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渺第二天去公司的時候，還是李明琮送去的，江渺似乎習慣了這樣的日子，有李明琮在邊的日子，平和，安逸。

這是江渺許久不曾驗過的平和。

日子似乎好了起來，林斌見狀態變好，主將那人的稿子給江渺寫——因為不是發在紙質上，只是發在公司的方賬號上，所以沒有那麼多條條框框的規定。

江渺最近幾天也是在忙著這件事。

李明琮是真的有帶著去會生活，約去打卡一家位于市區某胡同里的蒼蠅館子，晚上十點多約去環山路騎行。

江渺喜歡這樣的生活，蒼蠅館子地方小人間煙火旺，隊伍排得很長，不大的店里坐的滿滿的人，聽說老板是都過來的，做的火鍋湯底一絕，還有特的冰湯圓，江渺本來對吃東西不太熱衷，但是遠遠聞著香味也覺得腸轆轆。

坐在巷子外面的塑料凳上，江渺看著旁邊的李明琮。

他這兩天話不太多，偶爾也加班，江渺也沒多問。

晚上十點多，兩人去環山路的時候，依然是到了山灣湖那邊。

夜沉沉的，像是一張無形的網，下面燈火通明的城市。

江渺趴在欄桿上往下看，佯裝隨意地問，“你最近有事嗎？”

“沒有。”李明琮跟并排站著，思緒仿佛飄遠了。

“那你拉著臉兩天了，我還以為我得罪你了。”江渺開了個玩笑。

李明琮有點惆悵，“也不是什麼大事。”

“那你說說唄，活人不也能被話給憋死麼。”

李明琮轉眸看，江渺最近這幾天，狀態是眼可見的比之前好了很多。

比如會在早上一起吃飯的時候，認真研究是吃蛋粥還是香菇干貝粥，認真想明天想吃什麼。

比如也會在兩人一起去蒼蠅館子打卡的時候，主拍一兩張照片。

也會跟他說起，有在給黃木香澆水，禿禿的枝桿上有了一點芽，看起來至今年能發芽了。

李明琮想了想，說，“也沒什麼，g市的打拐辦有一個案子擱置了很多年找不到嫌疑人，最近有個鄉鎮的小孩被人在集市上帶走了，幾家采訪，把這件事又推上了風頭。”

“還有別的事吧？”江渺問。

“嗯，據群眾線索的公安部找人畫了像，畫像很像早些年的那個嫌疑人，只知道有人蘭姨，本名和照片都找不到，因為那些被拐的孩子都是在鄉鎮集市被帶走的，沒有攝像頭，那人也是個再普通不過的中年人，放在人群里本不會引人注意。”

李明琮說完，嘆了口氣。

這樣的流竄作案難度很大，尤其是對方只在鄉鎮手。

最近這件事又連翻上熱搜，局里力也很大，但是因為沒有的線索，能做的事之又。

打拐辦也并不是什麼熱門部門，他們整個打拐辦才幾個人，這工作清閑，平日里只需要給群眾宣傳一下就行了，所以同辦公室里，即便熱搜天天上，辦公室里的茶也照樣喝。

反倒是李明琮坐不住，可到底也沒什麼能做的。

打拐辦一個老人說——

“著急上火也沒用，也就是等過去這一陣熱度下去了，也就好了。”

這麼說其實也是有原因的，不管是什麼種類的拐，都有一個黃金時間，俗稱黃金二十四小時，即如果一個人不管被何種手段的拐或綁架，二十四小時是最佳黃金時間，過了這個時間，害者生存幾率和被找到的概率將會大大減。

辦公室里其他人沒有李明琮的經歷，自然也不懂李明琮的心理力，尤其是接待那孩子的年邁的家長，都是他負責的，其他同事只是象征地走訪登記。

“我就這一個孩子，老來得子，我們家就這麼一個娃……”

越聽，心里越不是滋味。

李明琮沒有跟江渺細說，只是簡單地提了一句。

江渺有看新聞，知道這些天發生的事，那孩子的家長走投無路，找了多家民間新聞機構采訪，后續再擱置幾天，沒有財力持續曝，估計幾天熱度就降下去了。

江渺想了想問他，“那你會一直這樣嗎，做這個職業。”

李明琮笑笑，“這警服穿上，就不會下來的，哪怕這行冷門，那也是職責所在。”

江渺笑，“所以有你才是真好。”

“……”

江渺說完，覺得這話也有歧義，便又急急補說，“所以這個世界上，有你們這樣的人真好……”

說的慌里慌張，打的補丁也有些讓他發笑。

李明琮手了頭發，“行了，回去了。”

江渺嗯一聲，說，“等我這個月發了工資，請你吃飯，聽說市中心那里新開了一家云南菜館，有孔雀舞呢！”

“提前恭喜你了啊。”

江渺笑笑。

等回到小區的時候，李明琮還是停頓了一瞬，斟酌著問，“周末有空嗎？”

“有的。”吹了晚風，江渺神清氣爽，“怎麼啦？”

“其實不太好提醒你，還是柏醫生給我發了消息，”李明琮說，“復診的日子到了。”

江渺聽著復診兩個字，竟然有種恍若隔世的覺，不再覺得像應付公事，更多了一點坦然。

“好，那就周末吧。”

江渺沒有什麼不愿，反而答應的很自然。

甚至是有那樣一點期待，證明自己有在好轉。

“好，那周日下午三點，我陪你過去。”

江渺回到家里洗漱了一番，如這些日子所習慣的，睡前去臺上給黃木香澆水，還是冬天，黃木香禿禿的桿子上冒出了一兩個芽，微不可見，但好歹是游了變化，也讓的期待著陸——看起來，這黃木香倒是真有可能開花的。

江渺放下水壺回房，最后寫完了關于那個人和孩子的一篇稿子發到了林斌的郵箱。

也沒想到林斌這個點兒還在忙，給回了消息，說可以，明天就發。

這兩天這稿子拖沓了幾日，還是因為現在籌款需要方籌款渠道，而開通渠道需要做一些證明。

不過總歸是看到了一些希。

江渺睡前，看著自己悉的分藥盒，拿在手心里，想了想，又放回去。

現在每天有了緒，有期待，有開心，有疲倦，不再像一個伶仃的游魂，可以不用依賴藥去睡覺了，但也考慮到直接停藥會有戒斷反應，跟柏醫生通后，減了一些藥量。

江渺覺得，生活是真正有所期待的，不再是渾噩縹緲的日復日。

次日江渺去上班，按部就班，這是第一次親自整理的稿件，采訪錄音還是跟林記者一起去做的。

江渺寫好了稿件，讓林記者審核了一遍，放后臺準備發布的時候，真的有以為，自己在力所能及地幫助那人。

稿子是早上十點鐘推送的。

發布完畢后，江渺繼續忙自己的，算是度過了平和的半天。

然而事是在江渺下班前發生了一些變故。

他們是五點半下班，大家基本都能在五點的時候忙完手里的活，半小時等著下班打卡，那天鄭珊珊早早收拾了包等著到點兒，坐在工位上刷手機，結果刷著刷著，就拿著了旁邊同事的胳膊，幾人圍在一起看手機和電腦后臺，看起來有些張。

“怎麼了？”江渺也沒忍住問了一句。

“沒事……我去問問林組長。”

鄭珊珊拿著手機起，江渺后知后覺肯定有什麼發生，眼瞧著幾個同事都在看手機，江渺也拿起手機看了看，第一時間打開了發布推文的公眾號。

平日里他們組里會在號上分別在早中晚發布三條推文，因為今天這個容特殊，加之是江渺第一次獨立寫推文，林斌特意說今天特例一次，就這一條。

所以江渺直接點進去，拉到下面，冒出來好幾條刺目的評論——

“現在新聞沒東西發了麼？號捐款？”

“這的眼啊，不就是在g市第一醫院門口麼，不是職業乞討麼？”

“這捐款渠道上，家里不是有一套自建房麼，有房不賣還等著大家捐錢？”

……

江渺看著下面這些留言，心臟寸寸收，但是沒有幾分鐘，組里直接對這篇推文設置了評論選。

同事們大概司空見慣，到點打卡下班。

江渺看著被選出來的評論失神。

林斌也忙完了，但還要加班一會。

他去茶水間接水的時候路過江渺的工位，他一手端著自己的茶杯，一手敲了敲江渺的桌子。

江渺驚醒抬頭，下意識去收拾桌面。

林斌說，“別太往心里去，我們這些發在公眾面前的東西，發了就會有人評論，好的壞的都正常。”

江渺明白他的意思，可心里是另一種想法，這想法如揮之不散的霧，就那麼攏在心口，吹不散，說不出。

只能點點頭，收拾了包先打卡下班。

李明琮今天有點忙，是給發過微信的，江渺說沒事。

李明琮說，要不你在公安大樓等我？

距離反正也不遠，江渺答應了。

李明琮還特意給拍了張照片，是在開會，長桌的會議室，前面的投屏約看到一個素描畫像。

江渺就想起了那天晚上李明琮提起來的那個人——

蘭姨。

相片拍了個半截，江渺是看見了上面一點字。

蘭姨，中年人，南方鄉鎮口音，短發，個不高。

信息都很基礎，毫無辨識度。

在忙忙人海中尋找這樣一個人，屬實是難如大海撈針。

江渺嘆了口氣，步行去公安大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