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漾說完，一只膝蓋半蹲下來在安然面前，反手拍了拍自己的腰，讓安然上來。

趴在吳漾背上，肚子被著，疼痛得到了一些緩解。他背著走得很穩，安然側著臉看道路旁的路燈，高高低低地晃著，很清楚又好像氤氳一團。

這一刻沒有覺得開心，反而有點悲傷。

想：如果要給四年的暗畫一個句點，那今晚真是再好不過的結局。

這種心很奇怪，當你曾經用力單過一個人時，反而覺得悲劇結尾才是正常的，大概是怕夢太真，醒來更加失落。

短短的三百米，安然卻彷佛要睡著了。

吳漾到了站牌口依舊托著的膝彎背著，直到出租車來了他才把人放下。

靠在后排，他坐在副駕，關門前他回頭：“不舒服了告訴我。”

這條回校的路很長很長，長到安然做起了夢，一個久之前的想要忘記的夢。

那是高三那年的運會，難得還有高三學生可以參與的校園活，而且開完運會就是國慶放假，高三年級簡直像過年一樣快樂。

安然被班長安排參加100米和800米的比賽，原本沒有人對有什麼期待，班里也沒人在意拿不拿名次，反正都是重在參與，拿到名次也只是運員本人會發個紀念品。

但是安然出人意料的拿了一個第二和一個第三名，拿第一的是學校的育生。

那時候安然也不怎麼會跑步技巧，憑著一腔熱跑完八百米，往自己班的隊列走的時候就扶著路邊的樹吐了。

吐完覺得頭暈，嗓子也疼，于是沒再坐在場看比賽，自己默默地回教室休息去了。

還沒走進教室，在走廊的時候就聽到班里有說笑的聲音，而那聲音里還夾雜著“安然”“花癡”等詞語。

在門外站住了，直覺告訴，現在進教室會非常尷尬。

聽到悉的自己同桌曲多多的聲音：“以為自己是《書》的主角呢，學人家藤井樹在借書卡上留名字。”

安然心里一沉，是被穿的恐慌。

“對呀，我今天被王老師去整理借閱室的書，看到借書卡的時候皮疙瘩都起來了，真的把吳漾借的每本書都借了，還有什麼開普勒定律和星運行的書，看得懂嗎？”

“哎呦才不是要看書呢，人家是要‘蓋章’，把自己的名字在某人的后面。”

“他不是有朋友嗎，就是咱們學校那個藝考全省第一的魏秋師姐。”

“可能想著當小三吧哈哈哈……”

安然不知道為什麼們要這樣說自己，而且越說越過分，忍不住了，走進教室。沒說話，只是安靜地站在講臺上，就讓教室里那幾個說閑話的生表尷尬地閉了。

大概是惱怒，那個最先發現借書卡的同學怪氣地哼了一聲：“干嘛？自己做了還怕別人說啊？”

曲多多拉了拉那人的袖子，讓別說了。

又有生搭腔：“就是，我們又沒冤枉，多多你不是還看見寫藏頭詩給吳漾嗎？花花心思倒是多。”

安然用譴責的目看向自己的同桌，曲多多躲開了的視線，沒說話。

安然在班里一直是小明一樣的存在，今天運會拿了名次，本來很高興的，覺得為班級爭得了榮譽，但是這個班級的人似乎并不在意。

破天荒地罵了次人：“你們是吊死鬼轉世嗎，舌頭這麼長。”

說完，扭頭走了，不再跟這些人對峙。

也是從那天開始，安然開始被有意地排和針對，沒有遭遇什麼激烈的校園暴力，但在學校里呆著的每一天都格外抑難熬。

沒有生和一起吃飯、上廁所、做背誦練習。

的試卷掉到地上，后面來發作業的生看到了不會幫撿起來而是一腳踩上去視而不見。

們會群結對地笑著聊天，卻在出現的時候都忽然安靜不說話，哪怕們說得事跟安然無關。

曲多多作為“背叛者”也不再和說話了，雖然曲多多對并沒有什麼意見，但是現在大家都不搭理安然，如果和安然玩也會被孤立的。只是偶爾，曲多多覺得安然好像孤獨的，而且安然也沒再在那些花花綠綠的信紙上寫詩了，或者是寫了不再讓看到。

那次月考結束，安然原本平庸的績下降得有些厲害，班主任不知道從哪里聽說了什麼，晚自習的時候找安然談話，提醒要把心思放在學習上，不要搞七搞八。

安然沉默著點頭。

晚上教室里所有人都走了，趴在課桌上寫作業，今天爸媽有事去外地了，要晚上才回來，說好了來學校接。

的下墊在胳膊上，數著等高線條數，計算著極晝極夜的范圍。

中筆寫下的數字忽然被水滴暈開，安然用手指抹掉那滴水，卻又是一滴水落下來，把答案都涂花了。

安然這才發現那是的眼淚，都不知道自己哭了。

教室里只有自己，索趴下去埋頭放聲哭了起來。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只是喜歡一個人被人知道了而已啊。

等哭夠了，抬起頭來找紙巾眼淚的時候，才發現曲多多不知道什麼時候去而復返，正站在過道里神復雜地看著。

“我歷史卷子忘記帶了。”曲多多解釋了句，從自己桌里翻找出來要拿的卷子后就離開了。

還沒走出教室，曲多多又回頭，說不清是出于什麼態度，跟安然說：“你喜歡吳漾的話那就去考z大啊，照你現在的績，你連z大文廣都考不上。”

說得那是z大合作辦學的一個民辦學院。

直到曲多多走了，安然還在想著說的話，對，要考z大，考上了才能有喜歡的機會。

后來開始玩命的學習，無視那些生對的不友好，一門心思的要考z大，要離吳漾更近一些，也要忘卻學校帶給的不好。

喜歡學習，學習使快樂。

也喜歡吳漾，雖然這喜歡好像帶給了麻煩，但也同樣是這喜歡讓短暫得到了救贖。

“安然，安然醒醒，到學校了。”耳旁響起的聲音把安然從夢里醒。

醒的時候眼睛水潤潤的，吳漾只以為疼得流眼淚。

下車，離寢室只有兩分鐘的路程。

吳漾不太放心地問：“能自己走嗎？要不要我背你？”

安然搖搖頭，還沒從夢里的緒中離出來，當年沒有怪過吳漾，現在更怪不到他頭上去。可是道理是一回事，在當事人面前委屈是另一回事。

委屈了，想立刻逃離，“不用了，寢不讓男生進，我自己能行。”

說完連“再見”都沒跟吳漾說，頭也不回地快步走回寢室樓了。

安然這一晚睡得極不安穩，平時沒有痛經的習慣，這次卻疼得直不起腰來。第二天的訓練復盤完全是撐著去的，金教練覺狀態不對，讓去醫院看看，及早治療以免耽誤比賽。

安然從善如流，訓練包也沒背，兩手空空地走了。

還沒走出校門，就被遲允追上，手里還提著的包。他剛才去壘球隊找，們跟他說了安然不舒服，他立馬就跑過來了。

“你就站在這里不要。”遲允把訓練包放在腳邊，叮囑。

安然不自覺地接了那個梗：“你去買兩個橘子？”

說完意識到不對勁，這不是主給自己找了個“爸爸”嗎？不過這梗遲允沒接住，那篇《背影》遲允也沒讀過，安然發現有時候沒文化也好的。

原地等他，看到他手扶著道路上欄桿抬了過去，沒多久就坐著校園巡邏車回來了。那是保安大叔巡視校園用的雙座電車，只能載一個乘客。遲允把安然扶上車，又把包放在腳下，揮手示意保安大叔把車開走。

然后他跟著車一起跑。

電車的速度雖然沒有風馳電掣，但還是比自行車要快一些的，遲允這麼跟車跑還費力。

安然扶著巡邏車的邊柱，向右轉頭看著穿黑衛跑在自己邊的遲允。

他也看，跑得輕松自如，還在提醒：“抓好扶手哈，別掉下來。”

安然覺得他好像一只忠誠勇敢的大狗狗，給無法言說的安全。

“哎喲臥槽。”他罵了句口，步子停滯。

安然脖子用力往后扭，從車后看他怎麼了。過了一會兒，他又重新加速跑著追了過來，語氣忿忿地：“誰那麼沒素質，遛狗不撿屎。”

“噗——”安然想，他這還是只哈士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