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五那天，孟鷗準時來到家接回昌瑞。

明明向悠來時只帶了個小行李箱，走的時候卻多了不大包小包，連父母都幫著拎出來，填滿了半個后備箱。

“我也不想帶這麼多東西的。”向悠苦著一張臉看他，“我爸媽非讓我都帶上。”

“沒事啊，這不是關心你嘛。”孟鷗幫著一趟趟接過東西，在后備箱里碼整齊。

“也有給你的呢，小孟。”母親上前，開始逐個介紹，“這個袋子里的東西都裝了兩份，一份給你，什麼香腸啊蛋餃啊藕餅啊，都是已經了的，熱一下就可以吃。”

“巧了嗎這不是。”孟鷗一愣，旋即笑著指了指后備箱另一側，“我媽也讓我帶了不食，說回頭分你一半。”

“啊。”站在父母面前，向悠多有點不好意思，“那個……回頭替我謝謝阿姨。”

“好，那我就當面謝謝叔叔阿姨了。”孟鷗回頭向向悠父母，一頷首道，“謝謝叔叔阿姨想到我，我回去會好好品嘗的。”

其實從前兩人在一起時，孟鷗媽媽每次給他寄東西，都會順帶著給向悠捎上一份。

大多數時候是吃的，還有一年冬天給孟鷗織了條圍巾，也給向悠織了一條同款不同的。

那條圍巾向悠到現在還留著，不管是分手，還是遇上第三任，都沒有想過扔掉它。

雖然分手后就沒再戴過，但向悠總覺得那是一個母親的心意，無論和孟鷗是什麼關系，它都不該被隨意糟踐。

當然這種禮，在他們分手后就沒再有過了。

時過境遷，它突然再次被送到了手上。

就好像一切從沒改變過。

載著一后備箱的心意，兩人一齊上了路。

向悠手里拿著一個錐形的小紙筒，津津有味嘗著里面的花生米——

那是孟鷗媽媽在他出門前剛炸好的。

“我媽今年改良了一下口味，要我問一問你的意見。”孟鷗道。

向悠里嚼得脆響，用力點點頭道：“很好吃呀，之前的好吃，現在的也好吃，不一樣的好吃！”

“你也太捧場了。”孟鷗笑著點點頭，“回頭我轉述給，該高興壞了。”

“我說的可都是真話。”向悠拿起一顆喂到他邊，“剛炸好的真的好香哦。”

孟鷗忙著開車，飛速低頭叼走指尖的花生。

只是花生統共那麼大，叼走時就好像順帶著吻了下的指尖，向悠收回手，對著空氣猛眨了好幾下眼。

“我那天回去，可被我爸媽罵慘了。”孟鷗苦笑道。

“啊？為什麼。”向悠關心得背都坐直了幾分。

“說我不懂禮節，哪有人送禮送單數的，而且就送一盒糕點太摳門，總之噼里啪啦罵了我半天。”想到那天，孟鷗臉上還一陣苦。

“這麼講究的嗎……”向悠一肩膀，慶幸那天上門的不是，不然怕是也得出錯。

“嗯，為了彌補，他們……糟了！”孟鷗拍了下方向盤。

“啊，又怎麼啦？”孟鷗這一驚一乍的，向悠也嚇一跳。

“他們讓我帶了盒白草莓，還有罐大紅袍讓我作回禮。結果剛剛想著能吃到阿姨送給我的好吃的，把這一茬給忘了。”孟鷗嘆了口氣，“現在折回去你覺得合適嗎？”

人世故真麻煩啊。

這是向悠的第一反應。

如果以后和孟鷗組了小家，是不是就要靠他們自己來理這些事了，真是想想就頭痛——

不對，怎麼突然想到這麼遠了。

這種跳躍思維果然很致命。

不過想到草莓，還在吃著花生的向悠又饞了起來：“白草莓是什麼呀？”

“就是……白的草莓？我給它起了個名兒‘貧草莓’，又被我媽罵了一頓。”孟鷗陷沉思，“總覺得我這一趟回家，就是專程來挨罵的。”

“那可不可以，我們私吞了？”向悠使勁兒朝他眼，“我回頭在我爸媽面前幫你說好多好多好話！”

孟鷗在余里看著這副古靈怪的模樣，揚起的角就沒放下過。

“那就是專程送你的。我爸媽問我叔叔阿姨喜歡什麼，我說我不太清楚，又被數落了好半天，最后決定帶點吃的總不會錯。”

“好可憐哦。”向悠又往他邊遞了顆花生，“送你顆花生安安你。”

這會兒汽車正等紅燈，孟鷗垂眼叼過花生，順帶著輕咬了下指尖。

向悠猛地回手：“你干嘛！”

“遷怒你一下。”孟鷗說得理直氣壯。

“哪有你這樣的——”

向悠手要拍他，卻被他生生在半空中攔住，低頭又輕咬了一口，給的手丟了回去：“別了啊，馬上開車了，很危險。”

安全第一的向悠嚇得沒再敢，結果一抬頭——

紅燈還有三十秒呢！

這個無賴鬼！撒謊！

向悠向手里還剩一小捧的花生——

他一顆也別想吃到了！

回程的路沒有去時那麼擁，但也常常走走停停，等開到向悠家樓下時，天已經黑了。

兩人上下跑了兩趟，才把東西全部運回家。

孟鷗在門口拋了下車鑰匙：“那我先回去了？”

“那個，等等。”向悠住他，“我不是還欠你幾百頓飯嘛，在家吃算不算一頓？”

孟鷗聽著笑出了聲，很自覺地邁進玄關：“算，當然算。”

向悠在鞋柜里翻了一下，找出一雙舊的絨拖鞋給他：“換這個吧。”

放在地上時，才留意到鞋面上那對小貓腦袋，在柜子里被了太久，已經不蓬松了。

“你還留著？”孟鷗道。

“還能穿……就留著了。”

分手時，確實扔了很多件。不過作為一個實用主義者，還是留了不東西。

雖然好多都沒再用，但也舍不得扔，沒想到放來放去，最后居然在這里派上了用場。

“我也留著，不過上面的狗頭已經掉了。”

孟鷗低頭穿上鞋，對他來說顯然小了不，腳后跟出一截，看著很可憐的樣子。

“什麼‘狗頭’，好難聽……”向悠小聲嘟囔著，“怎麼在你手里的東西就那麼慘。”

“那是因為我天天穿啊。”孟鷗抬起腳晃悠兩下，“你要是天天穿，你也……”

空氣一瞬間變得凝固起來。

兩人低著頭，眼睜睜看著一只小貓腦袋從鞋面上滾下，無聲息地躺在地板上。

孟鷗的腳還懸在半空，好一會兒后，才小心翼翼地放下。

“就知道不能給你！”向悠蹲下丨，撿起可憐的小貓腦袋，抬頭頗為怨念地看向他。

“完了……”孟鷗長嘆一口氣，“要不你把我腦袋擰下安上，給它賠罪行不行。”

“也不是不行。”向悠舉著它比劃了一下，“再把它安你脖子上，它可比你可多了。”

“來啊，來。”孟鷗把脖子昂得高高的，結頂得那片皮幾近明，泛出一圈曖丨昧的紅暈。

向悠抓著他的角起，很好奇地屈指蹭了蹭他的結。

比別都要脆弱不的皮下，著有幾分崎嶇，按上去還有點兒——

“唔！”孟鷗痛苦地皺起眉，一把抓住了的手腕，“把我按死前，你要不要考慮和我領個證？”

“什、什麼！”突然唱的這是哪一出，向悠嚇得匆匆忙忙就要松手，偏偏被他鎖著退不開。

“這樣我死了你還能有產拿不是，不然你就白殺人了。”他是怎麼把這種話說得那麼輕松隨意的。

“這麼危險的嗎，我不是故意的嘛……”向悠一腦袋。

“我是故意的。”

“故意什麼？”這個人說話怎麼總是打啞謎。

但孟鷗沒再回答了，他趿拉著那雙只剩一個小貓腦袋的拖鞋往廚房走：“晚上想吃什麼？”

向悠手里抓著小貓腦袋匆匆跟上：“孟大廚要親自下廚嗎？”

“向大廚想刀也可以。”孟鷗盯著廚房了一轉，“圍在哪？”

“沒有，可能因為向大廚幾乎不下廚吧……”向悠弱弱道。

“那誰給你評的‘大廚’名號？”孟鷗很順手地了下的臉，“你是不是賄賂人家了？”

向悠眨眨眼：“不是你給我評的嗎？”

“好吧，你沒賄賂，你只是把評審整個兒洗腦了而已。”

“我哪有——”這位選手表示很不服。

“那評審腦子里怎麼都是你？”

向悠一怔，笑得不停打他：“好土啊，孟鷗！”

兩人在廚房嘻嘻哈哈打鬧了半天，才正式開始做飯。

準確來說，是孟鷗主廚，向悠在一旁圍觀，順帶提供陪聊服務。

和之前同居時，所謂的“英勇就義”式的做菜姿勢相比，現在的孟鷗顯得嫻了許多。

翻炒、顛勺，以及撒調料時、那種向悠嚴重懷疑他在裝腔的抖腕，看上去都有模有樣的。

雖然囿于食材有限，大多數只是把老家帶來的半品加熱了一下而已。

兩人圍坐在桌邊，一人捧一碗飯，對著一桌盛的飯菜沒急著下筷子，而是彼此對了一眼。

“說好的你請客，怎麼做飯的是我？”孟鷗道。

這回向悠沒接上他的調侃，只是“嘿嘿”笑了兩聲。

突然覺得，眼前的畫面很好。

在這個冬天的室，暖黃的燈下，和喜歡的人，一起品嘗他剛剛做好的飯菜。

其實是再普通不過的場景，但有的時候，越是平常的溫馨越是難得可貴。

“孟鷗。”喊他名字。

可能是的語氣有點嚴肅，孟鷗也一改剛剛的輕浮，認真應道：“嗯。”

“我媽媽說，一個家總要有一個會做飯的。我不會做飯，所以要求我找一個會做飯的。”

垂著眼娓娓道來，最后一個字說畢，抬眼看向了他。

在暖黃的暈下，孟鷗對笑得很溫：“我媽和我說，要我好好學做飯，就是為了以后的兒媳婦哪怕不會做飯，也可以天天吃到好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