臥室門沒關，卓凡躺在床上，傳出平穩的呼吸聲。夏煙半靠在門框上，聽著屋男友的呼吸聲，神態自然，濃的睫在眼瞼下方投下一層影，像翩飛的蝶。

今天穿了件淺灰的針織衫，領口只系了一粒扣子，出雪白細膩的脖頸。

頸上有一褐的細繩，拴著塊翡翠玉佛垂在前，很純粹的。原本玉佛應是藏在服里邊的，著，今夜悄無聲息跑了出來。夏煙未察覺。

玉佛的邊緣在走廊暖黃的燈下泛著瑩潤的澤，給周都鍍了一層溫潤又神的氣質。

司柏燃莫名聯想起小時候看的畫本里的觀音娘娘。

他的視線落在那塊玉佛上，又緩緩移開，問：“我姐的簽名照？”

“嗯。”

司柏燃輕嗤：“都不演戲了，簽名照還有什麼價值？”

夏煙白了他一眼：“你太小看你姐的魅力了吧。”

司柏燃不語，反問：“誰告訴你的我姐是誰，卓凡？”

司家的信息保護得極其嚴格。

司松芮除了演員這一層份以外，其余都查不到，相關家人信息，也全是空白。在采訪中提及父母，從來都只說是普通職工。

所以，息影，大家才會猜是嫁了豪門，被夫家要求不得已退出影視圈。

夏煙不太想告訴他自己小時候見過他這件事，于是點點頭，含糊應了一聲。

司柏燃的眼神變冷，語氣卻很平淡：“他真夠好意思的，還告訴你什麼了？”

夏煙不說話，看著他的眼睛，忽然抬起手打了個哈欠：“困死了，我回學校了。”

說著，站直子要離開，經過他側時，指尖不小心到他的服，一聲輕微窸窣的。

那夜司柏燃最終沒有送。夏煙離開時，他坐在卓凡家的沙發上，手中玩弄著一只鉑金打火機，火苗不時冒起，他眼睫低垂，盯著那微小的一豆。夏煙開門走，他頭都不抬一下。

一聲輕響，門閉。夏煙不知——

剛走，司柏燃便來到窗邊，目送坐上出租車遠去。

今夜掄起酒瓶子砸人的那一刻，司柏燃正聽施泠白閑扯，忽地抬起頭，隔著黑漆漆的人影，一眼看到。

像個英雄、土匪，利落、張揚。

——也是在那一刻，他一下子想起自己曾經在哪兒見過。

-

翌日上午，夏煙收到卓凡發來的好幾條短信。

他著實是個細心的人，以前要過夏煙的課表，知道今天沒有早課，可能會晚起，于是打電話只響兩聲，沒人接便掛掉，去編輯短信。

隔一段時間再重復這一流程。

「煙煙，起床沒呢？」

「昨晚實在抱歉，和家里鬧了點不愉快，麻煩你了。」

「我酒量實在不太好。」

「昨晚是司柏燃也在嗎，還是我記錯了？」

「醒來后記得吃點東西，然后回個電話。」

他昨晚，在侍應生給夏煙打電話那會兒，其實還是半清醒的。

那通電話，也是在他的默許下，侍應生才打過去的。

他喝酒時，便在想，如果看到他醉了，夏煙會不會對他溫一點？

會不會去他家里？

只可惜，他的酒量實在不怎麼好，到后來，夏煙來接他時，他已經意識混沌。

而約間，他記得司柏燃出現過。

司柏燃——

一想起這位，卓凡便皺起眉，心中涌著不安。

昨晚他為什麼會出現？

他為什麼會和夏煙一起出現？

卓凡雖然和司柏燃從小一起長大，人人都說他倆是好兄弟，但不得不承認，某種程度上，卓凡其實是害怕司柏燃的。

這種微妙的害怕緒由來已久。

甚至可以追溯到很小的時候，有一次在司柏燃家。

那天他們闖司柏燃爺爺的書房，想看一艘新型的軍艦模型。

兩人站在板凳上，跳下來的時候，卓凡一不小心手倒書桌上的水杯，整杯茶水被打翻，桌上一片狼籍，還浸了一份很重要的文件。

當時他慌了神，當場急哭了。

司柏燃倒是沒覺得多大的事兒，嘲笑他：甭哭了，你怎麼比我堂妹還哭。我就說我打翻的，不就挨一頓打的事兒。

司柏燃小時候父親被外派到國外，母親跟著一起出國。他和姐姐都養在爺爺邊。

司老爺子居高位，為人嚴肅，脾氣也大，對唯一的孫子，雖然心里稀罕，但絕不溺。

司柏燃平時沒挨打。

那天，司柏燃真的把責任全攬到自己上，提都沒提卓凡一句。

老爺子果不其然，發了很大的脾氣。

司柏燃挨打的時候，一聲不吭。卓凡就站在他家的門外。保姆也站在門口，一臉的擔憂。

卓凡好幾次想要進門，說出真相。

可猶猶豫豫，始終不敢。

他一整晚都心神不寧，到了夢里，竟夢到司柏燃把真相說了出去。

朋友們都喊他懦夫，他爸知道后，狠狠打了他一頓。

夢醒后，卓凡心有余悸。

雖然他知道，司柏燃不會做這樣的事兒。他不屑。

但也是從那時候開始，卓凡心底對司柏燃多了懼意。

后來上學，司柏燃又替他背了不鍋。

相的大人們提起他倆，總會說，司家那小子，長得跟他姐一樣，一個比一個漂亮，但那可是個能惹禍的，不如卓家那個省心。

司柏燃聽到叔叔阿姨們的這些話，從來不在意。

卓凡偶爾覺得他是在逞威風，但心深對他的懼意，隨著時間的增長越來越濃。

與之同時而來的，還有一種緒，名嫉妒。

司柏燃輕而易舉，便拿下了奧數的第一名。

司柏燃不想參加的鋼琴比賽，卓凡初賽便落選。

司柏燃有個漂亮姐姐。

……

一個早晨，卓凡都在各種回憶和猜想中度過。

直到夏煙的電話響起。

“喂，卓凡。”的聲音有點啞，莫名的很聽。

卓凡回神：“煙煙，醒來了？”

“嗯，你酒醒了？”

他輕笑：”醒了，昨晚麻煩你了，我酒量不太好。”

“嗯，那以后喝點。”

卓凡沉默片刻，他其實期待夏煙問一問，他昨晚為什麼要喝酒。

可等了會兒，并沒有問。

卓凡：“對了，煙煙，昨晚司柏燃是去了嗎？還是我喝多看錯了。”

夏煙頓了頓，隔了一夜，聽到司柏燃這個名字，不知為何，心中有種奇妙的緒。

“哦，你沒看錯。”給他簡略講了講昨晚發生的事。

“這麼說，我還得謝謝他了？”

“本來就是嘛。對了卓凡，你把你銀行卡號告訴我。”

“怎麼了？”

“昨晚傷人賠的錢是司柏燃墊的，我把錢轉給你，你再幫我還給他。”

聽到這話，卓凡心中有點開心。

夏煙沒有單獨聯系司柏燃，而是通過他，說明心底還是在意他的。

“多錢，我直接給他就行了。”他笑著說。

“不行，你快點把卡號發給我吧。”夏煙又說了幾句，卓凡拗不過，把卡號發給了。

掛掉電話，夏煙看到短信收到，才關掉手機，打了個哈欠。

蘭思唯的腦袋突然在床邊冒出來：“卡號給我，我打錢。”

夏煙被嚇了一跳，拍著脯說：“你還在呀？”

蘭思唯剛剛一直在床下的桌子旁看電腦，連聲音都沒出。

嘿嘿一笑：“不在怎麼聽到你給卓凡打電話？”

夏煙輕輕白了一眼，又打了個哈欠，昨晚回來太晚，到現在困勁兒還沒緩過來。

蘭思唯堅持認為那筆錢應該出，并且說：“我又不缺錢，再說了，我爸這麼氣人，我當然要花他的錢才能解我心頭之恨。”

“……”

夏煙最后沒再和爭。

除了蘭思唯堅持要自己負責這個原因以外，還有一個原因——

夏煙的經濟實力不允許。

那筆錢對蘭思唯來說可能不算什麼，但對來講不是筆小數字。

而昨晚實在是一場無妄之災。

這筆錢在夏煙的經濟計劃之外。若是了這筆錢，雖不會說是窮得吃不上飯，但再賺也不容易，得需要好一段時間和力。

更何況，卓凡的禮還沒有買。

有卓凡送的那部手機在先，送的禮必然不能準備得太便宜，夏煙不想欠他什麼。

咬了咬，從床邊墻上的柜子里翻出存折，看了眼上邊的數字，頓時很煩躁。

連帶著對這段，夏煙都陷一種很煩的心境中。

在以往的中，每當出現這種緒時，一般過不了多久，夏煙就會提出分手。

畢竟，談圖個樂子，都不開心了，還談什麼？

-

下午，上完思修課后，蘭思唯陪著夏煙去給卓凡挑禮，順便去銀行給卓凡轉賬。

兩人挑來挑去，也沒挑到什麼合適，反倒是蘭思唯給自己買了一堆戰利品，每次刷卡時都特別霸氣，大有一種要花家里所有錢的氣勢。

最后，從樓上下來，在一樓再次經過寶莉門口時，蘭思唯建議：“最近這麼冷，天氣預報不是說還要降溫嗎，你要不給他買條圍巾？”

夏煙想了想，覺得這主意不錯。

拿了經典的羊格子款，結賬的那一刻，心疼之余，夏煙心中還頓時到一陣解。

導購看到漂亮姑娘，不免八卦地多問了句：“是買來自己戴的嗎？”

“不是。”夏煙搖搖頭。

蘭思唯在一旁笑嘻嘻地接話：“送他男朋友的，自己才舍不得買這麼貴的。”

導購詫異地笑起來：“你對你男朋友真好。”

夏煙笑著點了點頭，拎上袋子正準備走，一回頭，就看到司柏燃站在后。

他不知什麼時候進來的，旁邊還站了位漂亮姑娘，細腰、長，穿著白馬丁靴和寬松的短款熒羽絨服，頭發做了掛耳燙，很時尚，正四打量周圍的服飾。

還是蘭思唯先出聲：“好巧，又上了。”

司柏燃沖敷衍地點點頭，然后視線移到夏煙上。他目深沉，抿，一副生人勿進的冷淡模樣。

夏煙正準備開口，旁邊那姑娘忽然拿起一個包，扯他的袖子：“司柏燃，我要這個，你給我付——”

話還沒說完，意識到旁的人沒在聽，回過頭，順著司柏燃的視線，看到夏煙和蘭思唯兩人。

夏煙扯起角沖他笑笑，看他這副樣子，也不愿熱臉冷屁，拉著蘭思唯就要走。

誰知經過他邊時，忽地被攔住。

司柏燃一條胳膊擋在前，隨后緩緩落下，問：“給卓凡買的呀？”

他尾音上挑，語氣隨意，像是隨口問了一下。

“嗯。”夏煙微不可察地蹙眉。

“你這朋友，當得還心呀。”司柏燃注視著，音調懶洋洋的，漫不經心中卻裹挾著一危險，從嚨里漾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