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桑》第11章 11

花鳥市場不遠,只是那邊沒合適的停車的地方,李明琮跟江渺走過去。

時間還不算太晚,冬天也沒那麼冷。

是七點的晚上,天漸暗,濃墨似的天,窄窄的一條老街,昏黃的老式燈泡,街口坐著幾個老人在打麻將,周圍圍著一些人旁看。

江渺跟李明琮走在這條老街上,兩旁的門店前都擺著不綠植和花,幾只鳥在籠子里喳喳

空氣中彌漫著花香。

放眼看去,好像步春夜,不認識的花在盛開,幾只黃鸝聲音婉轉。

這明明是個冬天,卻又不符地捕捉到幾春意。

江渺慢慢跟李明琮從頭走到尾。

常常驚恐不安的心好像在一點點被平。

“走完了,要回去嗎?”

老街盡頭路燈亮著,遠能聽到麻將聲,嘩啦啦撞。

“再走一圈兒看看。”

李明琮兩手袋,對偏偏頭。

兩人折返回來再走一遍,但這次李明琮帶走進一家店。

店鋪面積不算大,三十來平,四兩面墻都是架子,架子上放著很多種盆栽花,空氣格外馥郁清香。

“來買花嗎?”老板是個中年男人,店里一張木頭雕桌子,擺著一套品茶工,看著很風雅。

“有黃木香嗎?”李明琮問,“我看你這兒都是造景花和小灌木,猜你這兒應該有。”

“那你還真說對了,”老板一笑,從桌上拿起鑰匙,“我有黃木香,但是在我院子里,不遠,就在后巷,去看看嗎?”

“去。”

李明琮應聲,江渺默默跟在他后。

店里有個后門,出去后接著一條巷子,青石磚墻,因墻下生著一層苔蘚。

就幾步路,老板跟他們閑說,“我三個苗圃,黃木香這特殊,就在后巷這里放著,你們要是養花,過幾天還能來,我帶你們去花圃苗圃看看。”

江渺當時在默默想,黃木香怎麼就特殊了。

李明琮瞧出來了,接上老板的話,“怎麼特殊了?”

“這花喜暖,耐寒,不喜熱,但是這花沒開之前一支桿子禿禿的不太好看,像那些來買盆栽的,我推薦黃木香,人家看著就覺得寒磣。”

正說著,他們走到了一個小院前,老板拿出鑰匙開門說,“黃木香啊,是薔薇科的攀墻小灌木,所以別看他現在特別干,開花麻麻跟毯子似的,但是花小而,常規造景也不太適合,得在中式庭院里才好看,這花不起眼,但特別好養,不挑土,再貧瘠的土,只要有一點和溫暖,就能開出花來。”

說著,老板推開門。

江渺對這段回答有了最直觀的理解——

院子也不大,四面墻,一禪院平房,兩面墻壁前是禿禿的桿兒植,那零星的綠葉,枝條極細,用桿綁著,看著太寒磣了。

“黃木香是我最喜歡的花,這是我自己住的地方,等來年夏天,黃木香發起來,這里太漂亮了。”

“買一棵吧。”李明琮問老板,“一棵夠嗎?”

“怎麼不夠,你看我院子里就這麼三棵,明年院子就是花海,”老板笑呵呵回,“這黃木香是扦的,你們有院子嗎?”

“沒院子,有個幾平的小臺。”

“那也行,你們買個長一點的花盆倚靠墻,不要積水,臺朝就行,這個特別好養,別看它現在這麼寒磣,以后漂亮著呢。”

老板說著,麻溜地給他們剪了幾支,用桿綁著定型,說回去直接種上就行。

李明琮跟著老板又去選花盆,最后選了個長型的花盆,老板順道給了點土,這一大圈買下來,才花了幾十塊。

江渺拿著那一株有點寒磣的黃木香——就幾個枝子,用桿定型。

李明琮搬著花盆和土,兩人從后巷繞出去找車。

后巷沒有什麼人,窄窄的箱子,墻上的小燈投下影,將兩人的影子拉得很長。

只有二人走路和呼吸的聲音。

江渺沉默了幾秒,悶著聲音說,“你家臺早封了,就我家有個五六平的小臺……你是要養在我家嗎?”

“行麼?”李明琮兩手搬著花盆,側目笑著看

江渺覺得手里的花枝沉甸甸的,“可我不會養花……”

“我跟你一起,”李明琮說,“過去這個冬天,我們一起看黃木香開花好了。”

江渺低著頭,看著前面長長的影子。

李明琮故意說,“g市溫度適宜,五六平的小臺收拾一下,喝茶看書多好。”

江渺也真的想了下那個場景,但有點難腦補出。

因為大部分活范圍都是在臥室里。

甚至沒有去看過那個小臺。

“你看過那個電影麼?”

“什麼電影?”

“這個殺手不太冷。”

江渺說:“……看過,好久了。”

李明琮揚揚下

江渺一臉茫然。

“像不像,”李明琮說,“影子。”

江渺真往地上看——

他倆高差了不懷里抱著一枝黃木香,他手里抱著一個大花盆。

電影里瑪爾達抱著一盆植,是里昂的植,里昂手里提著一個箱子,兩人并肩走在馬路上。

“一點都不像,”江渺悶著聲音,“我年了,你也不是殺手。”

李明琮笑,哼著歌往前走。

江渺不再接話,還是因為李明琮這隨口一提,思維散了散。

這個殺手不太冷里面有一句廣為流傳的經典臺詞,是說,以前我總會覺得胃里有一個結,我上你,再也沒有這樣的覺了。

可江渺卻記得另一句——

如果你要救我,一定要有一個原因,一定要有意義。

后巷盡頭,有一盞路燈靜靜地亮著。

“如果你要救我,一定要有一個原因,一定要有意義。”

江渺冷不丁開口說。

李明琮沒答,哼哼幾句。

“你唱的什麼?”江渺沒忍住問他。

“正好說到這電影,我想到了主題曲,我英語不好,不記得詞了,但我記得中文翻譯,”李明琮想了想,慢聲說,“只是為了找到一個答案,幾何背后的概率,他心的形狀。”

“……你怎麼這麼記得這電影?”

“當年在勐拉看的,天電影,就這一部放了十幾遍。”

江渺:“……”

李明琮笑笑,說,“所以,不是每一件事都要刨問題追究原因衡量意義,我就這麼做了。”

的,堅定的。

不知對錯的,也不知何時能看到盡頭。

江渺抿抿,仿佛掩飾什麼,低聲說,“我剛剛說的那句,是臺詞。”

李明琮側眸看,“我知道。”

“……”

李明琮:“那電影我看了十幾遍。”

江渺略有幾分窘迫,“……好。”

“別老說好。”

“……好吧。”

李明琮笑了,“你想單純一點兒。”

江渺反駁,“怎麼不單純了……”

后巷盡頭還有一小段路,黑漆漆的,這里沒有路燈,看不清地面,江渺被絆了一下,李明琮作迅速地單手抱著花盆,另一只手拽住了的手腕。

他的手掌溫熱干燥,堅有力。

江渺囁嚅:“我能走……”

李明琮沒松開,攥著的手腕往前走,“沒有原因,只是想陪你走過這一段路,我能做的事,意義的本沒有價值,我陪你走這一段路,你能找到一點快樂和開心,才是所有的價值和意義。”

“……”

“所以,只是陪你走這一段路而已。”李明琮淡聲說,“以后路還長,我不知道這段路是多久,我也不能教你什麼,只想讓你知道生活里總能找到兩三滋味。一天二十四小時,總會有些痛苦的事在發生,你恐懼不安,焦慮害怕,有人天降橫災有人得了不治之癥,但我想要你找到那麼一點片刻,讓你牽掛也好,讓你開心也好,至能讓你知道生活不全是壞的。”

他說了很多。

這一小段沒有燈的路走到了盡頭。

不遠就是停車的地方。

夜風習習,李明琮站在邊,影堅實,他松開了的手腕,余熱殘留在腕骨。

不遠有個大學的某校區宿舍,校外一條短短的小吃攤,賣茶和水果撈。

那些跟年齡差不多的孩子歡聲笑語,青春是綻放的的花。

如果沒有——如果沒有。

曾經構想過的未來:在音樂學院畢業,進理想的樂團。

可是從來就沒有那個“如果”。

李明琮說,“你丟掉了四分之一的自己,沒關系,我不是帶你找回那四分之三的自己,我是帶你找到找回自己的方式。我不會扔下你的。”

江渺心口酸,應該回應什麼,卻也不知道說什麼,只能悶悶“嗯”了一聲。

李明琮倒沒有太過糾結這個,只是時間還在,他走到車邊,打開了后備箱將花盆都放進去,讓江渺也把黃木香放在這。

“然后該回家了。”江渺說。

“回家前去一趟商場吧。”

“去商場做什麼……”

李明琮語塞一秒,說,“你家碗盤子都只有一個。”

江渺想想也是,附近有個商場,走路就過去。

是直奔餐區去的,李明琮卻推了個車,站在貨架前,又拿了一只盤子一只碗放進車里。

李明琮推著車轉,看看這個,看看那個。

轉到家居區的時候,李明琮隨手拿了兩個花瓶問,“哪個?”

兩個造型很漂亮的花瓶,法式陶瓷碎花花瓶,另一個是個卡通兔子造型,兔子手里抱著一個小花籃,看起來花就是在那里。

李明琮了然,把卡通的放進購車。

江渺這才意識到,買盤子是借口。

這或許更像是,他在一點點的,陪著把那個空蒼白的房子重新添上彩。

江渺家里幾乎沒有什麼生活的痕跡,緒時常低落,偶爾自己做飯也是打發著煮面條,更多的時候還是外賣,或者干脆從便利超市買一堆可加熱盒飯放在冰箱里,打發著吃。

不圖別的,就是簡單快捷,省的留給自己空閑的時間焦慮。

李明琮七八糟買了一堆,蔬菜水果,一些生活用品。

回去的時候,李明琮給拎進去,兩個大購袋擱在門口,他還特意幫著收拾。

蔬菜水果放進冰箱,生活用品放到該放的位置。

這也是江渺第一次來自己家的小臺。

這是個老小區,整棟樓就這一戶沒有封臺,是房東的問題,不過江渺也沒有用臺的需求,鎖好門窗,裝上窗簾一遮擋也沒來看過。

李明琮推開臺的門,地上積了厚厚的一層灰,他簡單收拾了一下,把花盆靠墻放。

江渺站在臺門口,看著這個空臺,看著那一棵禿禿的黃木香……

“看起來太寒磣了。”江渺說。

“嗯?”

“我第一次看到這個臺,”江渺說,“就這里沒有封臺,像整棟樓上唯一的一個……要不算了。”

“等花開,”李明琮彎腰調整那棵黃木香,“你又怎麼知道,萬一這里還能變風景呢?”

“李明琮。”

江渺住他。

李明琮站在臺上,天空漆黑,零碎的幾顆星綴在夜幕中一閃閃。

冬夜有晚星,山水又一景。

“我已經習慣這樣了。”江渺心里揪著難看著忙活過來忙活過去的李明琮——什麼忙都幫不上,買東西的時候不知道買什麼。

于是看著李明琮買了碗架,將盤子碗放上去。

看著李明琮買了那個卡通兔子造型的花瓶,把早上的滿天星進去,兔子抱著一扎滿天星。

看著李明琮買了鮮紅的草莓,洗了幾只放在盤子里。

看著李明琮買了淺系的地毯,鋪在的浴室門口。

……

李明琮只是簡單的幫收拾了一下家里,簡單的做了點他能做的事

臺上沒有燈,客廳的晦暗模糊。

江渺站在門口,風吹起的頭發,低垂著視線,看著墻角的黃木香,一言不發,無措和不適應藏在沉默中。

“我知道你習慣了這樣的生活,”李明琮靜靜地看著,幾秒后才開口說,“你當然可以繼續這樣的生活,只要你舒服,怎麼樣都行。”

“……”

“但是我想把風景挪過來讓你看看,”李明琮說,“讓你知道,這個世界還是好的,風景太遠了,你不去看也沒關系,我給你搬來讓你看看,可能都不是什麼多漂亮的風景,但看到花開、看到日落、看到春夏秋冬,我力所能及的,我想讓你看看。”

“……”

李明琮拍拍手,特意去洗手間洗了洗,然后臨走前不忘提醒——

“明天周末,菜買多了,明天我過來跟你一起吃飯,”李明琮說,“草莓我洗了一盒,今天折騰這一圈,你早點吃藥睡了,明天見。”

“……明天見。”

江渺站在客廳里,視線竟然一時不知道先往哪里放。

要去怎麼形容?

在自己的殼里,杜絕一切人的靠近。

大家來來去去,提著燈來看好不好、客氣地問需不需要幫助、他們勸,開導

他們都是明亮的,可不是,因為人都是會走的。

短暫的明亮,深淵還是深淵。

他的出現,像是另辟蹊徑。

他沒有關心,沒有問需不需要幫助,甚至沒有勸

他牽著走過一段路,跟說躲在這里也沒關系。

在黑暗里生活,他說沒關系,萬一他能把前路變風景呢?

他把風景搬到的面前。

江渺心里酸難忍,這些年沒人關心,可都不對,那不是需要的。

因為他們都是會走的,他們也不會像他一樣。

別人都說,你要向前看,前面風景好。

李明琮說沒關系,你不走也好,我把風景給你搬過來。

江渺眼眶泛酸,眼淚憋在眼眶里打轉。

從來都不期待明天,因為明天還是一樣的死寂,這是第一次想早點睡,不是為了快點逃離今天,而是想要早點睡了,明天就能開始了。

明天也還是一樣死寂,但明天有李明琮跟一起吃飯。

但明天可以見到他。

-

李明琮上樓的時候,其實不知道自己這樣做是對還是錯。

他做的很坦誠、很直白。

一件事的對錯不是事后評判,而是行之前——他問過自己,要嗎?

年人的世界,只做不后悔,只選擇而不憾。

他在決定之前,不后悔,也不憾。

李明琮晚上吃辣有點不太舒服,也沒怎麼管,他了外套,生活簡單像白水。

倒是老張在這個時候打了電話。

“怎麼?”李明琮正準備去洗澡。

“醫生聯系不上你,聯系了老余,喊你過幾天去復查,你忙什麼去了?”

李明琮沒有家屬,手的時候家屬寫的隊長余文遠。

“跟江渺出去了一趟。”李明琮走到客廳柜子那兒翻了翻,“正好,你家里有胃藥麼?”

“沒有,我多日子沒回家住了,怎麼?吃壞了?”

“吃了點辣。”

“你吃辣還能胃疼?我還以為你在云南四川呆了那兩年,吃辣椒點事兒沒有呢,”老張打趣一句,隨后又想起什麼,正說,“你不是后要清淡飲食?你管不住你那?”

李明琮懶得接話了,“別嘮叨了,沒有就算了,睡一覺就好了。”

老張問,“江渺還是那樣?”

李明琮含糊說,“好點了。”

怕老張再多說什麼,李明琮要掛電話,“我準備睡了。”

“……你別忘了去復查!”

“知道了。”

李明琮淡淡應了一聲,掛了電話后才看了看手機,晚上跟江渺在一起,手機設置了靜音,果然幾條未接來電和未讀短信,是吳醫生發的。

李明琮胃有點不太舒服,他這才后兩個月不到,醫生一直跟他說清淡飲食,這是李明琮手后第一次破例。

但無論如何,他覺得都是值得的。

因為江渺第一次主跟他講起了一點過往。

也盡管是只有一點點,那是不是,至不抵、不抗拒?

他是不是有一點點機會,進的生活里?

他能做的事之又,這段路也不會有太久,可李明琮希,這條路的盡頭,是有的。

哪怕只有一點點。

有就夠了。

    人正在閲讀<阿桑>
      關閉消息
        猜你喜歡
        通過以下任何一個您已經安裝的APP,都可訪問<歡享小說>
        首登送5800,日簽580書幣
        及時更新最火小說!訂閱推送一鍵閱讀!海量書庫精準推薦!
        2 然後輕點【添加到主屏幕】
        1請點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