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活到如今歲數,最喜同明白人說話。

對於太後來說,蘇輕窈已經算是如今宮中有的幾個明白人了。是以才願意對這般提點一句,若是旁人,定不會多說半句廢話。

蘇輕窈心平氣和,對楚淵本就沒有太多奢求，這些時日相下來，兩個人不過比前一世略悉一些，若說別的,似還真沒有。

是以太后這般提點，也不覺得痛苦難過,反而懷了些許激之。

也正因如此，才有誠懇一跪。

太后見這般虔誠懂事，鬆了口氣的同時,卻又有些對兒子的心疼,那種心思很複雜,說不清，卻也莫可奈何。

「好孩子，怎麼好好就行大禮，快起來說話。」

蘇輕窈便起，復又坐下笑道：「娘娘這裏景緻怡人，妾有幸觀賞一番，怎麼不要謝娘娘。」

邊說邊笑,眼兒彎彎酒窩甜甜,怎麼瞧都是個可的小姑娘。

太后下心裏的複雜思緒,和藹道：「略坐一會兒，就你陪我去賞花。」

這一日下午在慈寧宮，兩人都很愉快，蘇輕窈會哄，太后也願意讓哄，便在歡聲笑語間結束了遊園，待回到碧雲宮，蘇輕窈一進屋便直接坐下，累得說不出話來。

面對太后，其實比面對陛下更累。

陛下的心思不好猜，但蘇輕窈其實也沒必要去猜，猜了才是大忌。而太后，卻是無論如何都要小心應對，同太后的這一段緣分，也分外珍重。

人跟人之間的緣分，就是這麼奇妙。

柳沁見累了，忙吩咐桃紅柳綠去水，讓蘇輕窈晚上沐浴泡澡，也好休息一二。

蘇輕窈柳沁伺候躺下，便讓出去了，只留自己一人躺在羅漢床。

屋外燦爛，過輕薄的窗紗，一一縷鑽進殿中。蘇輕窈和側躺，卻半天了無睡意。

自己也不知為何，大抵還是被太后那一番話影響，難得悲春傷秋起來。

上一輩子，年輕時也曾奢求過。那時候青春年，懷著一顆懵懂的心，幻想過自己上發生些什麼纏綿悱惻的故事。

只不過後來被選中採選，又宮為妃，時所期待的所有綺麗夢境，都被這無的現實打碎，了再也不可能的惘然。曾經憾過、不舍過，曾經埋怨過、難過。但歲月無，流水而去，時間長了，看盡千帆，終於學會品味出生活的各種滋味，那個時候才發現，並沒有那麼重要。

當夏日悶熱的偏殿用不上冰，當冬日寒冷的寢殿用不好炭，生活的巨大力擺在面前時，一切就都不重要了。

人就是這麼現實，也大多都是在現實里長。

十六歲初宮廷，陛下又正值青春年，當年匆匆一夜錯過，就迅速長起來。那一年的明白，沒有那個命，有時候得不到的無論如何努力也得不到，何苦去爭搶。

那一輩子，安安靜靜，太太平平，卻了活到最後的那一個。

若說什麼人生哲學，生命真諦，沒那麼學富五車，總結不出什麼好聽的話來，總歸也知道如何在這宮裏讓自己好過。

早就學會不去為這些事心煩。

是以重生而來，發現自己正是青春年時，也沒想著能去陛下那博得什麼寵，去改變太多事。只想著能結好太后，位份能早早升上去，自己過上舒坦日子，旁的就跟沒關係了。

但老天爺卻跟開了個巨大的玩笑。

陛下也不知怎麼了，唯獨對另眼相待，竟也讓會了一把從未會過的花團錦簇。如今這宮裏面，人人都羨慕，人人都嫉妒。

這種覺是新奇的，也是有趣的，難免有些樂在其中，彷彿面前擺放了一個神寶盒，每一次揭開，出來的東西都是意料之外，帶給無限的驚喜。

驚喜過後，卻慢慢冷靜下來，找尋陛下此舉的深意。

楚淵是什麼樣的人，或許不夠了解，卻也能大概知道一些。上輩子他們兩個壽數最長，就這麼不咸不淡過了大半輩子，若說一丁點不了解陛下，那是假話。

除了岑貴妃那個變數，其他人，對楚淵來說都不那麼重要。

們能進宮為妃，有很大原因自是家小姐，宮中主位妃嬪，家中如今多有朝中棟樑。這位陛下的頭腦從來都很清楚，一人若有用，就能得到獎賞，若是沒用，他也不會太過虧待，卻是看都不會看上一眼。

所以對於陛下的寵，蘇輕窈是從來都沒奢求過的。

哪怕如今的知道未來許多事，也不會去楚淵那裏博取寵，心裏很清楚，無論做什麼都是無用功。

楚淵跟許多男人都不一樣，他甚至不像一個坐擁後宮的皇帝。

便是如今蘇輕窈連番去乾元宮「侍寢」，兩個人至今也都沒拉過手，最親的事無非就是一起在屋頂賞月，那一夜楚淵同說了許多話，已是難得的了。

這樣其實也好。

蘇輕窈雖說也對那些男之事好奇，也會有些說還休的盼，但到底孤幾十年過了一輩子，其實也喜歡自己一個人安安靜靜過活。

有那便是錦上添花，無便也平淡如水，日子照樣可以過。

最近這幾個月，一開始確實有些頭腦發暈，卻也漸漸清醒過來。

這麼平淡如水的相，卻也沒什麼不好。

可今天太后卻一語道破夢，告訴「夏日終會過去」。

是啊，陛下也不能一直「獨寵」一人，等「沒用」了，他早晚要換另一個人，至於那是什麼時候，蘇輕窈不清楚，也猜不到。

說不定等到那個時候，一切便都塵埃落定，又可以平平淡淡，把這個意外而來的今生，好好過下去。

蘇輕窈了眼睛，緩緩閉上眼。

心裏說：多謝太後娘娘。

這會兒已是晚膳時分，膳食都已取來，柳沁卻在寢殿門前踟躕，猶豫半天不肯進門醒蘇輕窈。

桃紅便問：「一會兒膳該涼了，姐姐怎麼不進去小主？」

柳沁嘆了口氣，卻未多言。

桃紅子略有些急，見如此便想催一聲，倒是柳綠十分有眼，上前拽了一把姐姐的袖，把拽了下來。

桃紅回頭看，見沖自己堅定地搖了搖頭，心裏雖依舊莫名，卻也不再多言。

而柳沁卻未注意這一雙姐妹的小作，依舊站在寢殿門口，猶豫不敢斷決。

就在這時，寢殿裏傳來清脆的鈴聲，柳沁眼眸一亮，手了自己的臉蛋，努力讓自己看上去高興些。笑著進門，直接行至床邊，聲道：「小主可醒了？這一覺歇得可好？」

蘇輕窈一直沒睡著，這會兒眼睛也有些紅，卻道：「嗯，倒是好。」

柳沁假裝沒看見的紅眼睛，伺候用溫帕子抹了把臉，又用熱茶漱口，這才起出了寢殿。

蘇輕窈看著桃紅柳綠已經準備好膳食，正都笑著看，心裏不由一輕，倒也好許多。

「辛苦你們了。」蘇輕窈道，坐下準備用膳。

今日膳食菜不錯，因是夏日，還有一份西芹百合蝦仁，看起來水晶亮，倒是能引起食慾。蘇輕窈配著百合吃了一小碗綠豆粥，便也就吃不下，乾脆放下了筷子。

柳沁見胃口不好，想了想又給夾了一個桃花，不過栗子大小，緻得很。

「小主嘗嘗這個，裏面是芙蓉花醬，很香的。」

蘇輕窈不想讓擔心，便又重新起筷子，夾起來慢慢吃用。

柳綠心思細膩，大概看出來這一趟慈寧宮之行，小主心裏不太愉快，想了想便道：「小主，剛奴婢去膳房用膳，聽旁的小宮道如今花園百花盛開，很是麗。咱們不如明日下午過去瞧瞧，也好散散心？」

重生而來，蘇輕窈還從未去過花園，被這麼一說，倒也升了些興緻。

「若是去那，咱們自家去顯得很單調，不如就請孫選侍一起吧。」

柳沁頓時就開心起來，開始安排：「明日上午咱們先去角房買些點心，自己再帶上一壺茶，就齊全了。待會兒用完晚膳，小主可去孫選侍那坐會兒，親自同邀約。」

蘇輕窈抬頭看了看，淡淡笑了：「好。」

孫選侍近來也有些閑悶，因此蘇輕窈這麼一請，當即就點頭，還道：「我人用小瓷罐燉了些銀耳蓮子羹，裏面放了百合與桃花，姐姐準喜歡，明日也一同帶上。」

蘇輕窈點點頭：「還是你想得周到。」

兩個人各自準備一番，次日下午午歇起來，便打著油紙傘往花園去。待到了花園門口，老遠就見了個小黃門在那守著，柳沁便上前抵了腰牌，那小黃門看了，卻並未立即放行。

「今時花園裏有娘娘在，小主們請回吧。」小黃門不冷不熱說道。

柳沁當即就有些愣神，就憑蘇輕窈近來在宮中的紅火，還真沒什麼人不給面子，這小黃門怕是未看清腰牌，以為是旁的什麼小主。

思及此，柳沁又把腰牌往前推了推，低聲道：「小子看清楚些，我們小主是碧雲宮蘇才人。」

那黃門不過十五六歲大小，長了一張冷臉，聽了蘇輕窈的名號，他依舊不為所。

「說了有娘娘在，小主還是別進去打擾了。」

蘇輕窈和孫選侍站得不遠，把這話聽得清清楚楚。

哪位娘娘竟如此跋扈？

蘇輕窈微微抿了抿，越不讓進，越想進去瞧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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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才人：哪個不要命的，敢惹我？

陛下：哪個不要命的，敢惹我媳婦？

蘇才人：最不要命的就是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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