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悠呆呆地站在原地。

剛剛那陣小風，吹得有點懵。

是聽到了一杯飲料，但好像和第一次聽到的不太一樣。

他念得又急又快，咬字也含含糊糊的。

怎麼，是a市待久了，也開始學著說話吞音了嗎。

想讓孟鷗再說一遍，因為恍惚間好像誤聽了什麼。

而且還是很離譜的誤聽。

但這個要求說實話有點兒無聊。

而一個無聊的請求，應該發生在親的人之間。

面對其他普通人，不該做一些沒有意義還耽誤別人時間的事。

那就算了吧。

向悠了已經空掉的右口袋。

剛剛那個誤聽真的很離譜，離譜到讓的心也像這個口袋一樣，驀地變得空落落的。

店里客戶不多，兩杯咖啡很快呈了上來。

可能因為沒有那麼多七八糟的小料，它們的看起來還算正常，呈現一種咖。

只是就……

又酸又甜，還帶了點咖啡本的苦味，一言難盡。

兩人的作意外的默契。

同時低頭，同時吮吸，又同時皺著眉抬頭。

然后彼此苦笑了一下。

一切盡在不言中。

只是看起來，孟鷗好像笑得更苦。

剛剛那杯奇葩飲品都能面不改地喝完，這是怎麼啦。

向悠想笑話他，但是笑不出來。

“向悠。”孟鷗。

“嗯？”向悠認真地看他，應得很溫。

一種客套的溫。

孟鷗深吸了一口氣，顯然有一肚子話想說。

但末了，他像是泄了氣的氣球，整個人一點點塌陷下去。

“沒什麼。”

“你有話，你就說呀。”向悠引他。

從前都是害，總把話藏在心里。

有朝一日還能看到孟鷗想說不敢說的樣子，倒也是開眼。

是被工作捶打的嗎？

向悠忍不住幻想起他在職場上的樣子。

什麼領導，什麼同事，什麼甲方乙方，他肯定有一堆想要吐槽的東西。

不能像當初消遣一樣，當著人面說，那他背后和誰說呢。

他和誰說呢。

和誰說呀。

男的的，高的矮的，胖的瘦的，長什麼樣，什麼名字，家住哪里……

的腦細胞突然開始打架。

丟臉的。

跟了自己二十多年，現在為了一個分開一千天的前任，開始兵戎相見，把自己的大腦攪和得不得安寧。

關鍵打了半天，也打不出個結果。

答案都在孟鷗腦子里藏著呢。

真討厭。

孟鷗在等待。

他看見向悠原本亮閃閃的眸子，突然就暗了下去，而后怔怔地盯著一不了。

他知道，這是向悠又在發呆，又陷進了自己的想法里。

在這個時候，整個人是與外界隔絕的。

無論和說什麼，都聽不懂。

開始孟鷗覺得奇怪，怎麼這個姑娘常常和自己說話說一半，突然就卡殼了。

時間久了后，他慢慢習慣了向悠的這種暫時斷片。

甚至，他有些喜歡這種時刻。

讓他可以毫無顧慮地、巨細無地、認真看著。

那雙眼眨了一眨，澤也回歸眼瞳。

孟鷗知道，冥想回來了。

接下來就是他的回合了，他想了想，先笑了一下。

向悠不知道他為什麼突然笑。

這個笑看起來很勉強，好像角掛了千斤的秤砣，他就是奧運賽場上的舉重選手，舉夠指定秒數便趕把杠鈴扔下地。

“向悠。”他又。

還是正兒八經的全名。

“你說呀。”向悠多有點沒耐心了。

“嗯……”孟鷗抿了抿，“你對未來有什麼規劃嗎？”

好像面試哦。

向悠茫然地反問道：“哪方面？”

“每方面。”

未來，這種說遠不遠，說近不近的東西。

大學前覺得大學是未來，上大學后覺得工作是未來，真的工作時，可能因為未來一下子被擴充到好幾十年，反而不去想了。

倒也不是完全不想，人肯定得對自己的人生有所規劃。

但學生時期可以寫得很細，現在也不知道是懶，還是確實迷茫，未來總是籠著一層茫茫的霧。

“嗯……其實我想考公。”向悠說。

這算是為數不多的明確目標了。

孟鷗的眉角很細微地挑了一下：“考昌瑞的？”

“是啊，我想留在這里。”向悠有點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其實之前都進面試了，還是敗了。現在就覺得，郊區也行，鄉下也行，別的市也行，留在省里就好。”

孟鷗垂眼盯著自己的飲料，沒說話了。

洋洋灑灑說了一大段，結果冷場了，真的很尷尬欸。

向悠有點不滿，板著臉看他。

可能是察覺到的目，孟鷗又抬起頭，拋出了下一個問題：“那……其他方面的規劃呢？”

其他方面？

還有哪些方面？

年人對未來的規劃什麼的，不就是規劃工作嗎，頂多再加一個——

婚？

是這方面嗎？

向悠想問，又不好明說：“還有哪方面？”

“就……”此刻的孟鷗突然變得特別擰，說話斷斷續續的，“你家里人沒催婚嗎？”

“你家里人催你了？”向悠反問他。

“沒。”孟鷗有點煩躁地皺起眉，也不知是在煩誰，“你怎麼想的？”

“我？”這下換向悠卡殼了。

因為對于這件事，真沒細想。

大概和孟鷗分手一年多后，又談了場。

辦公室，對象是隔壁組的，上下班以及食堂經常遇見，一來二去相了。

某次團建，一群人上山下海搞拉練。

往回走的路上，大家快累到虛，向悠一個沒留神，被石子絆了一跤。

同事們都算熱心，趕忙把攙扶起來，幫沖洗傷的。

只是腳腕也被折了一下，走不了路。

距離回程的大還有好幾百米遠，向悠正犯愁時，隔壁組的那個同事主提議把抱過去。

半推半就間，向悠被他打橫抱起。

拉練了一天，他顯然也有些累了，剛抱起就在。

向悠有些不好意思地扣著他的脖子，他要不把自己放下來。

他沒說話，只是很固執地搖搖頭。

順利抵達大后，他也自然坐在了邊。

向悠習慣坐車看窗，偏偏他坐在靠窗的位置。

一路上，彼此的眼神錯無數次。

晚上大家約著去唱k，向悠傷去不了。

那是個很漂亮的民宿，向悠和人換到了一樓的房間，自己扶著墻一路跳到花園，著眼前的夜景。

不知什麼時候，他也來了。

夜風很溫，花香很好聞，夜景也很漂亮。

兩個人在一起，顯得順理章。

想起當年，和孟鷗從認識到確認關系，花了一年多的時間。

而他們從第一次搭話算起，好像還不到一個月。

夠久了，對于年人來說，夠久了。

奇怪的是，兩人好像剛剛開始，就直接開啟了老夫老妻的模式。

那一段熱期，莫名其妙消失了。

同一家公司，作息足夠契合。為了避嫌，兩人在公司還是保持從前的相模式，但下班后常常約著吃飯。

周末偶爾會約約電影看看展，但不是每周都約。

上了一周的班心俱疲，比起和人出門，好像還是宅在家里睡一天更舒服。

在這點上，彼此達了一致。

向悠覺得這樣也很好。

他很溫，很。

需要的時候會第一時間出現，想要獨，也能給大把時間。

才不像孟鷗，每周都要拉著至見一面，期末也不放過。

他不用復習，可是有一堆東西要背呢！

孟鷗就是自私，就是不考慮的，反正最后掛科的又不是他！

雖然每次想犯懶時……抓著學習的也是孟鷗。

但是不管，孟鷗還是很差勁。

而且孟鷗又毒，讓他說句好聽話，跟要了他的命似的。

他就不一樣了，會說漂亮，說材好，說溫。

沒有什麼花里胡哨的修飾，都是直白的夸贊。

只是有時候和他聊天時，向悠總是會不控地放空自己。

明明在說著很正常的話，偏偏心就是會一瞬間變得空落落的。

好奇怪，搞不明白自己。

但確信是他的。

每天看到他會很開心，和他在一起也覺很自在。

不要什麼波瀾壯闊的心，細水長流就很好。

是有想過要這個狀態下去一輩子的。

可是才出一個月，事就發生了轉折。

他比大上三歲，有和聊過以后結婚的事。

但覺得太早了，一個是年紀早，還有一個是他們也才在一起一個月而已。

確認一段關系，一個月足夠了。

但如果定下一份契約，對來說這遠遠不夠。

兩次都被向悠明確拒絕后，他便沒再聊過。

直到某次，向悠的敏銳直覺告訴，他不對勁。

向悠很會觀察人。

這可是長年累月培養出來的。

沒有什麼香水味口紅印，也沒有什麼奇怪的聊天記錄購買轉賬，一切在別人眼里都沒有任何變化。

但向悠就是覺得，他變了。

只是找不到證據，直白地說又顯得無理取鬧。

好在他還算有良心，沒多久便自己坦白了。

他家給他安排了相親。

還不止一場，都是在兩人期間進行的。

他確認關系的這個，和他一樣大，昌瑞本地人，家里是開廠的，還有個當的姑父，能給他帶來很多幫助。

他說對不起向悠，我們都是年人了，我們需要現實一點考慮問題。

向悠腦子“嗡嗡”響。

比起因為出軌，因為條件有差被刷下去，不知為何反而更讓難過。

到有點兒絕。

不是因為分手而傷心，而是覺得，還沒準備好要為這樣的人。

找一個條件合適的人，一頓飯確認關系，走流程一樣結婚生子……

覺好恐怖。

偏偏這就是好多人的人生。

向悠舉目眺四周。

有一種要麼妥協，要麼孤至死的覺。

覺得自己要求也沒那麼高啊。

就想找一個彼此相的人。

高嗎？

好像有點高。

“我不知道。”向悠說。

孟鷗耐心等了半天，卻等來了這麼一個答案。

他啞然失笑地確認道：“不知道？”

“是不知道。不知道要找什麼樣的人，不知道要過什麼樣的人生，什麼都不知道。”

人生太難了。

能不能給一點標準答案？

唔，好像標準答案是有的。

怪非不肯采納。

孟鷗低下頭，喝了口飲料。

結從影里躍起又墜落。

“所以，你們已經分手了？”他稍顯突兀道。

“嗯。”向悠下意識地應了一聲，末了又覺得不對，“你怎麼知道我后來又談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