這樣拿自己失鏢的事當笑話來說的人,當真是之又

“好在我們兄妹倆的長,一遇到風的時候,扯呼起來就跟龍卷風似的。”雨梅在一旁也咯咯地加了一句。的話音剛落,頭頂上便飛過來一支短箭,“奪”地一聲,正釘在鏢旗上。

接著便是一陣撲天蓋地的飛箭暴雨般地從前面過來。大伙兒好似早有準備,頃刻間都伏在了鏢車之后,坐騎卻是一個不留地全被倒在地。

空中頓時彌漫著一腥之氣。

雖然也走過鏢,哪里見過這種陣勢?還沒有等回過神來,已被秦雨桑連人帶劍地從馬上拎了下來,又被他一推,推到了鏢車之后,秦雨桑高大的軀便擋在了的前面。

“秦老大,是你麼?”只聽得不遠一個黑臉大漢手執大刀,策馬而立,嗓如宏鐘一般地吼道:“這一趟你又帶什麼好東西來孝敬你家大爺來了?”他的旁立著七八十個弓箭手,一百多個走卒。

秦雨桑道:“段老二,孝敬的東西當然不,不過你得有本事才拿得到。”

“哈哈哈,不怕被刺猬的只管上來。兄弟們,準備手推車子。”段老二抱著刀,眼睛直直地盯著鏢車。

“段老二,今天就只來了你一個?你也太小瞧我們啦!”秦雨梅一聲清叱:“不怕被你姑的長槍扎串的,只管上來。”揮舞長槍便沖了過去。

箭又劈頭蓋臉地向去。

在鏢車上輕輕一點,子斜飛了出去,長槍橫空一掃,箭便如雨一般紛紛墜地,眨眼間,槍尖幾乎就要刺到了段老二的臉上。

段老二一聲大吼,大刀如狂風般地砍了上去。

看著,心中不替秦雨梅了一把汗。實在看不出這個人打起架來,簡直比男人還要拼命。

突然間,不知從哪里飛過來了一把斧子,在空中轉了一圈。

就在槍和刀快要相的那一剎那,斧子已到了段老二的頭上,已將他的頭顱活生生地砍了下來!

是以秦雨梅長槍一挑,挑起來的竟是段老二的一顆雙目暴瞪的頭顱!

頭領一倒,眾卒嘩的一下便抱頭竄,頓時間便消失得一乾二凈。

三人同時回過頭,只見賀回抱著胳膊,淡淡地道:“這就是太行的劫匪?”

秦雨梅將槍一收,怒道:“賀回,下次你管我的閑事!”

賀回哼了一聲,道:“這里可不是耍花槍的地方。”

“那你何不先嘗一嘗本姑娘的花槍?”他的話音剛落,秦雨梅的槍便閃電般地向他刺了過去。

“雨梅,住手!”秦雨桑急得大喝。

賀回淡淡一笑,就在槍刺過來之際,手輕輕一探,一抓,便把槍頭抓在手中,秦雨梅只覺一大力從槍桿上傳了過來,虎口一麻,長槍頓時手。賀回將槍一掂,順手擲了回去,緩緩地對荷道:“副總鏢頭是不是看不過眼,也想來賜我幾招?”

“不敢。”荷看著雙眼微微發紅的秦雨梅,忍不住安一句:“輸在這人手下沒什麼,在他手下不輸的人,迄今為止還真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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