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漾記得高三那年的圣誕節前夜，下了晚自習以后他幫班長一起裝飾了教室，還畫了板報，離開的時候學校已經空的了。

那天晚上有風，他快步往地鐵站走的時候遇見了一個孩在呼救，他記不清當時自己怎麼想的了，或許是什麼也沒想，因為他也是第一次遇見這樣的事。

印象里他好像拉著一直跑一直跑，那個孩雖然微微胖，但是跑起來還快的。他們一直跑到地鐵站，吳漾看魂不守舍還一臉強裝鎮定的樣子，不知道怎麼安，他好像想要帶去報警？有沒有這回事他不記得了，只記得他去便利店給買茶的時候，沒打招呼就自己離開了。

大概是害怕他也是壞人。

此刻，那個晚上不知道從哪里拿出來一個蘋果送給他的孩的臉漸漸清晰了起來。

吳漾記得那時候安然留著齊劉海，因為奔跑流汗變得服帖又凌，怯生生地用一個盒裝蘋果向他表示謝，可是又一言不發地就躲開了他。

還有呢？

還有戲劇展演的那次，也是一個很冷的晚上，他排練完最后關燈關門離開，路過另一個教室的時候看到燈還亮著，教室里有人在練臺詞。

吳漾知道那個教室是替補的演員在用，他認出來里面對著鏡子練習的人是之前他“救”過的生，也從的詞里聽出來是仆的角。平心而論，他覺得這個生的臺詞比現在跟他搭戲的同學要好。

那晚的生一直練了很多遍，吳漾趴在對面樓道的欄桿上看了很久，直到練夠了關燈了，他才從對面下樓，想著跟在后面一起去地鐵，怕再遇到壞人。

沒有直接跟上去，是因為怕把他也當壞人。

不過沒坐地鐵，在學校門口上了車，應該是家里來接了。

這樣確實更好一些。

吳漾有跟他們的表演指導老師說起過這事，他覺得仆的b角好像演得更好一些，也更用心，是不是可以讓b角來演正式舞臺。

老師似乎有些為難，給出的理由居然是：“那天是小胡同學的生日欸，換人是不是太殘忍了？”

吳漾不知道說什麼了，畢竟老師才是這次演出的主導者。

老師可能也覺得自己這個理由給得太不專業了，他又夸了仆演員的演技幾句，最后下了定論，“這些活還是優先高三同學參與，替補組的那些高一高二的孩子以后還多的是機會呢。”

吳漾點頭，沒再提換人的事。后來他又看到過一次安然自己排練到最后，但他沒有再趴在欄桿上陪著到熄燈了，因為他知道會有人來接，也知道怎麼練都沒有上場機會了。

三年前的事了，如果不是看到安然以前的照片，他也不會記起來那個冬日夜里的生。

那時候安然喜歡他？

這樣的認知讓吳漾這兩天心里就時不時涌現的異樣覺更強烈了，雖然已經從同學口中知道了這樣的過往，但他還是想要再確認一遍。

晚上睡得不踏實，早上天還沒亮他就起床了，收拾了一下從家里翻了個禮盒帶著出門，去他曾經的高中。

他到得足夠早，學生們剛剛上完早自習，正在休息準備上課。

吳漾憑著記憶找到了他高中班主任的辦公室，班主任正在跟某個生談心，看到吳漾吃了一驚，隨即很開心地招手喊他進去。

班主任又跟那個學生說了幾句，讓先回教室上課。等人出了辦公室，才跟吳漾嘆氣，“現在的小朋友主意多得很，但凡能把一半心思都放到學習上，也不至于考不上大學。”

吳漾把帶來的禮盒放到老師桌子下面，說自己跟同學聚會聊起來高中的事，回來看看老師。

班主任埋怨吳漾太客氣了帶什麼禮啊，然后又接著剛才那個生的話題聊了幾句，“說起來，孩子就是容易被分散力，如果全心投的話，生更容易出績的。去年咱們學校有個孩，原本學習績一般，他們老師發現談，跟談過話以后績突飛猛進啊，最后考到z大去了。”

學校一年出不了幾個z大學生，是以老師們對這些學生或多或都會有印象。

吳漾沒把班主任的話往安然上聯想，他跟老師寒暄了一會兒，終于說明來意：“我以前在借閱室看過的一本理學的書絕版了，到都找不到，這次回來正好想要再找一下看看。”

班主任很熱地幫他給圖書管理老師打了個電話，又和吳漾聊了一會兒工作打算，等借閱室開了門才讓吳漾過去。

高中的借閱室不大，書架上的書有一半是每月更新的期刊雜志，另一半是嵌在墻里柜子上的帶著編碼的各種專業書籍。

今天借閱室原本休息的，管理老師坐在門口打著哈欠玩手機，吳漾跟老師道謝以后走到后排尋找記憶里他曾經借過的書。

每本書里都夾著一張明信片大小的借閱卡，上面的表格里登記著借書人的姓名學號還有借還日期，借書的時候就填好把卡片到老師那里，還書的時候再把卡片找出來夾在書里。

吳漾先是拿起《第一推叢書·宇宙系列》，總共十本，每一本的借閱卡里都有他和安然的名字，有幾本書看的人極，卡上兩人的名字就挨著。

的字方正秀氣，一筆一劃認認真真地寫在他的名字之下。

吳漾把那些天文學相關的書都翻了一遍，有些書大概是在他畢業以后才進的，只有安然的名字，沒有他的名字。

還有一些“閑書”，什麼類型的都有，吳漾都不記得自己從前居然還會看小說。

他像是打開了一個塵封已久的玩箱，一件一件地擺弄曾經的最，勾起那些曾經的快樂。

從學校離開的時候已經是午飯時間了，遲允打電話喊吳漾去家吃大餐，據說遲家的聚會要連搞三天，遲允懷疑他們以歡迎他回家為幌子，其實就是自己饞了。

吳漾拒絕了，他說他要回家寫論文。

遲允隔著手機大呼小：“吳漾，我們不是回家休假的嗎？你不要這麼用功好不好啊！哎你哪天回學校啊？”

“沒定，都可以。”他現在已經沒什麼課了，想在家多待一陣子的話找公司開個實習證明就可以了。

遲允說著自己還有兩天回學校，覺自己回家就是來養膘的，吃吃睡睡好無聊，想找吳漾一起玩又被無拒絕，還不如跑去夏城看小師姐打比賽呢。

吳漾面無表地聽他抱怨完，直到聽到最后一句，“嗯？”了一聲。

遲允聽他這充滿疑的聲調，反而更堅定了這個從回來就一直有的想法，“對，我去夏城看比賽吧！小舅~你跟我一起去吧，有你跟著的話我就不會念叨我了，我們就說去那邊學習調研！怎麼樣！”

吳漾沒說話。

遲允發撒攻勢：“小舅舅~去嘛~反正你時間充裕，也不用急著回學校，論文什麼時候寫都可以，你出去散散心，找找覺。或者你去了夏城在那邊寫也可以嘛！”

吳漾了脖子，回他：“行吧。”

因為遲允能在校外的時間不多，他和吳漾說定以后立馬就定了機票，然后跟遲謊稱夏城那邊有個能申報獎項的項目，需要他和吳漾立馬趕過去。遲雖然不懂有什麼項目是撐桿跳和天理專業能一起研究的，但是確實對吳漾很放心，大手一揮讓司機趕送他去機場跟吳漾會合。

等到安然得知他們要來夏城的消息時，這倆人已經站在球隊下榻的酒店前臺辦住了。

遲允有壘球隊其他隊員的聯系方式，悄悄要了地址，還讓人不要聲張。隊員非常識識趣，甚至開玩笑地問他是不是打算在決賽贏了以后當場表白求。

遲允：是個好主意，不過輸了也可以的。

隊員罵他烏，為了賠罪，讓他好好準備請大家吃慶功宴。

遲允跟安然的隊友們聊得火熱的時候，吳漾一言不發，雖然遲允已經習慣了小舅的沉穩寡言，但是如果他仔細觀察的話會發現吳漾經常看著他走神。

因為吳漾在思考自己跟著遲允過來到底是不是個錯誤的選擇。

知道了安然高中時侯的事，知道了曾經喜歡自己，說一點沒覺是不可能的。雖然他不乏被人喜歡，也經常收到來自生的意，但他好像就是不了天線，對那些信號無于衷。

安然算是他認識的生里，除了魏秋以外單獨往最多的人了。

他被曾經的喜歡了，但那覺說不好是什麼，尤其是在知道遲允喜歡而且好像也喜歡遲允的況下，他的覺更加無關痛了。

于是他現在的出現就顯得有些多余，甚至他擔心自己的存在會不會讓安然尷尬。

如果遲允這次來真的向安然告白的話，他會不會求自己幫忙做些什麼奇怪的事？拒絕的話會太刻意嗎？

他腦子里充斥著太多太多沒頭緒的想法，吳漾自己都說不清到底在煩惱什麼。

念頭閃過，他忽然想起一段，他也是有過心覺的，而且還是一段網。

是他大一那年，剛到新環境，或多或都有點孤單的覺。那時他們有一個同城論壇，論壇里有一種聊天室是類似《模擬人生》那樣，可以建一個空房子，然后做任務領家裝飾房子，邀請客人到自己房間后，人在房子里走來走去，打的字會出現在人頭頂的對話框里。

吳漾忘了自己是怎麼通過一個賽車小游戲加了好友，之后聊起天文攝影的話題，然后就每天做任務領家裝修那個聊天室。

吳漾是實名注冊的，就吳漾。

他記得那個孩名字“還我麥兜”，他“兜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